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何在車內等了有一會兒,老遠見周時放和李秦一前一後過來,連忙下車繞到後麵打開車門。
上了車,李秦對老何道:“少爺讓你把鱘魚卵帶給夫人,晚上海匯有個酒局,先不回家了。你一定記住,不要對夫人少爺特意給她的,問起就是廚子送的,她每周都會過來吃,不會起疑心。”
老何接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李秦皺了皺眉,問:“怎麽了?”
老何隻好了:“夫人已經搬走了。”
“上哪兒了?”後麵不疾不徐的聲音響起,聽得老何起一身冷汗。
“搬去西郊別墅了。”
見沒了回應,老何忍不住地朝後視鏡看了一眼。
周時放靠著椅背,手指劃著手機屏幕,淡淡熒幕光下眉眼間清冷孤寂,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她打過我電話沒?”冷不丁這麽一句,語氣倒還是一如往常的慵懶。
老何摸不透這位的脾氣,朝李秦看了一眼。
李秦心裏也發怵,唇語道:“問你話,瞅我幹啥?”
老何隻好實話實:“打了好幾個,您都沒接。”
完之後,頓了一下,特意朝後視鏡又偷瞧一眼。
周時放臉色淡淡,低頭點著手機,“什麽時候?”
老何回:“下午。”
周時放沒再作聲。
李秦在一旁幫道:“一準是上飛機後沒接到。昨晚原定九點的飛機延誤五個時,淩晨兩點才起飛,少爺一晚上都沒休息好,坐了十二個時,一回來時差都沒倒就往這兒趕,待會兒還得去參加酒會。”
老何本來還沒怎樣,見李秦分明埋怨的意思,即道:“你跟我有什麽用,有本事你跟夫人解釋去,出去這麽多,電話也不接,也不往家裏捎信,你這助理怎麽搞的?”
李秦不服,嗆道:“巴黎郊外信號有多爛,別接電話,連條信息都發不出去。飽漢不知餓漢饑,我們每風吹日曬,坐在家裏整隻知道風涼話。”
“嗨,你臭子,指桑罵槐?”
“我可沒罵誰啊。”
……
這兩人碰上麵不吵兩句才稀奇。周時放顧不上他們,找出號碼回撥過去,響了兩聲,對方掐斷。
他再打,又掐斷。
打了三次,生生掐斷三回。
周時放點開微信界麵,翻出備注名“周魚”,打了幾個字:“再掛斷試試?”
皺著眉全部刪除,改成:“回來了。”
發出去的信息旁邊跳出一個紅色感歎號,附加文字:ZY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
“……”
拉黑?
壓下扔手機的衝動,周時放控製住情緒,平靜打斷前麵兩人的鬥嘴。
“魚子醬送袁女士那。”
李秦和老何齊齊大吃一驚,“啊?”
男人抵著眉心,沉默幾秒,嗓音低下去,透著難掩的疲倦。
“扔了。”
-
“大魚魚,你老公投資拍什麽電影啊?”走出電梯,昔禾試探問道。
鍾瑜抬起頭看她,眼裏疑惑,“電影?”
“你不是你老公公司拍電影,找周煜合作?”
雖然沒有得到過自家老板親口承認,但昔禾通過超強的腦補能力確認一定是跟老板夫家的公司投資的新項目有關,要不然向來不追星的老板怎麽會那麽關注她家愛豆?
她以前可是連周煜長啥樣都傻傻分不清楚的一個人。
鍾瑜看住昔禾略帶興奮的眼神,這才意識到姑娘好像誤會了什麽。
她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我老公讓我先保密,是商業機密。”
“原來如此!那就是你能見到周煜本人啦!”姑娘眨著星星眼,手捧愛心,“大魚魚,我再求你一件事行嗎?”
鍾瑜心裏不妙,沒來得及出一個“不”字,便聽到下半句話:“我能不能跟你要周煜的簽名?”
這不是難辦的事,而且也根本不算什麽過分的要求。
但現在,關鍵是——
她哪來的臉去跟前夫要簽名?
鍾瑜正想著找個借口委婉拒絕,手機鈴響,低頭掃了眼。
曹操曹操到。
心裏一半是氣,一半是不知哪裏來的做賊心虛,按下紅色的掛斷鍵。
走了兩步,電話又響,鍾瑜看也沒看,連續又掛斷了兩回,連昔禾也投來異樣的眼光,“大魚魚,是誰啊?”
鍾瑜慢條斯理把號碼拉進黑名單,冷笑道,“騷擾電話。”
走出會所,雨已經停了,濕冷的空氣撲在臉上,寒意料峭。鍾瑜把昔禾送到家,拐進另一條街。
燈火輝煌的都市夜晚,馬路上人流車流漸少,路燈透過梧桐樹零落的黃色葉片,打在下過雨的路麵上泛起淡淡稀薄的一層。
車子一路暢通無阻,停在街角茶吧門口。
向晴正坐在櫃台後麵清點賬目,聽到門口掛著的鈴鐺叮鈴哐當幾聲,走進來個一襲紅色大衣的明豔女人,一手摘掉黑色大墨鏡,靠在吧台前,傾身過來,長指風騷地往她下巴一勾。
向晴拍開她的手,嘖了聲,“大晚上的還戴墨鏡,瞎講究。”
向晴是鍾瑜的死黨,兩人的友誼可以延伸到高中時期,後來鍾瑜參加藝考,考入海市戲劇學院,向晴也把誌願填在了海市。
畢業之後,鍾瑜結了婚,兩人合資開了這家茶吧,日常管理都交給了向晴。
鍾瑜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翻了幾頁,又翻回來看扉頁,上麵寫著幾個字:聰明女人懂得經營婚姻。
她將書重新塞回去,喟歎,“聰明女人也有失算的時候。”
向晴抬頭看了眼她,關掉電腦,“咖啡還是果汁?”
“咖啡。”
向晴去門口掛上“停止營業”牌子,走回來和鍾瑜邊喝邊聊。
“你知道他多過分,人已經回國了,就在盛爵,我親眼看見的!不接我電話,去巴黎鬼混一個多星期,老公的行程我竟然還得問他粉絲才知道!”
“哦,不對,現在是前夫。”
鍾瑜氣的冒泡,整杯咖啡見了底,向晴幫她續了杯,回來繼續聽她罵。
“他這次回來,沒有通知粉絲接機,一點消息也沒透露出來,你知道其中的緣由嗎?”
向晴楞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拿起手機去翻微博。往常隻要周煜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微博熱搜位絕對少不了。
可這次確實……低調的過頭。向晴抬頭問:“為什麽?”
鍾瑜把玩著精致的調羹,“袁董回來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意味卻很明顯。
袁董是周時放的母親,周氏的實際掌權者,袁家的千金袁淑玫女士。
當年,為了能讓周家和袁家強強聯手,才有了周時放父母的商業聯姻。
袁淑玫之前在巴黎散心,周時放借著雜誌拍攝的由頭,實則就是過去陪母親休假,回來,自然也是和袁女士一同的。
以袁女士在商界的地位,以及周煜在娛樂圈的地位,兩人同時出現,勢必引起媒體注意,所以此次行程才會如此保密,連媒體和粉絲也不得而知。
反正鍾瑜是這麽認為的。
向晴知道,鍾瑜和袁女士向來不對盤,從最開始的“雙標”,明令禁止她涉及演藝圈,這幾年來,她在那個家受限頗多,並不如大家看到的表麵的風光亮麗。
她是並不快樂的。
“周時放真是混蛋,”向晴也不免為好友感到不值,“他都沒發現嗎,你為他改變那麽多,他還有什麽不知足的,還要跟你離婚。”
“你看,那時候,他不喜歡你身上有紋身,你就忍著痛去把手臂上的紋身去了,你愛蹦迪愛唱歌愛瘋玩,為了他都不去了,一點點磨掉棱角,他還是覺得你不夠好。”
“我有時候都覺得,你愛他比他愛你多一百倍,他愛你隻掛在口裏,愛的也隻是你明麗的外表和他的麵子。而你對他,從來不,隻用做的。他是真的沒有心還是心被狗吃了,早知道他現在竟是這樣,我當初就應該拉著你。”
罵完了,氣也出了大半。鍾瑜垂眼欣賞著新做的指甲,“離了狗男人挺好,可以做想做的事。”
起這個,向晴突然想起什麽來,道:“聽Ze被周氏收購,你知不知道?”
鍾瑜茫然了一下,靜了片刻道:“還沒聽消息,你打哪兒聽的?”
“上次店裏客人聊聽到的,可能隻是內部消息,還沒公開,不管真真假假,總之你自己心。”
鍾瑜低頭喝著咖啡,半沒吭聲。
向晴見她無意聊此,便扯去了別的話題,又坐了會兒,鍾瑜時間不早要走,向晴也起身,關了店門,同她一道離開。
感情的受挫,成功激起鍾瑜對事業的熱情和積極性。之後兩她兢兢業業上直播,也無需像維護“周太太”的麵子而蒙著麵和網友們見麵。
她終於可以正大光明,以真麵目示人了!
因為提前預告過會在周一晚上的直播裏摘下神秘麵紗,這直播間來了很多人。
鍾瑜五官眉眼優越,韻味十足,適合複古濃妝,也適合清新淡妝。頭發更是烏黑光澤,細膩柔軟的像一團雲,披在肩上,整個妝容慵懶仙氣,美不勝收。
直播間沸騰了,一水的驚豔,還有不少人問她是不是某個明星,美到連頭發絲兒都冒著仙氣。
粉絲對鍾瑜了解甚少。因為昔禾跟她在直播間閑扯時漏嘴,粉絲們才知道“大魚魚”是闊太,老公家特別有錢,跟娛樂業也多少有些瓜葛。
也因為這個“闊太人設”讓她在粉絲們心裏變得更加神秘和遙不可及。
而現在,在見識到“大魚魚”的真麵目之後,粉絲們更加震驚——
這樣的容貌,就算放在娛樂圈一水的美人堆裏也是萬眾矚目豔壓群芳。
也難怪能嫁入豪門做闊太了。
不過也有人懷疑她開了美顏。
昔禾看到這樣的評論,有些生氣,“開沒開美顏你們看不出來?再我們大魚魚的美貌還用得著開美顏的嗎?她本人遠遠比鏡頭美一千倍,你們要是見過,就知道什麽叫仙本仙!”
留言清一色都是誇的:
是啊,有些人就是看不得人好。
助理咱別氣,不要理這種人。
人家豪門闊太,你以為普通人能行?
酸吧,酸不死你。
……
那條質疑聲瞬間被刷的看不見。
鍾瑜倒是沒當回緊,繼續和網友們閑扯了一會兒,開始營業賣東西。
——大魚魚,你的戒指呢?
這條留言一出來,直播間的粉絲們都不約而同注意到了,之前大魚魚都會戴著的婚戒,這幾都沒戴。評論裏都在刷她的戒指去哪兒了。
鍾瑜看了看手上,歎口氣,托著下巴,對鏡頭眨巴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跟狗男人離了。”
“以後我隻有你們了。”
被高清鏡頭懟著的臉上毫無瑕疵,真正的膚如凝脂,標準的杏眼,尖俏的下巴,挺翹的鼻子,眼尾上翹,垂著眼睫半遮著媚態十足的明眸,半點沒有棄婦幽怨的樣子,反而頗有點我見猶憐的意味。
粉絲們一邊舔顏一邊心裏抽痛,女神被這麽欺負實在不能忍,一起罵著:“大魚魚不要怕,狗男人不要你,我們要你,火箭遊艇跑車飛機給你給你,全部都給你!!!”
直播結束,無論是流量還是禮物都刷出了最新記錄。
鍾瑜心情大好,下班後請團隊吃夜宵。就在大家都喜氣洋洋的時候,隻有昔禾苦拉著一張臉,比鍾瑜這個當事人還要愁苦,聲:“大魚魚,你真的離婚了啊?”
鍾瑜擔心對姑娘日後的婚姻觀產生負麵影響,安慰她:“乖乖,沒事兒哈,離婚沒什麽可怕……”
話音剛落,昔禾繃不住地哭出來,捂著心口泣不成聲:“你離婚了,煜煜的簽名泡湯了,我心裏苦啊。”
“……?”
女人的情緒就像暴風雨,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