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可亂說
佛堂裏麵又傳出了二太太誦經的聲音，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佛堂裏麵的聲音都沒有停過。
二太太說過，每天佛堂裏麵都會傳出她的念經聲，每一天都會這樣，不會改變。如果有一天，佛堂裏麵什麽聲音都沒有了，那就注定著，自己的一生就完了。
每每想到這句話，念晨都會忍不住的心疼，都忘了是心疼娘親呢，還是在心疼自己。
娘親就是這樣，總是那樣的與世無爭，卻又總是傷的最深。她是個賢良的妻子，不懂生意，不懂爭風。隻會躲的遠遠地，躲在爹爹看不到的位置，向上天祈福，為那個成就武家聲望的丈夫祈福。
當念晨端著熱茶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個景象，娘親跪在佛像前，閉著眼念佛經，一邊還撥著佛鏈上的珠子。
二太太聽到了開門聲，沒有回頭，隻是嘴裏停了下來。
“誰讓你進來的，不是說在我誦經禮佛的時候不能進佛堂來的嗎？”
念晨低著頭，看著手裏的茶碗，心裏劃過一絲酸澀。
“娘親，聽阿梅說，您都念了兩個時辰的經了，我端了熱茶來，讓您潤潤口”。
二太太沒有說話，念晨把茶碗放在了桌上。想說著什麽，看到依舊閉著眼的娘，又給咽了下去。
餘光瞄到了桌角的一盅東西，沒聽說阿梅給娘親煲了湯啊，這是誰送來的呢。
剛想問下，二太太好似想到了什麽。
“對了，桌上有盅蓮子粥，你不是最愛吃的嗎？剛叫廚房給熱的，想必現在還熱著吧”。
念晨欣喜的端過來一看，果真是熱騰騰的蓮子粥。
“呀，真香是娘親煲的吧？聞著味兒就知道好喝了”。
二太太愣了愣，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嘴角似有一絲無奈，卻又很快恢複了平常，就像是錯覺一樣。
“我哪有那閑空啊，昨兒個念雨吵著要喝粥，這白粥、玉米粥的都不喜歡，偏就想喝喝蓮子粥，廚房裏熬的不好，我就順手熬了點兒。結果念雨沒喝完的，剩下一盅來，我就吩咐廚房給你熱了熱，想著有空了給你送送去”。
念雨握著湯匙的手僵在了那裏，嘴巴張著，還沒有把粥喝下去。聽著二太太的話，念晨的笑容僵持住了，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麽，過了許久，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淡淡的，也瑟瑟的。
“原來是給念雨準備的啊，念雨不是不喜歡喝嗎？”
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著什麽人。二太太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念晨笑了一下，看著桌上的蓮子粥。
“對，念雨是不喜歡喝的，誰都知道，這武家的二xiao姐，才是最愛蓮子粥的人。可是我不似念雨那麽懂得講究，我對蓮子粥隻是平常的喜愛，而念雨不一樣。她的講究，是在享受最好的東西，所以，不愛的，也就留下來了，就像剩下的這碗粥”
二太太睜開了眼，眉頭皺了皺，站起來走到念晨的麵前，手裏依舊撥著佛珠。
“行了，一碗粥也能說出個道理來，要是有點能耐就該念念書寫寫字，也懶得你在這裏瞎比喻”。
念晨舀了一小匙蓮子粥，喝到嘴裏的時候暖暖的。
“娘熬的就是好”。
“聽說你把前院的兩個小丫頭安排去澆梅樹了？”
“是有這事兒，這等小事，娘親是怎麽聽說的？”
“那兩小丫頭平時是給我送水的，可是前日卻沒有看到，問了問，才聽說是你讓去澆的梅樹，還澆一個月？你平日不喜歡丫頭照顧的，怎麽就吩咐起小丫鬟澆樹來了，莫不是犯了什麽錯？”
“這也不是什麽事情，隻是小丫頭做事粗心，就罰了她們一下”。
“現在，你也學起點xiao姐脾氣來了，往日跟丫頭們玩，讓丫頭們磨墨，怎麽就沒聽說有這等脾氣的，現在還會罰起人來了”。
娘親是在責怪自己嗎，要不要將事情講給娘聽呢，解釋又怎樣，畢竟不是什麽好說的事兒。
二太太喝了口念晨端過來的茶，把佛珠放到了一邊。
“我也不管你什麽脾氣了，在武家，不爭世事的好”。
念晨想了想，這事情也該說說，萬一真有那樣的事
“娘，我聽說”
念晨想了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聽說什麽了？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有什麽事不成？”
“娘，不瞞您說，我也隻是瞎聽傳聞，這三娘三三娘，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爹爹？”
“嗯？你說什麽？”
二太太詫異的回頭，念晨這丫頭怎麽想到這些事情上了，她也不是這種愛管事的人啊。
“你年紀輕輕的，瞎管那些幹什麽，又是聽說了什麽不幹淨的事！”
“娘，您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你也聽到過什麽嗎，不幹淨？三娘和林總管的事情？”
二太太重拿起佛珠，臉色有些難看，眉頭皺的更緊了。
“念晨，有些事情不可亂說，外麵傳言的也是外麵的事情，你二xiao姐跟著參合什麽！”
“娘，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外麵可以裝，下人們也可以裝，下人們要是裝不了，我們也可以逼著他們裝！但是有的事情是想裝也裝不了的，三娘的生性是怎樣，你應該比誰都了解，我是晚輩，是不敢說什麽的，但是你難道就沒看出來些什麽嗎。”
“不管看出來，還是沒有看出來什麽，既然你是晚輩，就該尊重長輩的。你三娘是性子烈了點，但要是被她聽到些什麽風言風語，你以為就容得了你這個二xiao姐在這兒胡說些什麽嗎。老爺要是聽到了，這就更不得了了呀，念晨，這種事情不能亂傳”。
“娘，我就不懂了，如果三娘和那個林總管真有什麽事情怎麽辦？對了，那天晚上，有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個人影，那人影好像就是三娘！我看到她了，那晚本想看月亮的，可是沒曾想，突然有個人影竄了過去，就是從賬房那邊兒出來的。我還看到林總管神秘兮兮的出來，當時我還想著，這人影太熟悉了，後來我才想到，好像就是三娘！”
二太太撥佛珠的手僵在那裏，臉上似在焦慮著什麽，不停的來回走動。
“你看清楚了？”
“娘，難道我還會騙你嗎？我看清楚了”。
“不！你沒有看清，應該是說你什麽都沒有看到！”
二太太盯著念晨，眼眶裏麵有著血絲，這是娘親吧，以前從未看到過，娘親竟然會有這種表情。
念晨開始覺得難受，又好疑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娘，為什麽？為什麽我明明看到了要說沒有？為什麽啊？”
“你不要問我！記住，你什麽都沒有看到，你甚至那天晚上都沒有出去，你還要減少去看月亮次數。你不喜歡晚上出門，不喜歡聽是非，也沒有人說過關於你三娘的壞話，這就對了”。
念晨突然很恍惚，這是自己的娘親嗎，娘親何時會變成這樣。
“是為了這個家嗎啊？為了武家的聲望嗎？因為這些個虛名，您是知道些什麽都裝作聾子，裝作是瞎子啊。我不明白，在這個家裏麵，我也隻剩下不明白了。娘，你教教我，我到底該怎麽做，我要怎麽做才能騙自己，還要騙你們？！不，應該是說騙爹爹，那些絕對是真的，不是什麽謠言，而且您也是知道的！為什麽你不告訴爹爹呢！”
“你給我住嘴！”
二太太的嘴唇在發著顫，是在隱忍著，還是在憤怒呢？
“武家的事情，其實你一個小孩子能管的，不管是真是假，不，不管怎麽樣，真的是假的，假的還是假的，我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了武家的和氣，念晨，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