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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淡漠了

  念晨一針一線的繡著,綢緞上那隻翩翩起舞的紫蝴蝶,就像憧憬自由一樣,正努力的往上飛。


  是禁錮的太久了嗎,為什麽連繡出來的東西,都隻能是憧憬呢。隻得留在那塊綢緞上,再是美麗的姿態,也是死物罷了,再怎麽想飛,也飛不出那塊小小的綢緞。


  “哎呀!”


  怎麽一不小心就紮到手了呢,念晨把手指頭放到嘴裏吸允,血的味道鹹鹹的,也腥腥的。


  阿梅提著個籃子,剛跨進房門就見念晨被針給紮了,急忙跑過去看。


  “這是怎麽了?不像粗心大意的人,怎麽就變的粗心大意的,紮著手了是自己的,血不都白留了。”


  “沒事的,不小心罷了。”


  阿梅看著念晨難看的臉色,心有所思,這哪是沒什麽事啊,其實念晨想的,自己都清楚,隻是不想提起來罷了。


  二xiao姐怎麽這麽命苦,受的氣比誰都多,雖然大太太離世了,可這大xiao姐和二xiao姐到底是叫的二太太一個娘,親生的怎麽就沒有那麽親切呢,反倒是像借別人的娘似的。


  阿梅越想越氣,眼裏都憋出淚來了,但這淚是流不得的,何必讓二xiao姐覺得自己不如人呢。


  阿梅把籃子提了過來,從裏麵拿出幾個紅雞蛋,遞到了念晨的麵前。


  “這是什麽?”


  念晨拿過紅雞蛋,還是暖暖的,雖然明白了一切,卻又一下呆愣了,情不自禁的就問出這種傻話來。


  “二xiao姐,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籃子裏麵還有很多呢。今天是你的十八歲生辰,我是記得的,我們是做下人的,雖然您沒有把我們當下人看待,但是主子和下人間,還是有差距的,不為別的,就怕失了您的身份。”


  “這是真話?”


  “真話,在武府上下,下人的眼裏,主子就是主子,主子和主子間也是沒有區別的,可是,在我的心裏,你卻和別的主子不一樣起來。二xiao姐,從早上到現在,你應該是很失落的吧。在大xiao姐十八歲那天,府裏張燈結彩的,老爺更是把很多富商朋友都請了來。今天,您也十八歲了,十八歲是不一樣的年紀啊,沒人提起過一字半句的,老爺也外出去了。府裏像是跟平時一樣,卻又感覺不一樣,多了些空虛,多了些難過。”


  念晨看著手裏的紅雞蛋,摸著雞蛋的表麵,臉上沒什麽表情,眼裏空空蕩蕩的。


  “你說,這雞蛋的殼怎麽那麽光滑呢,蛋殼光滑,蛋白也那麽光滑,可是最裏麵的蛋黃呢,卻不是實圓實滑的。武府就像是這蛋殼,密不透風的,別人隻能從它的表麵猜測。武府的人,就是那蛋白了,看著真切,但卻不知道它的裏麵是什麽東西,讓人想猜也猜不透。我呢,就比作是那蛋黃吧,眼巴巴的看著外麵,以為沒有自由,是被蛋白給包裹住了,卻沒有想到,這外麵還有一層殼,把我們關的嚴嚴實實的,難怪難怪憋得透不過氣。”


  阿梅看著念晨,這樣的xiao姐看著讓人心裏難受,她不笑,也不哭,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你,眼睛裏麵是空洞的,好像沒有感情,好像沒有了期盼。


  阿梅再也忍不住了,眼裏的淚水吧嗒吧嗒的流了出來。


  “二xiao姐,是阿梅錯了!阿梅不該說那些話的,是阿梅該死,隻想著說想說的話,卻沒想過該說還是不該說。二xiao姐,都是我錯了!您別這樣行嗎,我錯了。”


  “那真是你想說的話嗎?”


  “是,是我的心裏話,原想不說,可是不說我這心裏難受啊,您不憋屈我還覺得憋屈呢!二xiao姐,我錯了,以後這樣的話我再也不說了,我錯了!錯了!”


  “錯了?你錯在哪兒了?你沒有錯,你沒錯啊。阿梅姐,我不怨誰,真的,我一點兒都不怨,我就是覺得,心裏好像有塊石頭,我好像就要窒息掉了,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啊!”


  念晨握著雞蛋的手在顫抖,好像回了神似的,眼裏開始起了水霧,但怎麽都流不出來。


  “吾言天高飛,念別花凋零。生亦死別離,辰西憶往昔。”


  “二xiao姐,你你說的什麽呀?”


  “娘親聽得懂的,她聽得懂的,在念雨生辰的那天,我問她,我說:娘親,等到我十八歲生辰的那日,你是否會像對待念雨那般的對我。阿梅,你知道嗎,我不羨慕念雨,我不想跟誰比啊,我隻是想看到,娘親像對念雨那樣對我笑而已。”


  “娘親忽略我,我不怨。爹爹不重視我,我不怨。所有人都覺得我不如人,那些我都不怨。我做什麽樣的人,我自己清楚,我會做個好人,做個與世無爭的人,做個會忘記的人,忘記紛爭,忘記痛苦,忘記所有的不平事。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我就連一點讚同都得不到?”


  阿梅拍著念晨的背,替她順著氣,眼淚止都止不住。


  “二xiao姐,咱不傷心啊,咱是活給自己看的,沒人記住咱們,咱們也不生氣。”


  “吾言天高飛,念別花凋零。生亦死別離,辰西憶往昔。你知道應該怎麽看嗎?就是每句的第一個字,分別是吾、念、生、辰。”


  “吾念生辰?”


  “嗬,是啊,吾念生辰啊,我是想告訴娘親,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辰啊,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我什麽都不求,我就想讓娘親看我一眼,可是她沒有看,她根本就沒有轉身,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了?因為我不被爹爹喜歡,因為我不喜歡說話,因為我和念雨有差距,所以,娘親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看,是不是啊阿梅?”


  “不是的,不是的,太太喜歡二xiao姐的,隻是不說罷了,沒有人覺得您不如人,我們都喜歡你的,你不是不愛說話,隻是找不到知心的人罷了,我懂的,阿梅都懂得。”


  念晨覺得好累,怎麽心頭的鬱結就是解不開呢,好像已經溶入了血液裏麵,連血都是涼的。


  人們都說,心灰意冷時,親情是那給人以希望的梅花,看到它,一睹破萬難;心煩意亂時,親情就是那釋愁的一杯烈酒,喝下它,一醉解千愁;心滿意足時,親情又是那催人奮進的號角,聽見它,一聲震百裏。這就是親情,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將永遠陪伴著你。


  可為什麽呢,心灰意冷了,心煩意亂了,可是從未快樂過。默然地笑著,卻不知道心裏再想什麽,不想看,不想聽。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吧。煢煢孓立,形單影隻。冷了,死了。


  念晨就那麽想著,想著想著便累了,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的。


  大片大片的黑肆意曼延天空,不出一會兒就如封閉的世界,伸手不見五指,黑的讓人窒息。


  念晨拍著發疼的腦門兒,透過窗戶,看著外麵的夜色,許是剛黑吧,門前的燈籠在朦朧的夜色下,顯得蕭條暗淡。


  阿梅見著屋裏的燭光亮了起來,想必是二xiao姐醒了吧,準備了熱水送去。


  “二xiao姐,您這一覺睡的可真沉,之前我來看過好多次,您躺在那兒都不帶翻身的,睡著了臉色還那麽難看,我叫了你幾聲,可是你的身子僵僵的,都快把我給嚇死了,我一直守在那兒呢,想著您要是再不醒過來,我都要找太太了。看您屋裏的燭光亮了起來,我才放下來心。”


  聽著阿梅絮絮叨叨的,念晨總覺得頭疼,翻過身剛準備下床,手就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念晨轉眼一看,是一個淡粉色的香囊,念晨拿起香囊,在鼻前嗅了嗅,看著上麵的花紋,做工真是精細,在府裏除了娘親,還有誰能有如此好的針線活呢。


  是娘親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嗎,念晨激動的握著香囊,娘親多久來過嗎,自己怎麽不知道。


  “阿梅姐,娘親是不是多久來過?”


  “沒有啊,我一直守在外麵呢,都沒有人來過這裏。”


  “那就奇怪了。”


  香囊之前應該是放在枕頭下的,念晨睡覺的時候,香囊就掉了出來。


  “奇怪啊,那這香囊是怎麽來的?”


  阿梅想了想,記得守在外麵的時候,是沒有人進來啊,可是早上的時候,二xiao姐剛起床去了外麵,好像二太太是有進來過。


  “對了二xiao姐,今早你剛出去的時候,我看到二太太好像來過這裏,我忙著給三太太送熱水,就沒有過來看,想必二太太是來找您的吧,有什麽事情就不知道了。”


  念晨聞著香囊,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娘親是知道的,娘親隻是沒有說罷了,她記得自己的生辰,她還是念著自己的,想到這些,一整天的陰霾突然就不見了。


  阿梅睜大了眼睛,看著念晨終於露出的笑容,心底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二xiao姐,你沒事啦?”


  “阿梅姐,快去,快去幫我找一根棍子過來!”


  “棍子?您要棍子幹嘛啊?”


  “你別管了,快去幫我找棍子,要粗一點的。”


  “哦,那您等著。”


  念晨知道自己錯了,不管有沒有這個香囊,也不管是否有人會想起自己,念晨都錯了。


  人有時候會固執地追求一些東西,自己卻並不明白為什麽,感覺失去了很多東西。但忽地一天,可能覺得累了,也可能是忽然醒悟了,才會發現,身後有人是關心自己,念著自己的。


  念晨好後悔,為何說自己不嫉妒,心中又有那麽多不平的東西呢,原來自己還是在乎的,或許羨慕念雨吧,也或許嫉妒念英的吧,隻是一直告誡著自己,在府中的日子很快樂,但還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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