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接納
無垠送管鳴丹回到劍丹城;方才與二人一起待在倉庫外的西林弟子也先回了於理府邸;剩下林漣漪,本想一把火燒了倉庫,卻被仍然守在此處的西林弟子指責暴殄天物。
“那你們想怎麽辦”
“把倉庫裏的丹藥發給需要的人。”
林漣漪微一眯眼,道:“然後呢等著丹藥沒有的時候,永遠有無數需要丹藥的世俗之人,你們要大開千羽林的大門,把你們的丹藥全數分給他們嗎”
提議的西林弟子答不上話,另一弟子道:“什麽歪理難不成,為了他們好,便什麽也不給他們嗎”
“也不對。”林漣漪答道。
“那你說應該怎麽做”
“隨緣,看到急需的,才給。”
“又是什麽歪理還不能讓他們自己來取了嗎若是那些急需的,你看不到,該當如何”
林漣漪緊緊皺眉,心有不忍,還是道:“世上沒有公平,萬一出了這等狀況,也隻能怪他們此生運氣不好了。
“人若少,你一個個救,倒還沒什麽問題,可是人一多,便會形成整體的情感,你給了這波人,忘了那波人,那波人勢必覺得不平,如此一片人覺得不平,便會發生爭執。
“爭執之下,你當如何化解”
本覺得自己占理的弟子沉默了。
林漣漪不等他回應,伸手亮起一點火苗,指間輕微一晃,迎著風,那撮火苗猛地綻放成飽滿的火焰,她手腕一轉,便將火苗扔進了倉庫裏。
“誒”弟子隻見一片火焰從火苗上蔓延開來,還是忍不住下意識地出言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他不忍地轉過目光,看著林漣漪,目中流露出不滿之情。
林漣漪輕輕一笑,道:“這裏麵的丹藥製作粗糙,遠不及你們千羽林的。你覺得可惜,大可以毀回了千羽林,重新煉幾爐送過來。”
那弟子別開了目光。
林漣漪輕笑一聲,側身凝望火焰流竄,整個倉庫燃燒得猶如熾烈的夏花。
於理府邸。
忘憂見林漣漪回來,忙上前轉告道:“姐姐,渚沙前輩讓你暫時看管於理的人,待他們從汪家鄉回來,還要就地處置這些人。”
“那麽平延城主呢”
“他想帶到千羽林上。”
“也好。”林漣漪道,“就當做正道和邪道、蛇妖族結盟的象征吧。”
忘憂點頭,臉上卻是流露著不滿。
林漣漪問道:“怎麽了可有人歧視你”
忘憂搖搖頭,道:“這倒沒有,隻是聽渚沙這般吩咐你,倒像是你的長輩一樣。”林漣漪啞然失笑,忘憂還接著道,“你稱呼他一聲前輩已是給他麵子了,我們蛇妖族和他勢不兩立,這本也是他們正道自己說的,怎麽現在卻要像同道長輩一樣使喚你。”
林漣漪低下目光,想到忘憂不知道當初是渚沙放走了無垠和她,也不打算說出,隻道:“無垠還稱呼他一聲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千羽林上,渚沙可沒有虧待過無垠,自然今日我也不能不敬他。”
忘憂還是不滿,道:“可是終究是正道蛇妖族有別,你堂堂蛇妖族後裔,行走江湖代表的也是我蛇妖族的顏麵,怎麽能隨意聽他使喚。”
林漣漪凝視著他,認真道:“人多口雜,我們進去說。”
忘憂微微驚訝,仿佛解釋這件事也要涉及一點秘密,道:“好。”
二人走進後院,此處寂靜無人,林漣漪化為半蛇,感知附近生靈,確定無人才道:“我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要交代你,隻是想到你在竺煙堂之時,竺煙堂對你,不也很好嗎”
“是好,可是那隻是少數。我離開竺煙堂在外漂泊期間,才知曉人族對蛇妖族有多少偏見。”忘憂道,“姐夫現在也不是人族了,我們蛇妖族也在人族聚居地上擁有一席之地了,大可不必對人族如此尊敬。麵對千羽林的掌印人,姐姐應當是平起平坐。”
林漣漪點點頭,心中掠過一起不甘,開口時,語氣中夾雜著一絲無奈,道:“弟弟,你覺得人族聚居地怎樣”
“好。”忘憂立即回答道,大概猜到了林漣漪要說什麽,接著道,“我知道洹山上也討論過以後在人族聚居地生活的可能性,這是我們用實力爭取來的,不是人族施舍給我們的,我們想要的是平起平坐,而不是低人一等。”
“你說得有理,可是姐姐身份特殊,人族之中重禮,我、無垠,自小在人族之中生活,也已經習慣了人族的禮。麵對無垠的師父,無垠和我做到尊敬,是自然而然,也是為妖道與人道共同生活而付出的努力。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蠻夷之族,也知禮數,他們才有可能接納我們。”
忘憂雙眉緊皺,然思慮一番後,隻得歎了口氣,道:“我從敘閑姐姐口中聽說了蛇妖族在暮雪千山紮根的曆史,原本我們的祖先從妖界離開,於人界紮根之時,尚不用化作人族身體,也不用人族語言。
“然這個世界是人族的,他們的生活方式是最適合人界的。隻有和他們一樣,我們才能最大程度地幸存下來。
“現在也是一樣,是嗎隻有接納他們的文化,我們整個種族才能得到他們的承認”
林漣漪深深的目光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道:“是。”頓了頓,又道,“你記住,我們是外來者,但是並非他們馴化了我們,而是我們學會了生存之道,讓他們一點一點地接納了我們。”
忘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林漣漪不再作過多解釋,想著日後他自會理解。
蛇妖族學習人族的身形、語言、習慣、各種風俗,乃至主動退到暮雪千山,全都是為了讓人族接納。
如今也是這樣,隻是這次蛇妖族已經不甘於隻困守在冰天雪地的暮雪千山,而渴望更加富裕的土地、更加溫暖的陽光。
這一次,他們要讓人類退步更多。
林漣漪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純黑的蛇尾。若是在孤身一人之時解開衣裳,便能看見腰部從白皙肌膚到純黑蛇鱗的過渡,猶如白晝與黑夜的交接。
昏曉陰陽,如今都要站在陽光下。
她沒有覺得愧疚,她身上仍舊有人族的血脈,隻是淡得不顯眼。但是永遠化不成完完整整的蛇形,提醒著她,她終究是人族出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