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來自旗袍的思想
念晨一大早就起來了，抱著一本醫書都沒鬆過手，阿梅打掃完屋子，看到念晨還在認真的看著書，無奈的搖了搖頭。
“二xiao姐，你天剛亮就起來看書，現在都什麽時辰啦，再看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您還是出去賞賞花兒曬曬太陽吧，瞧瞧今天的天氣多好啊，不出去都可惜了。”
念晨還是沒有抬頭，翻過了一頁，繼續看著書。
“阿梅姐，你都說了很多次了，我知道啦，不過是閑著沒事嘛，想找點兒事情做。”
“那可以去外麵看看啊，逛逛街什麽的，老是坐著人都嫣兒了。”
“嗬，你幾時看到我愛逛街啦，這本醫書已經看了大半了，我現在了解到，原來藥材的世界那麽廣闊，而且區分好多，能學到的確實不少呢，雖然不能學醫術，但是學到這些東西，以後還是有幫助的。”
提到這個，阿梅就來氣，老爺怎麽能這樣呢，大xiao姐和二xiao姐那麽想學醫術，怎麽就不讓呢，隻教些皮毛的，還拿什麽‘祖訓’來壓人，當真是女子都不如男嘛。
“老爺也真是的，怎麽能這樣呢，既然不能教你們醫術，你現在就看看醫書能有什麽用啊。”
“這你就不懂啦，我現在呢，也是想通了，爹爹不讓我們學醫自有他的道理，雖然我也不能夠理解，但是，這已經是改變不了的啦。爹爹已經同意我們去寶芝林了，能學學皮毛也是好的，何必追求那麽多呢，想的再多也沒有可能了，還不如安下心來看幾本好書。”
阿梅搖搖頭，二xiao姐還真是想得開啊。
這時候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手裏還捧著一件衣服。
“二xiao姐，這是裁縫鋪今天送來的衣服，三太太和大xiao姐那裏都送過去了，這件是您的。”
“那麽快啊，做一件旗袍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啊。”
阿梅急急地拿了過來，衣服摸著怪滑溜的。
“你先下去吧。”
“快看看，快看看！這件怎麽樣？做工還真不錯呢，那家店多虧武家那麽照顧生意，這款式還真不錯！”
念晨放下書，這才把眼睛放到那件旗袍上，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想著要穿這樣的旗袍，心裏怪怪的。
“看你高興的，做的怎麽樣啊，拿過來我看看。”
那是件水綠色的旗袍，紋路清晰，花紋淡雅，白色的紐扣繡工精致，整體看了讓人覺得很舒服。
“二xiao姐，你就該穿穿這樣的顏色，老是素色的衣服怎麽看都不精神，瞧瞧這水綠色的多好啊，又不刺眼，看了就讓人舒服，穿上多顯精神啊。”
念晨倒是不以為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穿衣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種啊。念晨一直都認為，穿素色沒有什麽不好的。
“穿素色多好啊，顯得多自然啊，幹嘛非要穿的花枝招展的呢。”
“二xiao姐，話雖是這麽說，沒有什麽不對的，但你好歹也是一個富家xiao姐啊，穿素色可以，可是您現在都是個大姑娘啦，老是那些衣服怎麽行。女孩子家家的，還是穿的粉一些，以後也好嫁人啊。”
念晨奇怪的看著阿梅，這是什麽說法啊，怎麽一下就扯到嫁人上啦，真是很難接受。
“你怎麽扯那麽遠啊，我現在不過十八，也不可能為了以後嫁人就約束自己啊，偶爾穿些這種淡色的自然可以，但是，什麽粉色啊，什麽豔紅色啊，那些就算了吧。”
阿梅就想不通了，二xiao姐怎麽也是飽讀詩書，怎麽對這些就頑固不化呢，不過想想，要是二xiao姐多久穿上很豔麗的顏色，可能自己都不習慣呢。
“xiao姐，衣服都拿回來了，你就先試試吧，看看怎麽樣，我還沒有看過你穿水綠色呢。”
“不僅你沒有看過，我連穿都沒穿過呢，要是其他衣服試一試也可以，不過這個旗袍我還挺別扭的。”
念晨拿著旗袍，心裏再如何說服自己，也覺得別扭的要死，當真要穿嗎，這樣的改變似乎真的接受不了。
想想還真是覺得好笑啊，念晨是渴望思想進步的，可是一邊這麽渴望著，一邊卻又連一件小小的旗袍都接受不了，是什麽讓自己頓住了腳步呢，明明可以往前走的，卻沉靜在了這樣的陳舊中，讓人覺得害怕，又讓人很悲哀。
“你怎麽沒穿旗袍？”
念雨不知何時進來的，當念晨看過去的時候，一下便愣住了，念雨現在就穿著旗袍，想必是今早送過去的那件吧。
那是件朱紅色的旗袍，上麵是牡丹花樣的紋路，側著光的時候格外清晰。旗袍的邊是黑色的，紐扣也是黑色，邊上是由金線縫製。裙擺蓋過膝蓋，兩邊的開口延至大腿，收緊腰身，整個臀部的曲線都完美的淋漓盡致。
念雨的頭發用發夾盤在了頭頂，露出小巧的耳朵，青絲梳理得溫絲不亂，後頸的皮膚暴漏出來，那樣的白皙和性感。
念晨在心底讚歎，這樣的念雨有種窒息的美麗，像柳葉的眉，如水波的眼睛，挺秀的鼻梁，紅潤的嘴唇。這樣的打扮給念雨增添了別樣的美麗，顯得成熟，更加嫵媚了。
阿梅驚異的長大了嘴巴，平時大xiao姐就長的漂亮，怎麽穿上一件旗袍了，顯得美麗就更不一樣了呢。
“大xiao姐，你穿上好漂亮啊！好有氣質哦，一件旗袍而已，怎麽穿上後感覺就那麽不同了。”
“這也正是為什麽流行西方文化的原因之一，旗袍最早是滿族旗人的長袍，寬袍大袖，三百年來沒有改變。旗袍也是從上海那邊傳過來的，聽說啊，加入西式風格的海派旗袍，在上海很受歡迎，現在上海的名流都穿旗袍，而我們這裏呢，穿旗袍的太少了。”
念晨感歎著，上海接受西式文化的速度太快了，似乎還有一點小憧憬，如果大家的接受能力都那麽好的話，或許，武家的腐舊思想已經早已衰退了。
念雨淡笑著，找了個凳子坐下來，看著念晨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著什麽。
“連旗袍都接受不了的人，再如何向往外麵的生活，恐怕都隻是幻影吧。”
“你是在笑話我？”
念雨沒有說話，很明顯已經默認了念晨的話，念晨是個膽小的人，害怕穿旗袍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就連自己剛穿上的那一刻，都恍惚的好像在夢裏，就該別提念晨了。
念晨自嘲的笑了笑，嘴角僵僵的，笑容是那麽的苦澀。
“是啊，我怎麽就接受不了呢，你的思想比我先進，你敢作敢為，即使我有那樣的想法，在決定的一刹那，我也退縮了。誌異哥是個有思想，講創新文化的人，和他交談的時候，我學到了很多以前都不敢想的東西，他說，女子就要學會自立自強。那個時候我很感動，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年代裏，會有人說出女子自立這種話來，但出自誌異的口，我就一下接受了。”
念雨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旁邊，聽著念晨所說的話。
“看到旗袍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誌異哥的一些想法，你是個聰明的人，難怪會喜歡和你討教些新思想的問題，誌異哥喜歡你，我也明白了大概。你們都在為心底的追求努力著，雖然我也在努力，但是我的步伐太過緩慢了，接受新知識好啊，多學一點進步的東西，用創新打敗一切，打敗那些束縛著武家曆代的腐舊思想，也許以後武家就有救了。”
念雨冷笑，似乎那一天永遠都不可能到來了。
“誌異人很好，他的思想和我的一樣，他可以帶動我繼續追求一些東西，但是我所有的衝動，不僅僅來自他，除了心裏的想法外，就是吳音名的功勞了。”
“吳音名？！”
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的人嗎，要是不提起他，恐怕都快忘了有這樣一個人了吧。
“吳音名的祖籍就在上海，要不是生意的緣故，恐怕他們家也不會來到我們東陵縣的吧。覺得吳音名這個人無賴嗎？哼，無賴也有無賴的好處，他們是一個新派家，所學到的，所看到的，全是些先進文化，我也崇尚那種有新類思想的人，就算這樣的人不受別人喜愛，我也依舊不改。”
念晨突然覺得，眼前的念雨好像跟平時的她不一樣，具體在哪裏呢，總覺得，她不僅在成長，而且所追求的也令自己望塵莫及，突然覺得好害怕，似乎有什麽不好的會發生。
“我對不喜歡的人，都不會有過多的理睬。”
念雨定定的看著她，好像能夠從眼睛裏麵看穿所有一樣，這讓念晨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那隻是你！我不喜歡的東西，即使再如何可惡，隻要有我追求的目的，我就不會讓步！”
那句話，至今還留在念晨的腦袋裏，每每想起時，總會想想武家的大門，那個腐舊的世界啊，到底殘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