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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沆瀣一氣 上

  周秉同眼見季平聯手蘇寒川,兩相攻打,非要置自己於死地,道:“我與你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何故害我?”


  蘇寒川哈哈一笑,道:“周秉同,你殺我全家,我今也讓你嚐嚐痛失愛子的滋味。”


  周秉同聽了此話,更是憤怒,道:“原來是你!你把澄禹他抓到哪裏去了?”著,便刷刷刷幾刀,徑直砍向蘇寒川。蘇寒川見周秉同手中雙刀,如同瘋癲一般,毫無章法,猛撲在自己身前。蘇寒川心內一慌,被周秉同一刀削中手臂,登時一半衣袖落在地上,臂鮮血淋漓。


  蘇寒川向後躍出,心有後怕,周秉同數十年的刀法果真不是白練的,身手敏捷,功力深厚。季平也忙出手一刀去擋周秉同的攻擊,雙刀相擊,電光火石,季平手中的快刀被周秉同一手刀法加上深厚內力震斷。蘇寒川趁機拍出一掌,結實地擊中周秉同。周秉同轟然倒地,口中鮮血直湧,隻感覺胸腔中的根根肋骨如同斷裂一般,心髒每跳一下,就像又朝著地獄之門走近一步。


  蘇寒川這才意識到手臂的疼痛,隻見那手臂已經露出森森白骨,忙用一段衣袖層層裹住。蘇寒川兩眼流淚,道:“周秉同,當年甘隴蘇氏四口的血熱嗎?”


  周秉同三年前不過隻有十五歲而已,功夫初成,打遍甘涼古道均無敵手,眼見朝廷告示,正是建功立業大好時機。於是在遇見蘇氏一家的時候,下了殺手。


  周秉同已經支不起身子,道:“你,你是,蘇逢春的什麽人?”


  蘇寒川道:“今日就讓你死個明白,你與我有殺父之仇。可恨當年我武功低微。”


  周秉同翻遍腦子,記憶裏似乎當年蘇家那個逃走的少年圓嘟嘟的臉,與眼前這位蘇寒川判若兩人。蘇寒川又道:“這三年,我矢誌拜入秋浦門下,不畏寒暑,日夜苦練,終於修成了皖山絕命掌。這才來取你的狗命。”


  周秉同淚水順著眼角流進耳朵裏,涼涼的。周秉同道:“當年的我,年少衝動,事後想起來,也十分後悔。這些年,我常常做惡夢。我初為人父,更感到罪愆在身,時時懺悔。真是報應,報應啊。”


  周秉同眼中流露祈求,道:“我的兒子呢?”


  蘇寒川猛然想起了自己父母臨死前的眼神,與周秉同此刻眼中的神色相似,心裏一軟,道:“你的兒子,被那個道士奪走了,不在我這裏。”


  周秉同咳嗽幾下,又吐出一口鮮血,肋骨傷了肺葉,當下喘不過氣來。蘇寒川道:“剛才我你的兒子被挖了心肺,隻是騙你的。”


  周秉同會心一笑,道:“隻可惜我再也不能抱一抱他,親一親他了。”


  忽聽“啊——”的一聲,飛靈子湛盧劍一招“青鸞回鳴”刺傷顏雪鷹的左臉,一道血痕從額前劃過左眼,直達嘴角,頓時血冒如注。顏雪鷹倒在血泊中,疼得哇哇亂叫。季平眼見飛靈子傷口剛剛愈合,剛才一番打鬥,衣服後邊早成了鮮紅一片,但是他還是強打精神,不肯伏誅。


  季平心想,今日已經出手擊斃季平,恐怕已經犯了大罪,如果湛盧劍得而複失,隻怕自己就又要出逃了。保住湛盧劍,籠絡好在場的幾人,隻怕還有一線生機。這從心中鏟除周秉同的想法一開始,便就是一場豪賭,贏了便飛黃騰達,輸了便肝腦塗地。


  季平可不服輸,對蘇寒川道:“拿下飛靈子,奪回湛盧劍。”飛身快刀旋轉,攻向飛靈子。季平出手一招“橫掃四方”,飛靈子以一招“龍騰虎躍”翻身躍開。


  季平見飛靈子臉色慘白,心想起必定支持不了太久,呼喊蘇寒川前來助陣。蘇寒川手臂尚在淌血,對季平的命令有些埋怨,但還是飛身而來,推出一掌。那皖山絕命掌實在剛猛,飛靈子撤劍還手,回了一掌“玉碎昆崗”。

  玉碎昆崗,拍在昆侖三掌法之首,比傾西北和絕頂風雷更有威力,使出來有山崩地裂之神威。


  兩掌相交,蘇寒川被一下擊中,身子立刻倒在地上,滾出幾丈之外,而飛靈子也手臂被震得筋骨動蕩,手上的湛盧劍應聲落在地上。飛靈子正要起身再戰,忽聽得林中一聲呼喊“爺爺,爹爹。”


  飛靈子躲開季平快刀,見岸邊一頭白牛猛衝出來,那牛直衝向林子。飛靈子心內怦怦亂跳,幾下快奔,已經超過白牛,從長草中抱起一個孩子,躲開白牛。眼見季平手持湛盧劍和章逸聲又追趕過來,飛靈子擔憂誤傷了懷裏的孩子,隻得抱起他,朝林深之處奔去。


  季平見飛靈子奔得飛快,逐漸遠去,真是對昆侖武學多了一重敬畏。他隻得返回岸邊,周秉同已經斷了氣,睜著雙眼,盯著渾濁的空。季平伸腳踢踢周秉同冰涼的屍身,一絲欣喜過後,更多的是彷徨。他既害怕今日設計迫害周秉同被葉爍日後發覺,又有一些物傷其類的悲涼。


  顏雪鷹和蘇寒川都受了重傷,章逸聲武功平庸,如果一舉除去,倒是可以了卻一樁心病,但是他們三人若是聯手,怕也難以取勝,尤其蘇寒川皖山絕命掌,中之非死即殘。


  章逸聲畢竟是一幫之主,多少製衡幫中勢力,見季平眼神飄動,躊躇無措,心中微微思索,已經明白其煩惱所在。章逸聲道:“季大人,人有事相商。”


  季平道:“何事?”


  章逸聲道:“人有一心願,望大人成全。”


  季平道:“什麽心願?”


  章逸聲道:“此刻大人所在的就是九江幫的地界,章逸聲忝為九江幫的幫主,一直就做這一帶的生意。隻是官家幾多圍剿,讓人吃了不少苦頭。希望大人能庇護九江幫。”


  季平心花怒放,心道他有求於我,必可聽命於我,道:“這有何難,隻要章幫主替本官打算,全權包在本官身上。”


  章逸聲見了這個局麵,道:“我想顏雪鷹和蘇寒川,也定要大人辛苦。”


  蘇寒川道:“大人所諾,還作數嗎?”


  季平道:“本官為你在鎮江置了一座大宅,吃穿用度,包你日後榮華富貴。”


  顏雪鷹捂住左臉,疼得齜牙咧嘴,遍地打滾,道:“快快救我性命。”


  季平是陰晴不定,也沒有話。章逸聲忽道:“我們就在這裏發個誓言,我們今後絕口不提今日之事,若是誰敢重提,就讓我們立刻死於刀劍之下,腸穿肚爛。”


  季平見章逸聲武功平平,但是的確是良謀之人,道:“那今日之事如何回稟。”


  章逸聲道:“妖道飛靈子中途奪劍,劍刺顏雪鷹,掌傷蘇寒川,擊死周秉同。”


  季平嘴角這才一笑,道:“章幫主,我看九江幫風生水起,指日可待。速速去請良醫給雪鷹先生、寒川先生治傷。”


  落日刮在西山,空中積滿了烏雲,色泫然欲泣,讓人難以區分昏曉。夏日傍晚的風,吹在臉上,還有一些灼熱,但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是那麽的冷。


  九江幫江州總舵,秋水長堂的窗子開著,七月流火,吹進屋子的風,帶著初秋的熱,夾雜著江湖蒸騰的潮氣,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悶熱壓抑。顏雪鷹回想當年的事,心有餘悸,自己的左眼就是那個時候被刺瞎的。這些年他得了許多金銀,遠在山,的確逍遙快活,隻是新帝登基之後,免去了每年的賞賜,迫不得已重新踏入江湖企圖謀生。


  隻聽季平又道:“昔日承諾,先生還記得嗎?”


  顏雪鷹道:“我自然記得。”


  季平拍手叫好,道:“先生好記性!隻是有些人倒忘了。死於刀劍,腸穿肚爛。先生,我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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