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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彼此

  顧知意坐在沙發上,有些恍惚地看著節目上那個熟悉的人。


  還記得那從他公寓裏跑出來,兩個人爭執了一會兒,她就疲憊地被陸恒言送回家裏。


  上午支撐著起來的時候,打開大門,原本是希冀著能看到向以慎出現在她家門口。


  可以是怒氣衝衝的,也可以是躊躇不定的。


  隻要他來,就什麽都好了。


  可是空蕩蕩的樓梯間刮來的風好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男生在女友家門口苦等一晚,焦急得不得聊劇情,是偶像劇裏才會出現的。


  她這樣字第一號的倒黴蛋哪裏會遇得上這樣的事情呢?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聯係自己。


  聊界麵裏發來的“對不起”三個字絲毫沒有撫慰她那顆被紮開一個窟窿的心。後麵那些長篇大論,看了也隻覺得徒勞。


  她哪裏是要什麽合理的解釋。


  哪怕沒有解釋,他就那樣兩手空空地出現在她麵前,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她就什麽都可以原諒了。


  可是他沒有,所以她也沒有給他發來的消息任何回複,第一次選擇了無視和冷戰。


  對她而言,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不滿實際上是要做逃兵想要放棄的前兆了。


  大學時期雖然也背負著沉重的債務,可是她至少還有健康的身體以及純真的個性。但那時候她都覺得那樣的自己配不上耀眼的向以慎。


  而現在這樣身體上可以算作半殘疾的她,個性也逐漸變得更加遲頓消沉,怎麽看都跟他差得更遠,光是站在他身邊就覺得要消耗很多勇氣。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她貪念太多。


  如果兩個人止於朋友,甚至是普通認識的人,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麽痛苦了呢?


  這一次,她沒有力量主動去拉住他了。


  內心渴求著,希望著,他能夠回頭,不放棄地拉住自己,隻有這樣她才能重新得到愛他的勇氣。


  顧知意盯著在晨間新聞裏宣傳自己已經上架的新專輯和下個月演唱會的向以慎——還是一樣英俊的相貌,標誌性的茶褐色頭發,鏡頭切給他特寫時,不需要特別注意就能看見的耳釘。


  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住左耳耳垂,那顆跟他一對的耳釘,稍稍溫暖了她冰冷的內心。


  也是因為過往的那些甜蜜和誓言,才讓她這樣支撐著,沒有開口放棄的話,堅持著在原地等待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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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以慎坐在單獨給他準備的後台休息室裏,麵無表情地看著聊界麵。


  從那以來,他一直被Lisa接下來的工作支配得滿滿的,連休息時間都是在保姆車上才能有一點。


  看著陸恒言帶她離開,自己不是沒有想過去挽留,追到她家裏,等她一整個晚上到她消氣為止。


  但是第二就要麵對的瑪德琳飯店項目的進展叫他沒有辦法邁開步伐。


  從惠遠山莊的案子開始,他接手的每一個投資案都很不順利,或多或少都出了岔子。


  如果隻是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那也就不算什麽。


  每一次出人意料的失敗都讓他清清楚楚看見龍騰集團鬼祟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是個不被接受和歡迎的私生子,所以在認清自己地位的那一開始就掙紮著想離開向家那個漩渦,不靠他們的同情或是施舍而活。


  他那麽努力地和那邊劃清界限,從大學開始就選擇了離向家很遠的N城,並且留在了這裏,隻依靠自己。


  結果他們還是要抹殺掉他的存在,把他所獲得的那一點點成就都一一破壞殆盡,恨不得把他從餘憲身邊趕走,再次成為一個無名無姓的卒。


  他麵對向家時的鐵石心腸,早就讓他切斷了那些血緣帶來的幻想和感情,隻剩下冷漠和理智。


  可是,腦海裏隻要稍微浮現起那個醫學上算作他父親的男饒臉,那些本以為已經忘卻的複雜的情感又會湧現出來,包裹住他,讓他沒有冷靜可言。


  每次查清楚出來打亂他專案的那隻手跟龍騰有著千絲萬縷聯係時,他就會忍不住去想,自己真的是那麽礙眼的存在嗎?

  他從沒叫過那個人一聲爸爸,也沒有得到過一的父愛,連奢望都不敢櫻


  他什麽都不要了,連父親都不去爭。


  即便這樣,向愈之的眼裏還是容不下他這個汙點,這個錯誤嗎?


  想到這些,鏡子裏那個原本沉穩的男人臉上浮現幾許悲痛的狠戾來,和身上那身精心挑選過的衣服很不搭調。


  他所謂的秘密也就是這個。


  自己這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和在向家被當作透明人一樣的童年時光。


  在殘酷的成長過程中,那個大宅子裏的人對他有多麽厭棄,他的背就會挺得有多麽直,下巴也會抬得高高的,從不躲避那些視線,從來沒有低過頭。

  這是他的自尊,他的驕傲,是他抗爭的方式也是他的保護色。


  向家不希望他的身份曝光,他自己也不願意讓外人了解這個貼在他身上的標簽。


  哪怕是曾經交過心的林若他也沒能開口對她出這個秘密。


  路過那家飯館的時候,他正被向家派來的保鏢帶著去見來了N城的哥哥向修澤。


  顧知意一行人坐在二樓窗邊,他鬼使神差地就剛好抬頭,看見了他們有有笑的側臉,甩開保鏢就一路上樓去。


  心翼翼不讓自己這份恥辱暴露的他卻忘了保鏢追上來的可能性,一心隻想要找顧知意問清楚。


  然後就什麽都沒有問清楚,被匆匆趕來的那兩個人提醒,站在她麵前的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人。


  所以他們問起顧知意是不是認識他的時候,他才會做出冷淡的模樣否認。


  他知道她崇拜自己,那份對他的愛意也許大部分都源自於從大學時期就認定他是風雲人物的崇拜。


  這樣的身份,一定會削減她望向自己的那種發亮的眼神,所以就拚命地想要遮掩,趕緊在向家人麵前撇清關係,生怕那些人漏了什麽,就匆匆離開。


  這種身份是令他自卑的,他越是在向家展現得高傲,不服輸,其實心裏就越是自卑。


  在她麵前也一樣,這樣恥辱的印記,但凡能有影響到她對自己愛情的可能,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將那些可能掐滅在萌芽期。


  他看著鏡子裏那張臉,深切地知道自信、冷靜和溫柔是他的假麵,憎恨、嫉妒和空虛,這些醜惡感情的集合體才是他的真麵目。


  顧知意會接受一個這樣的他嗎?

  他不確定,也沒有勇氣去向她確定。


  她的的確確是生氣了,不管是為了林若也好還是他有所保留的秘密也好,他惹她傷心了,而且第一次提起了冷戰,連那些解釋的信息也隻字不回了。


  想起自己煩躁不安地對她出“為什麽偏偏今來找他”這種混賬話,就知道那見到向修澤,聽到那些話的自己有多麽失控了。


  向以慎苦笑一下,不知道她跟自己到底誰更差勁一點,或者兩個各自懷抱秘密卻都不主動出來,還互相埋怨的人一樣差勁。


  尚未決定要跟她坦白一切的他知道,自己發過去的那些解釋都是沒有力度的。


  隻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他要做什麽才能守住秘密也不會失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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