第二章 4
“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沒有提前跟你溝通,希望不要介意!”周警官坐在夕父親的辦公室。
“老周,你客氣了!”正在沏茶的夕父親,“你直接打個電話吩咐我辦就是了,還親自過來征求意見,你這不是拿我當外人嗎?”
周警官接過夕父親端過來的“碧螺春”,稍稍抿了一口,感歎著“好茶”!他遞給夕父親一支黃盒“南京”,道:“關於夕當年鉈中毒的事情,你怎麽看?”
夕父親沒想到周警官會問這個問題,眼神稍微有些呆滯,緩緩地將胸中的煙吐出來。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道:“已經過去的事情,不想提了!”
“如果我想再對中毒案件進行一次詳細的調查,你能不能配合?”
“為什麽?為什麽要重新進行調查?你是基於什麽考慮?夕已經恢複了,我們不求其他!你曾經不也是這麽想的嗎?”
“但是現在的我想法變了!曾經我把夕恢複健康當做頭等大事,現在應該對案件做一個了結!”
“我想公安局已經同意了吧!十年前,當我知道是你進行調查的時候,我非常放心,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警察、也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警察、更是一個非常熱心的警察,正是基於此,我、我的家庭、夕才能把你當做親人一樣。同時我也相信,你也把我們當做親人!”夕父親,“但是,既然是親人,為什麽還要把傷疤揭開呢,那是切切實實的痛啊!像現在這樣難道不好嗎?你享受你的退休生活,夕享受她的健康生活,我們兩家時常走動走動,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快樂嗎?”
“你得沒錯,是很快樂!但夕逝去的十年青春,誰來負責?是你,還是我?”周警官重新點燃了一支煙,“我為什麽一直去看望夕?也許是你們所認為的我負責、我熱心,但真的是這樣嗎?曾經的我也是這麽服自己。但經過追問之後,原來我一直懷著深深的愧疚,以前愧疚的是夕的雙腿,而現在我所愧疚的是夕十年的青春,這筆賬我該怎麽還?是的,我可以跟我沒有關係,我隻是一名普通的退休刑警而已,夕的中毒與我無關,夕逝去的青春與我無關,案件破不了與我無關,但我身為警察的責任呢?身為夕現在的親人的義務呢?我是不是該給我自己一個交代,該給你和夕母親一個交代?即便是不讓夕知道真正的凶手,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暗處保護夕呢?”
“保護夕?”夕父親有些驚訝,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辦公室來回走動著,“保護夕!我也想保護她,我也希望能夠保護她!但調查案件與保護夕又有什麽聯係?你們在十年前不是夕有可能是陰差陽錯的替代者嗎?”
“十年前是這麽認為的,但現在不是了!”
“什麽意思?”夕父親站在窗戶旁邊。
“有可能十年前的調查方向錯了。”
“我不明白!”
“其實我也沒有什麽把握,隻是直覺告訴我以前的調查方向錯了!”
“你十年前的調查方向是錯的,導致查不到任何結果,現在你想改變調查方向對中毒事件重新進行調查?隻因為你的直覺?”夕父親的語氣有些激動。
周警官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遞給夕父親一支煙:“你不要激動,我隻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我能不激動嗎?也就是你,如果換成是其他任何一個警察,恐怕都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如果是你,你會允許別人再從記憶中傷害自己的女兒嗎?夕不想再提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想提!”
夕父親猛然吸了幾口煙:“再者,調查下去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夕已經恢複了,時光也回不來了,我隻希望夕以後可以活得更加快樂、更加幸福!僅此而已!這也是我們十年前放棄調查的原因。”
“如果。”周警官下定了決心,“如果中毒者就是凶手呢?”
“中毒者就是凶手?”夕父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夕是凶手?”
“不能確定!有兩個中毒者,但有三個喝燒仙草奶茶的人!”
“你的意思是凶手在她們三個之中?”
“對!十年前我們把調查方向放到排除三分鍾之內有可能接觸到奶茶的人,卻忽略了這一點,因為我們的常識告訴我們學生不知道‘鉈’!但我覺得十年前的我們錯了,因為知不知道‘鉈’跟會不會‘鉈中毒’沒有任何聯係。”
過了許久,夕父親開口道:“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不過我更關心的是,如果夕是下毒者,她下毒的動機是什麽?她又為什麽要傷害自己?如果下毒的是其他兩名女生,那她們的動機又是什麽?難道就單純是夕成了替代者嗎?”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你能保證這個調查方向是正確的嗎?”
“不能,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調查方向一定正確!”
“直覺?”夕父親搖搖頭,“我知道你昨跟夕談到了這件事。夕不怪你,我也不怪你,因為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了夕好,為了我的家庭好,但僅僅憑借直覺這個理由恐怕不足以讓夕開口。”
“你是你基本同意我的調查?”
“可以這麽!”夕父親啜飲一口綠茶,“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夕故意下毒!或者她們為什麽要毒害夕!”
“如果你能同意繼續調查,我就卸去心中的包袱了!”周警官開心地,“孤獨前行的滋味不好受啊!”
“即便是我不同意,調查也會繼續的!難道不是嗎?”夕父親笑著。
“不一定,也許剛剛進入就會放棄!但現在絕對不會了!”
剛走進實驗學的大門,周警官就不住地感歎時間的魔力。十年前的實驗學僅僅隻擁有一棟四層的教學樓,操場是教學樓前麵的那一片空地。現如今實驗中學擁有六棟七層的教學樓,分別用鎏金大字刻寫著“教學樓”“實驗樓”“藝術樓”“圖書樓”“綜合體育樓”“行政辦公樓”,操場全部是用塑膠和草坪鋪就,活力四射;原先根本不存在的籃球場、足球場、羽毛球場、乒乓球場現在也有了,學生們正趁著午休時間不亦樂乎地玩耍著。不過這倒是給老師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要輪流在每一個運動場值班,防止學生們受傷。
周警官向門口警衛明了自己的來意,並詢問了校長的辦公室:行政辦公樓三樓最裏麵掛著校長標簽的那間。
一聲請進打斷了周警官的敲門聲。周警官輕輕推開門,辦公室稍微有些亂,文件夾、文件盒、書本等摞滿了整個辦公桌。
“有什麽事嗎?”書本後伸出一張戴著眼鏡的中年婦女的臉。
“冒昧打擾一下!”周警官簡短地進行了自我介紹,並簡述了調查鉈中毒的來意。
“你是廖老師的愛人?”校長問。
“對!她是我的妻子!”
“廖老師真是一位好老師,對於鉈中毒的事情,她應該是最熟悉的了!”女校長,“那件事對廖老師造成的影響還不呢!”
“她……她已經不在了!”
“真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女校長愧疚地,她端過來一杯水遞給了周警官,“其實我對鉈中毒事件並不是很了解,我是三年前從市紫金學調過來的,在工作中也隻是從其他同事那裏聽過。”
“您不必在意,即便是經曆鉈中毒的老師都不一定能記得,更何況您不知道呢?”周警官,“我需要您幫我提供幾個信息!”
“隻要我能幫上的,隻管!”女校長扶扶眼鏡。
“第一,十年前的學生名冊,最好是從一年級到六年級所有的學生名冊;第二,楊夏夕的老師,一年級到四年級凡是給她上過課的都要;第三,楊夏夕的課外活動表;第四,十年前所有學生的照片。”
“難度有些大!”女校長笑著,“十年前的東西恐怕不好找!”
“沒關係,您找到之後通知我就行,我再來拿!”周警官遞給女校長一張紙,“上麵寫著我需要的內容以及我的聯係方式!”
“下午上課之後我立馬安排老師幫忙找!”
“十年前的校長您知道是誰嗎?有沒有他的聯係方式?家住哪裏?”
“十年前?”女校長沉思著,“應該是張校長吧!我把聯係方式給你,你可以跟他聯係聯係!希望可以幫到你!”
“謝謝!”
張校長從校長崗位退休之後,便跟隨女兒住在南京市,平時很少回來。周警官與張校長電話聯係時,碰巧趕上張校長來實驗學不遠處的區老家收拾東西。
“周警官,快請進!”張校長笑著將周警官迎進門,“千萬不要介意,家中有些雜亂!”
“是您不要介意才對,冒昧地來打擾您!”
“不會不會!”張校長朗笑著,禮貌地請周警官坐在沙發上,“你電話裏想要了解關於鉈中毒的事件。十年了,這件事一直是我的遺憾呀!雖然學生家長撤銷了調查,但事件壓根沒有解決嘛!我一聽你要重新調查鉈中毒,我那個感覺呀,你可能感受不到,就像快熄滅的火花又重新燃起來了!我要感謝你呀!”
“您太客氣了!”周警官遞給張校長一支南京。
“謝謝!”張校長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抽你的!不用在意我!”張校長看見周警官將煙放回煙盒,“你大概需要什麽信息?要不要我寫一份給你?”
“不用那麽正式!”周警官笑著,“我想知道一些你關於鉈中毒事件的了解。”
“我知道的並不多,大都是一些官方回答!鉈中毒應該是發生在十年前的一個星期一吧,中午午休的時候,四年級一班的一名學生,叫什麽靜的,對,叫向靜!跟二班的一名女生一起在學校的奶茶店買了兩杯奶茶。回到教室後,向靜跟楊夏夕一起喝了那杯奶茶,下午快放學的時候,楊夏夕嘔吐、暈倒在教室裏,被送到醫院,晚上向靜也是同樣的症狀被送到了醫院。後來經過檢測是鉈中毒。再後來就是警察進進出出地進行各種檢查,最後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大概就是這樣!”
“十年前,實驗中學有老鼠嗎?”
“老鼠?你懷疑鉈中毒是來自老鼠藥?”
“是的,我們雖然知道是鉈中毒,但‘鉈’這個物質是很難接觸到的。十年前我們剛準備著手調查‘鉈’的來源,調查就停止了!”
“當時食堂的衛生不夠好,經常有老鼠竄來竄去,但我敢保證學校是絕不可能出現老鼠藥的!這一點你務必要相信我。我記得當時食堂是劉師傅在管理,我還特地囑咐他要用粘鼠板,千萬不要買老鼠藥!”
“老鼠有沒有在教室或者是辦公室出現過?”
“我沒有印象見過,老師應該也不會買老鼠藥吧!”張校長歎著氣。
“學生家長有沒有為難過您?比如我們照看學生不周之類的!”
“楊夏夕的父母沒有為難我,畢竟當時最關鍵的是楊夏夕能夠恢複健康。倒是向靜的母親三兩頭地來找我要法,還索要賠償!但是學校有學校的規定,而且也查明是向靜買的奶茶,跟學校沒有多大關係,最後在教育局的調解下,學校象征性地進行了賠償。”
“向靜的母親?他父親一直沒有出現嗎?”
“應該是來過一兩次吧,我記得好像一直沉默寡言的,對女兒的情況也不上心,挺奇怪的!也有可能是離異家庭的原因,誰知道呢!”張校長搖搖頭接著,“其實我也在腦子裏想這件事,很顯然的,楊夏夕和向靜是因為喝奶茶而中的毒,所以隻要沿著奶茶的方向去查肯定能查出來!我當時是這麽想的!”
“但實際情況中,又有誰能夠接觸到‘鉈’或者老鼠藥呢?我們追查了奶茶店的衛生情況,也偵查了奶茶店所有店員的家中,沒有發現‘鉈’物質存在的痕跡。同樣,我們也偵查了三名學生的家庭,沒有任何發現。這是當年我們的疑點所在。至今也是偵破案件的關鍵環節。”
“隻有凶器沒有凶手的情況確實存在嗎?”
“肯定不存在!我們都是嚴格的唯物主義者!”
“那當然!”張校長笑著。
“關於這起事件,您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懷疑對象?或者您感覺誰會是下毒的人?”
“沒有!”張校長搖搖頭,“我一直很相信我的學生以及學校的老師。實驗學不是靠成績立足,而是靠素質!我不相信學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學生之間的關係好嗎?會不會出現什麽摩擦之類的!”
“當然會出現摩擦!不過你要相信老師的能力,特別是你不該懷疑廖老師!廖老師可是我們學校的優秀老師!要不是因為碰上這件事,校長的位置遲早是她的!”
“謝謝您的評價!”
“我絕不是因為在你麵前才廖老師優秀,她的能力是學校以及教育局全都認可的!”
“我信!”周警官點點頭,“張校長,請問你對楊夏夕、向靜、陳麗玲這三名學生的評價是什麽樣的?”
“對於這三名學生!實話,我沒有什麽深刻的印象,你可以去向陳老師了解一下,除了廖老師,陳老師對那一批學生最了解了!這是聯係方式!”張校長寫了一張紙遞個周警官,“不過我覺得應該先把凶器是從哪裏來的事情弄清楚吧!”
“這也確實是一個難點!我們在十年前就查遍了整個縣城,夜市也好、店鋪也罷,老鼠藥這個東西早就沒了,很難查到!所以我們才想從凶手處入手,但直至今仍沒有結果!”
“你能向我透露一些更為具體的調查情況嗎?我也想做些什麽!”。
周警官笑著搖搖頭:“我們工作的特殊性,還請您諒解!”
“好吧!”張校長從周警官的眼中讀出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