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下午兩點的馬路並不堵塞，出租車極速行駛，道路兩邊的香樟樹模糊成沒有具體形狀的綠色。
許今燃坐在後排，寧自笙坐他身邊歪腦看他，目光直勾勾的。
他懶懶睨一眼她，“不出血了，你可以坐正身子。”
寧自笙搖搖頭，“沒關係，我盯著它，它如果再出血我立馬給你紙。”
許今燃不打算就這個問題跟她糾纏，幹脆閉上眼忽略她的視線。
出租車十幾分鍾抵達醫院。
許今燃推門下車，看到醫院的建築樓覺得有點搞笑。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會因為流鼻血來醫院。
許今燃拉了拉嘴角，低頭正要整理上衣被一隻手攔住。
寧自笙知道他睡醒或者是久坐起來都有整理上衣的習慣，“你別這麽低著頭，繼續流鼻血怎麽辦？”
“反正到醫院了。”他不在意，輕推開她的手，邊往前走邊整理衣服。
寧自笙有點不滿他無所謂自己身體的態度，跑到他身前攔住他，“那你可以抬著頭整理衣服。”
許今燃看清她眼裏的擔憂，緩了緩：“我不想抬著頭整理。”
寧自笙：“……”
怎麽這麽任性。
她的視線落到他的短袖上，寬寬鬆鬆的款式，半邊是紅色半邊是白色，沒有任何圖案，想起他之前穿過的衣服有紅有綠。
他還挺喜歡顏色鮮亮的衣服。
寧自笙不想他再流鼻血，萬一這次很難止住呢。
她提議：“那我幫你整理吧？”
許今燃微抬眉骨，尋思著這個舉動挺曖昧。
然而女生眼睛幹淨清澈，沒有任何異樣情愫。
他偏頭反問：“你要幫我整理衣服？”
“嗯。”
寧自笙點頭。
她其實也覺得幫他整理衣服不大合適，畢竟男女有別，但是他是她的朋友，她得幫幫他。
而且，是幫他整理衣服，又不是幫他脫衣服。寧自笙安慰性地想。
許今燃：“不行。”
“嗯？為什麽？”
許今燃看了她好一會，似笑非笑：“那我多吃虧？”
“啊？”
“被你摸了半。”
寧自笙臉一下微紅，幹巴巴：“我沒想摸你，而且隔著衣服呢……”
他勾勾唇，提步往前走，：“走吧，我抬著頭整理。”
……
兩人掛了耳鼻咽喉科。醫生給許今燃檢查後沒什麽問題，讓他注意不要碰水，又給他開了盒消炎藥。
寧自笙擔心他有鼻骨錯位，堅持他去拍個片子。
哪怕隻有一點點的錯位，也會影響麵部線條感，影響五官的比例。
最後，許今燃去拍片，寧自笙幫他拿藥。
等許今燃拍完片出來，先看到的不是女生遞來的藥和礦泉水瓶，而是她受傷的膝蓋。
她才離開他視線十幾分鍾吧。
許今燃眉頭微皺，“怎麽弄的？”
寧自笙覺得有點丟人，微微垂下頭，“我剛剛去樓下販賣機那買水，電梯人太多了，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擔心你出來找不到我就走了樓梯，然後……摔了一下下……”
“一下下？”他咬著字音重複。
寧自笙徹底耷拉下腦袋，不話了。
許今燃拿過礦泉水，往電梯走，“你先去洗手間處理傷口，我去掛個外科號。”
許今燃掛完號坐在椅子上等，沒一會寧自笙回來了。
他直接去看她的膝蓋，靜默兩秒，起身拉著她的袖角往洗手間走。
程昂初中的時候是個刺頭，經常打架，他跟於卓陪程昂打過不少架，有段時間頻繁受傷，他們嫌來醫院麻煩就自己處理。
在他看來，寧自笙剛剛不是在清潔傷口，是在折騰傷口。
兩人一站一蹲在洗手間旁邊，許今燃一直沒話，薄唇淡抿，他將礦泉水倒在餐巾紙，輕輕擦拭她膝蓋上的傷。
擦傷麵積覆蓋大半個膝蓋，但是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留疤。
許今燃動作很輕，寧自笙竟感覺不到絲毫的疼，漸漸放鬆下來。
站了一會，寧自笙發現有點不對勁。
她一開始對許今燃幫自己處理傷口的心態是感激的，然而每個來往洗手間的人都盯著他們看，有的人眼睛裏的曖昧明晃晃得要泄出來，她不由自主想歪。
於是寧自笙撇過臉，努力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努力不想歪。
肉眼可見的髒東西都處理完，許今燃站起身。從頭到尾他的手沒碰到她皮膚分毫。
寧自笙語氣真摯地跟他道謝，“謝謝你。”
“不用。”他隨意應，帶著垃圾進入男洗手間，過了一會洗幹淨手出來。
寧自笙見礦泉水沒了，對他：“我再去買一瓶吧，你還沒喝藥呢。”
許今燃腳步微滯，須臾又繼續提步往外走，“照顧好你自己，少操心別人。”
……
外科號還沒排到他們，兩人並肩坐在椅子上等，寧自笙聲：“不好意思……本來是陪你看病的。”
許今燃剛想話，女生又開口，“但是等我看完了，你正好可以拿片子的結果啊，對不對！”
許今燃看她兩秒，嘴角牽了一下，“對。”
她彎眸輕笑，又轉頭開始好奇打量周圍。
任薑把寧自笙保護的很好，她很少來醫院。
寧自笙想，得多看看，以後畫漫畫有醫院的鏡頭，就知道怎麽畫了！
許今燃靠著椅背看她的側臉，醫院的白色燈光將她的皮膚照得白淨，她臉部線條很柔和，睫毛輕翹，一眨一眨的。
許今燃挺意外，他以為她嬌生慣養，受了傷會哭會鬧，但是她沒有，反而乖得很。
頃刻，他收眼，無事可做打開手機遊戲。
……
“許今燃？”
不知從哪冒出的聲音。
寧自笙循聲看去，話的女生剛剛坐下，就坐在許今燃對麵。
女生紮著高高的馬尾，話時馬尾輕掃落在肩上，她笑容落落大方，聲音也很清亮，“好久不見，啊，你也受傷了？”
許今燃正在玩五子棋遊戲，落下一顆子後抽空看了一眼。
沒想起是誰。
隻當她是之前的某個追求者，沒理。
女生見他不理自己，笑容收斂些許，好似提醒：“你可是因為我跟馮實打了一架。”
寧自笙無聲“啊”了一句，是那個叫孫若若的女生。之前馮實的妹妹還把她誤認成孫若若。
不得不，許今燃的追求者怎麽都這麽好看。
許今燃也想起她是誰。
那個換了無數電話號碼給他發短信的女生。
孫若若從他眼神裏看出嘲弄，臉色微變，“我覺得你應該誤會了，那些短信都不是我發給你的，有個女生看不慣我，故意捉弄我。”
怕他不信，她更篤定地：“半個月前我出國參加鋼琴比賽了，可能正好有短信發在我比賽的時間，我們可以對峙。”
“不用了。”許今燃淡淡收回視線，落下一顆棋子。
是不是她發的對他來都無所謂。
寧自笙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
心想這原來真是個帶著言情成分的連續劇，竟然在事發兩個多星期後又連載了。
孫若若彎彎唇，又：“不過，最初用我手機發出去的短信，都是我發送的。”
許今燃沒聽到一樣，不給予反應。
孫若若坐著微微彎腰，跟他拉進距離，聲音也輕了點，“那個時候我跟馮實分手了，你別誤會。”
許今燃覺得這女生挺可笑，微掀眼簾，“誤會什麽？”
孫若若笑起來，“誤會我有男朋友，所以才拒絕我的表白呀。”
許今燃重新點開一局五子棋遊戲，他沒興趣跟她搞什麽曖昧，聲音不冷不淡，“我有女朋友。”
孫若若不在意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慣用的拒絕人的方式？”
寧自笙：？？？
她不由想起上次在火鍋店。原來當時他不是在暗示她再次扮演他的女朋友，原來這是他拒絕人的方法。
寧自笙兀自尷尬了兩秒。
這都過去挺久了，許今燃應該想不起來。
然而許今燃就在想這件事，他等了會沒聽到寧自笙的聲音，暗嘖了聲，怎麽沒像上次那麽主動。
他也無意讓一個女生幫自己擋桃花，視線轉向孫若若，語氣冷淡但還算客氣，“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孫若若緩緩問：“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許今燃的耐心就此耗光，盯著她，眼睛漆黑冷漠，“差不多就可以了。”
孫若若笑容一僵，張了張嘴但憋不出一句話。
她最近長痘是來看皮膚科的，待不下去打算離開，轉身前又看了許今燃一眼，對方低著頭旁若無人地玩遊戲，她皺眉走了。
寧自笙望著女生遠去的背影，有點失落，感覺這個連續劇應該是在這大結局了。
她不知道自己輕歎出了聲，而許今燃正好聽見。
他重新遊戲的手停下，尾音輕挑，“你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