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少俠身手 上
卓青颺圍著一株大樹走了一圈,看看道,“你看這樹下長著苔蘚,都是長在朝北的一麵。我們不如就朝北一直行走,應該就可以走出去。”
彩箋起身看看,見周圍的樹木腳下果真都長著青色的苔蘚,且方向一致,道:“好,就聽你的。”
卓青颺從那木杆上摘下一隻八角燈籠,兩人從祭月台便往北走去,行不多時,卓青颺一腳踩進泥裏,霧色之中,麵前又是一片水塘。卓青颺向後拔出腳來,鞋子扔陷在泥裏,隻見那淤泥地裏十分潮濕。彩箋伸手將鞋子撿出來,道:“你看這裏的池塘邊上也是石子。像不像剛才走過的地方。”
卓青颺看看,道:“像是走過。不過感覺這池裏的水位低了好多。”
彩箋道,“鞋子也濕了,這怎麽趕路。要不我們生堆火,烤幹了再走吧。”
卓青颺見霧氣很大,隻得同意。兩人便撿些木柴生活,隻是那裏柴草太濕,點了好久才終於點著。兩人便找個幹淨的樹樁坐下,彩箋拿著卓青颺的鞋子偎在火堆邊上烘烤。卓青颺見她認真而心的樣子,道,“真是謝謝你了。”
彩箋道,“這也是我第一次做,做得不好,你可不許嘲笑我。”
卓青颺伸手放在腦後靠在樹上,道,“怎麽敢。也是第一次有人為我烤鞋子。我時候很貪玩,便總是帶著周師弟跑到雪山上去,回來了,鞋上沾的雪一化,鞋子就是又濕又冷。師父知道了,還要總是罰我們在清風殿跪著思過。那鞋子濕了也就那樣穿著。你知道嗎,有一年氣太冷了,我和周師弟的腳都凍壞了,又紅又腫,又痛又癢。師父要用大蒜擦,我和師弟就把大蒜搗碎成汁,每晚上都要抱著對方的腳抹蒜汁,他的腳真是臭死了,哈哈。現在想想,不知不覺都過去十多年了。彩箋姑娘,你時候有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給我講講。”
卓青颺隻見彩箋蹲在火堆旁邊,心不在焉,渾然不覺一隻手放在火上。卓青颺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臂,道,“心火,燒壞了你的手。”
彩箋這才意識到手指的疼痛,一看,右手的食指中指被火燙出一個泡。卓青颺抓起她的手,輕輕吹氣,以減少她的痛苦。彩箋心頭一暖,但還是抽回手來,笑笑道,“不痛的。”
卓青颺道,“我拿點布條給你裹上吧,可不能碰到。”著便解下背上的包袱打開,找點衣襟碎布,為彩箋包紮。
彩箋忽然看見卓青颺包袱中有一隻玉簫,抓起道:“你這是從哪裏撿的。”
卓青颺道:“就是那晚船沉了,我在長江邊的蟒旗裏發現了這個。”忽然想到彩箋頗通音律,道,“這是你的吧,你快收好了,現在也算完璧歸趙了。”
彩箋如獲至寶,道:“真是多謝你了。”
卓青颺道:“你剛才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彩箋雙眸閃閃,看著卓青颺,道:“聽你談起你們師兄弟的童年趣事,我便有些想我的大哥了。”
卓青颺本以為她身在煙花,定是孤苦無依,沒想到她還有兄長,道:“那姑娘的大哥?”
彩箋抬頭望望,道:“他被人打成重傷,這麽些年,勉強活著吧。”
卓青颺見她風輕雲淡,但是口氣卻曆盡滄桑,心想這江湖人人人活得這般命苦,我是這樣,彩箋姑娘也是這樣,還有青螺姑娘還是這樣。他不忍心惹彩箋傷心,也不再話,就陪著彩箋坐著。
月亮漸漸西沉,林中的霧終於連成一片。彩箋沉默了好一陣子,道:“卓青颺,你是個好心的人。你不該踏入這江湖的血雨腥風中來的。”
卓青颺聽了她的話,道:“難道江湖中都是壞人嗎?”
彩箋看看他,輕輕一笑,道:“有了你,便不全是。”
卓青颺道:“我十六歲那年,師父便叫我下山,讓我在山一帶行走江湖,他告訴我八個字:懲惡揚善,保護黎民。山腳下,雖然也有盜匪惡霸,但是都不足為懼。這次踏入中原,我才知道真正的江湖是什麽樣子。”
彩箋問道,“真正的江湖是什麽樣子。”
卓青颺道,“我隻覺得江湖人太可憐了。”
彩箋喃喃自語,“可憐?嗯,可憐!”
卓青颺道,“就拿青螺姑娘來吧。瀟湘門本來就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門派,卻被牽連得滿門屠殺,隻剩下她孤身一人。還有,你就許易安許老伯吧,他本來就是武當山一個的俗家弟子,卻被逐出山門,還殘疾了一條腿。你他們可憐不可憐。我倒是挺羨慕那個姑蘇留雲莊的雲篆公子的。”
彩箋道:“為什麽會羨慕他?”
卓青颺沒想到彩箋會如此問,吞吐半道,“他出身好,談吐好,家境殷實,也沒什麽煩惱。”
彩箋卻直道他的內心,“是不是因為青螺姑娘?”
卓青颺麵上一紅,調轉頭去,船上鞋,忸怩地道:“怎麽會。你在這裏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著便起身走過樹叢,隻聽彩箋悠悠歎道:“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卓青颺解了手,係好衣服,右手邊上有一片紅日的光透過林子照進來,卓青颺忽看見昨夜塘中的水都落盡了,露出池底的一塊塊青石。石頭的罅隙下邊有一股的溪水。卓青颺驚叫,道:“彩箋姑娘,這裏的水不見了。”
彩箋過去一看,果然見那塘子周邊都是淤泥,那一池塘的水都不翼而飛。卓青颺攜起彩箋的手,輕輕一躍落在塘底的青石上,幾下縱躍,便跳過河塘。兩人便繼續尋著青苔的痕跡,往北行去。行了不多時,又遇到一條壕溝,水也幹涸成一條溪,兩人再度躍過,又向北行去。終於走出林子,兩人見眼前不再是挺拔茂林的樹林,不由地會心一笑。
林北是一處山石,有幾間房舍,與九江幫總舵遙遙相對。卓青颺和彩箋摸上前去,隻見那房舍上掛著匾額“唱晚浦”,屋外有幾個奴仆裝束的人正在清洗織物,另有幾人正在準備飯食。
卓青颺正是饑腸轆轆,便帶著彩箋躲過守衛靠近廚房。聽到廚房中正有人安排,“朱華家的,你負責落霞閣的季大人。季大人可是貴客,別看隻是早飯,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好了,要是得罪了他老人家,你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屋內一個仆婦應聲道:“馮管家,老奴不知道大人的口味,所以多準備了幾樣,有蓮藕粥、桂花茶餅、魚絲結、金玉蘿卜餃、銀魚雞蛋羹、排骨淮山湯,另外備下了廬山雲霧茶,還有新產的獼猴桃。”
馮管家聽她周到細致,讚許道:“你們要都能有朱華家一般的伶俐,我也可以少操些心。黃大家的,你還是負責幫主,幫主昨晚就歇在秋水長堂上了,一會兒就把早飯送過去。祁山家的,郝誌成家的,你們兩個負責各院夫人。王龍家的,你負責各位舵主。還有,孟七家的,你負責關在煙光庭的那個瘸子和華山派掌門。”
眾人應聲下去。卓青颺和彩箋在門外聽到許易安等人的下落,先是一喜,卻再聽到駱飛蒼也已經被鬥敗關住,又是一緊。兩人不敢耽擱,從窗外順手摸了一些食物便遠遠跟著那位孟七家的往煙光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