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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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兒莫哭,爹不是沒事嗎……你們看著我做什麽!還不追那妖女!”竺淨煙掃了眼周圍關心他的弟子,焦急地瞪著眼道。
“是!”眾弟子或在兩位長老周圍伺機圍攻,或追蹤林漣漪沒入黑夜之中。
張珅詒遲滯地轉過目光,凝望竺煙堂父女相依。
風吹得麵頰幹澀、眼圈泛紅。回嵐劍黯淡下光芒,被她收入劍鞘。
簫音悠揚,悠揚中帶著無人可知的傷懷,燃燒著掙紮的火焰,呼嘯在天地之間。
林漣漪一路逃到陌生的遠方,直到身後沒有人再追來,她暗想竺煙堂應當是放棄了,才慢了下來,又過片刻後停在水邊,順便洗了一把臉,喝了點水。
她回過頭看向來路,不安地等待薑悠樂回來。
懷中寒又在她靈力的治愈下仍舊昏迷,她低頭看了眼寒又,輕歎道:“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寒又瘦弱的身體即便在她溫暖的懷中,也是微微顫抖的,仿佛清醒時受了莫大的驚嚇。
林漣漪感覺之更加愧疚,心下忽然產生了離開寒又的想法,如今力量尚弱,確實不應該再帶著她四處奔走了。
麵前黑夜中腳步聲飛速逼近,林漣漪立即警覺,感知到來人形貌為薑悠樂,且身後並無人跟隨,才放下心來。
濃烈的血腥味,帶著些許毒質的味道,還有隱約的未曾完全飄散的杜鵑花香,搖曳於風中,如薑悠樂即將逝去的生命。
林漣漪上前兩步,望見她手中的夜魄、紫裳簫,她一身戰意,震懾人心,仿佛出生以來便是該戰鬥的。
與她相視,林漣漪唇間顫抖,問道:“如今你想做什麽?”
薑悠樂將夜魄扔給她,風中就要隨風飄遠的夜魄感受到主人的呼應,欣喜地飄向主人的袖中,白芒溫柔,靜夜之中仿佛有了些溫度。
林漣漪低頭望著袖中的夜魄,倍感安心。對這位為了救出她和寒又的簫女,她深知薑悠樂不過是盡了責任,但也深懷感激。
“我去看看……”薑悠樂幽幽言道,聲如夏日最後即將枯竭的蟬鳴。
林漣漪抬頭,淚眼凝望她。
薑悠樂默默地低下了頭。
良久,她開口道:“我女兒。”
林漣漪臉頰抽搐著露出一個笑容,眼前閃現江非雪凝著憂傷的麵目。
母女相見,江非雪說的第一句話,一定是……
林漣漪心頭一痛。
“義母,我沒有荒廢修煉,如今我已能……”
定時如此。
“那……”林漣漪澀聲道,“千羽林離這裏有點遠,你快走吧。”
薑悠樂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落在寒又身上,道:“那裏掉了一顆藏魔珠,不知道是你的還是寒又的。”
林漣漪一驚,摸見自己的藏魔珠還在腰間,而寒又的那顆已不見了,她道:“是寒又的。”
薑悠樂冷靜地道:“那便把你那顆給她,讓她跟著我到錦衣城去吧,順便給敘閑通個消息。”
林漣漪訝道:“那我呢?去十虹澗?”
薑悠樂點頭,慘白的麵容上自然地浮現出從前林漣漪常見到的笑容。她緩緩道:“那裏是全天下為數不多的適合你修煉的地方,你如今遭天下追殺,最宜韜光養晦。”
她沒有說到寒又。
林漣漪低頭凝望寒又,耳畔響起她乖巧的呼喚,“主人”或是“姐姐”,依賴以及不舍。
她均勻的呼吸聲中尚帶著不退的緊張,不知醒來後發現隻有孤身一人,該是如何驚慌。
林漣漪深深呼吸,沉重地點頭。
寒冷的空氣沒有血色,趁著殘存的冬日的寒冷,釀成最後的歡呼,從北方逃往南方。暮雪千山的寒冷,有否摻雜風中,跟隨風一並來到了這裏?
即便站在臨海的江南,即便站在江南的溫暖裏,林漣漪也覺心中寒冷,尤其是站在廣闊的星空下,寒冷中莫名又透著些難言的滋味。
記得無垠還關在千羽林中時,十月閣之首知醉特地趕來與她上臨霄峰搶人。知醉埋怨過北方的雪不如南方的好,路邊酒攤中攤主心滿意足地向她們賣了好多些酒。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再見到雪,不論是否江南雪,也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林漣漪凝望腳前地麵發著呆,回憶著薑悠樂離開時所說的話:“林漣漪,待你有能力打開暗道之時,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沒想到薑悠樂又一次毫不客氣地把她推進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從十虹澗外某處山澗中,循著頗為寬敞的一條山腹中的道路來到盡頭,薑悠樂讓她向上看,隨即紫裳簫光芒一閃,上方倏然亮起一圈白芒,幾乎就在刹那之間光芒大盛,中心更閃現一點藍芒,下一刻眼前就是此處的一片黑暗了。
“這裏是哪裏?”林漣漪帶著驚慌,環顧四周,自然這環顧於黑暗中沒有用,她憑借蛇妖族的感知能力粗略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是一個頗為空曠的屋室。
然暫不論擺設,光是地麵、牆壁和天頂,就足夠令其驚恐。
這裏的地麵,竟然深深淺淺,花紋遍布,粗粗一感知,便發現了數種異獸奇木。她疑問薑悠樂之時,稍稍鎮定下來的意識清醒地驚覺,種種奇異生靈或作爭鬥或貌沉睡,但總體上趨向於屋室中央。
扶桑尋竹,黃鳥狂鳥,幹戈不止。
總攬全局,竟隱約透露著法陣的意味。
這裏,有一個法陣?
滿地繚繞不止的花紋,纏著感知能力衝入腦海,於腦海中構建出清晰的畫麵,衝得她頭昏腦漲,思緒有些恍然。
牆壁上雲紋雷紋布滿,雲霧繚繞如同天際雲端。
天頂上顯現著星空布局,卻沒有深淺不一,應當並非刻畫。
一片寬敞卻分明有限的天頂竟裝下了整片星空。
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覺得這片星空以常人難以察覺的速度緩慢轉動著,如真真實實的鬥轉星移。
星空中央鑲嵌著一麵雲雷紋地蟠螭紋七連弧紋銅鏡,鏡麵光滑,方圓近二尺。林漣漪直覺其與地麵花紋相對應,應是於法陣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星空壓頂,遠比地麵暗藏法陣的花紋更加震撼。
若非林漣漪有一條彎曲的蛇尾定定地平衡了身體,換了別人恐怕趔趄幾下便要摔倒在地。
才到此處,還是一片黑暗,法陣尚未啟動,厚重的牆壁、天頂擁擠而空曠,她帶著驚慌的疑問在寒冷的黑暗中來回蕩漾,越回蕩,便越發虛無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