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議定
三掌櫃姓韋,雙名繼元,在未入客棧之前隻是一個落第秀才,乃是實打實的百無一用者。
他落榜不是因為時運不濟,而是學識根本不夠,但是不得不說,此人天賦之高著實罕見,雖體脈不甚強悍,但幾乎僅憑天賦,便是硬生生達到了神海之境,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不過,縱使他天賦再高,若無大掌櫃引導,又怎能取得今日的成就。往白了說,他今天的身份和地位,全都是大掌櫃給的。
大掌櫃改變了他的一生,讓他從不受人待見的臭窮酸變成能夠在江湖中呼風喚雨的客棧掌櫃,但他卻不思報償,反而時時懷有取代之心,著實讓人唏噓。
當然了,這也是韋繼元野心的體現。大掌櫃理解他,所以並沒有因此將其地位削弱,男兒在世若無野心,和鹹魚又有什麽差別。
但,這隻是針對客棧內部爭端而言,三掌櫃想要獨攬大權可以理解成他認為自己有超越大掌櫃的能力,若真是這樣,即便他篡位成功也是無可厚非。
客棧掌櫃之位,自客棧開創以來便有明麵上的製定,乃是能者居之。可韋繼元現在的做法,卻是違背了爭奪大掌櫃之位的規則。他竟然想要聯合皇庭向自家山門施壓,這和憑真才實學上位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觸碰到背叛的邊緣。
當然,就目前來說這一切還隻是推測和分析,三掌櫃在日後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那還要慢慢驗證,直接將其定罪,也是不符合客棧規矩。
楚尋沒再多說什麽,既然三掌櫃想要折騰,那便讓他折騰好了,如果他真的心懷不軌,那麽終有一天,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隨後青霄皇又和三掌櫃商議了諸多細節,最終果然不出楚尋所料,三掌櫃極力推薦楚尋為本次征討辰王的客棧代表,而皇庭方麵則是皇子朱佲出麵。
三掌櫃此舉可謂用心險惡,楚尋出征,大掌櫃定然會將本部最優秀的弟子派出。若是放在以往,往誇張了說憑此橫掃半個江湖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如今要麵對的可是戰爭,是辰王蓄銳已久的二十萬大軍,這可就另當別論了。
要知道,爭鬥不等同於戰爭,江湖搏殺看似慘烈,但和大規模戰爭遠遠不可同日而語。也許尋常時候一個固玄境玄修能夠力壓百名訓練有素的將士,但在戰場上,估計連二十人也敵不過。
這和雙方經曆的環境有關,江湖中人,即便經曆無數腥風血雨,又能見過多少生死。反之,作為軍人,動輒便是萬人大戰屍橫遍野的場景,也許說出來不會覺得怎樣,但若真有一天身臨其境,恐怕內心都會震撼到難以自持。
試想一下,狼煙滾滾、血流成河,腳下每走一步踩到的都不是踏實的地麵,而是僵硬的屍體,入眼皆是殘肢斷臂,入耳皆是淒慘哀嚎,然而遠處還有黑壓壓如同烏雲墜地的敵方大軍,在這種情況下,別說隻是普通玄修,即便是神海大能,怕是心裏也要顫上幾顫。
話說回來,大掌櫃本部弟子共有四千,莫說他不可能將這四千全部分配給楚尋,就算是全都給了,又能怎樣?
要知道,如果此事就此拍定,楚尋即將麵對的便會是數以萬計的龐大軍隊,在漫天破玄箭雨和巨型對城箭弩的攻勢下,區區三千人能經得起幾次攻防……
當然了,在韋繼元看來,此事最好的結果自然不隻是將大掌櫃本部精銳消耗殆盡,而是楚尋也能戰死沙場。如此一來,即便他做不成客棧大掌櫃,在不久的將來,其子韋紹寧也能夠掌握客棧大權。
畢竟,胡萬還隻是個剛入客棧不久的生瓜蛋子,二掌櫃又對權利之事很不上心,這其中的渾水,即便他們想蹚,也是蹚不明白。
此事議定後,三掌櫃便和楚尋離開皇城。征討辰王不是剿滅某個門派,不能說動手就動手,在沒有周全準備和詳細計劃之前便貿然出擊,那隻能是取死之道。
出得皇城南行六七十裏,楚尋便欲和三掌櫃告辭,按照粗略估算,皇庭籌集兵馬糧草諸事至少須臾半個月至一個月的時間,在這短時間裏,楚尋借此空閑回楚月小築看看。
當然,他回去也不隻是所謂的看看,能夠給與他戰略意見的人,不是修為通天的大掌櫃,更不是暴躁魯莽的二掌櫃,思來想去,恐怕隻有肅卻比較合適。
自己家門裏的重要人物生出異心,這種情況擱誰身上誰都煩躁,由於發生了這檔子事,楚尋對三掌櫃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印象便再低三分,眼下也是沒心情和他客套,直接說了一句便欲分道而行。
“等會。”然而三掌櫃卻是叫住了他,笑道:“此番我給你爭取到如此寶貴的機會,難道你連道謝的話都不說一聲?”
這是算計你還不夠,還得給你心裏添堵才算過癮。
看著三掌櫃那副小人得誌的神色,楚尋冷笑道:“那可真是謝謝您了,這世上總有些想要自取滅亡的人,小子很是樂意出手懲戒。”
楚尋這是話裏有話,三掌櫃自然也聽得出來,不過他並不在意,隻是笑了笑,道:“那我就祝你一路順風了,待你凱旋之日,神劍峰上為你大擺筵席。”
這話說的,就好像神劍峰已然是他韋繼元做主一般。
無心於他鬥嘴,楚尋拱手過後轉向西南而行,約莫半個時辰後出現在渡口之前。
此地隻有一處渡口,是他們楚家為了方便而建造的,楚尋登上竹筏渡河而去,傍晚時分返回楚月小築。
沒人知道他回來,自然也就沒人迎接。此刻顧盼兮楚嫣然等人正在飯堂吃飯,見得楚尋突然出現,著實是大大驚喜了一番。
顧盼兮甚至有些激動,先是看著楚尋怔然片刻,隨後放在剛剛送到嘴邊的筷子便向其奔來。
這的確是“奔”,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空閑座椅,到得楚尋麵前,張開雙手便想熊抱。
然而到得跟前,顧盼兮卻又突然意識到身後還有千八百號人在眼巴巴的看著,於是便順勢將雙手環在腦後,做出個伸懶腰的動作來。
“回來啦。”顧盼兮那張精致的小臉上一片通紅,顯然是自己都覺得無比尷尬。
楚尋點了點頭,用隻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挪揄道:“犯得著這麽激動麽。”
“誰激動了?”顧盼兮美目閃躲,狡辯道。
其實也不怪她如此激動,自上次分別,顧盼兮便始終有種不祥的預感,總是覺得楚尋將會麵臨某種莫大危機,甚至說威脅到性命都不為過,而且實際上也的確如此,在絕玄獄中無論是趙武還是李勳,都曾讓楚尋陷入險境,若不是運氣好,恐怕他還真就沒有機會再出現在顧盼兮麵前了。
這也隻能解釋為蒼天眷顧,亦或是趙武和李勳時運不濟了吧。
便是如此的情況,顧盼兮怎能不日夜掛懷,如今見得楚尋完好無損的站在跟前,她又怎能不激動。
在楚尋離開的時間裏,這呆貨甚至無數次假象楚尋被人用棺材抬回來的情景,每每思及,便是潸然淚下。然而越想越怕,越怕卻還越忍不住去想,到得最後,便是鎮日提心吊膽,甚至有些希望楚尋還是不要回來的好,最起碼不回來就不會有讓她悲痛欲絕的場麵。
然而這一切隻是她胡思亂想罷了,不得不說楚尋將其稱為呆貨,著實不是罵她……
話說這麽說著,但當楚尋觸到顧盼兮看著自己的那種眼神時,他的心都要化掉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顧盼兮對於自己的感情,甚至比楚嫣然還要深沉幾分。
楚尋聰明憊懶,對這方麵的事兒卻不喜表達,沒頭沒腦的損白了顧盼兮好一陣,忽覺腹中饑餓,便讓人添了一雙碗筷,和大家一同吃喝起來。
此番回來可不是探親,楚尋邊吃邊將最近的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說完之後看向肅卻,想要聽聽他對征討辰王一事的意見。
“這個……”肅卻麵露凝重,思慮半天也不作答。
楚尋了解肅卻,知道他想說的不是辰王,而是三掌櫃,否則絕不會如此猶猶豫豫。
“在我麵前你還吞吐個什麽勁兒,莫說三掌櫃,便是你想詆毀大掌櫃幾句,那也但說無妨。”楚尋半天玩笑的說道,實際上也的確如此,肅卻與他性格相似,兩人很是玩得來,背後裏也的確沒少說道大掌櫃“壞話”。
肅卻微微搖頭,顯然在他看來此事相當嚴重,容不得半點玩笑。
沉吟許久,他終於是緩緩開口,道:“我覺得事情不隻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借刀殺人確是事實,他想以辰王力量來消耗大掌櫃,甚至是把你害死在戰場之中。但,這好像並不是他的最終目的……”
聽得此言,楚尋著實一驚,肅卻擅長布局,總是能料敵於先,他說出這番話來,肯定便有他獨到的理解,和自己沒能看見的深遠之處。
“那你覺得,三掌櫃更深層次的用意會是什麽?”
肅卻聞言再度陷入沉吟,他捏著手中的酒杯來回轉動,半晌後忽然抬頭,沉聲道:“毀掉客棧,重豎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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