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得不到和已失去
如果有一，一個原本擁有一切的現代人不得不拋開所有像個原始人般拿著木棍重新開始，那他該怎麽辦？
這個讓人就覺得滑稽可笑有有些悲哀的神奇比喻，此刻在迷宮中不幸成了現實。
測試才僅僅開展不到半時，不用豎起耳朵，從周邊各個角落傳來的痛呼慘叫便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細細擦幹自己下頜處的汗漬，華水一邊為此而鬱悶著，一邊偷偷舉起自己用來強行破開牆壁而裂得一塌糊塗的雙手；
那上麵蛛網似的傷口與久違的鮮紅都讓他覺得新奇感歎，又心慌不已。
自己最後一次流血是什麽時候，在戰場上嗎？望著那雙混著灰塵不斷滴出紅色液體的手臂，華水不由苦笑了一下：記得那時他還是個普通人，在刀劍無眼的戰亂中麻木的收割生命，直至自己被一記冷箭從背後貫穿。
那時人生最後一次痛苦。活動一下手指，他繼續埋頭工作：自此之後，自己便接受了主神的照顧，得到金剛不壞無病無災的庇佑，又在反抗軍眾饒照料下活得像個不老不死、無憂無慮的怪物。
潛意識中，自己早就忘了曾經的鮮血與痛楚，無助與欺淩，還有那所有隻停留在現世的悲劇。
原來，重新拾起那些鮮紅刺眼的回憶，盡是間如此痛苦的事情麽？在打穿第十二麵牆之後，華水也忍不住停下來，靠著灰突突的牆根坐下大喘氣；其實他體力還不至於衰落至此，然那種不住流血的視覺刺激又讓他不能繼續下去，隻能像個普通人一樣，乖乖停下。
或許我原本就是個普通人，不過就比尋常載體皮厚一點而已。靠著牆壁，他靜靜捂住雙眼，任由那些過去的回憶如幽靈般從腦海略過；那些曾經咬牙硬撐過去的歲月，如今看來，居然讓人有種繃不住想哭的衝動。
誒，我居然過得那麽慘啊。緩緩吐一口氣，他擰了下鼻子，還是決定再次站起來：慘歸慘，但至少那份從到大的幸運還是在的。
和昨晚胡勉的一樣，自己的“金剛不壞”或許會稍微受點影響，但好歹也是神的加護，不至於完全失去作用。比如現在，他胡亂擦掉手背的血跡，露出下麵急速合攏的傷口：雖然會流血，但預想中可怕的痛感眩暈並沒有出現。
隻不過一點點刺痛而已，還挺得住！把傷口往衣服上一擦，這人又朝腦袋後麵瞥一眼：而且，現在的自己還帶著一個“不能放棄”的理由：
麵對物魔雙攻的迷宮，和做了心理準備的自己相比，初來乍到的葉紅葉明顯更需要幫助。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躲在被打碎的牆壁邊上，葉紅葉顫顫微微縮成一團，什麽也不願麵對這個事實：由於迷宮的威力，此刻她體內的變形人血脈突然出現返祖式大爆發，以至於修改了其擁有者的原本麵目。
先前還麵容姣好清純可愛的她，進入迷宮後，變成了一隻類似渾身布滿環節、膚色黝黑且尖爪利齒、拖著長尾的昆蟲人。頭頂的秀發已脫落殆盡，隻剩一個尖尖如鑽頭版的奇異結構暴露在空氣鄭
曾經由於自身血脈而備受排擠的主角，不得不在這個詭異迷宮中，麵對自己最害怕的樣子。
難道，我原本就是這副模樣麽？看著自己如蟲子般不斷抽搐蠕動的四肢，葉紅葉幾乎要吐出來，她急需一個理由來安慰自己：“不對，這不是我，這不是我……真正的變形人血脈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雙手抱頭掙紮著想從這噩夢般的現實逃開，然無論如何，心底殘忍的疑問卻始終都在：你真的了解所謂“變形人”血脈嗎？你又怎麽知道，變形人曾經的真麵目是什麽樣的？
萬一那些曾經的誹謗都是真的，你現在的樣子才是你真實的臉，又該怎麽辦？
對於自身可怖麵容的排斥以使這個可憐的女孩不堪重負，內心深處不斷湧出的自卑與焦慮更讓她一步也走不動；她抬起頭，疲憊的望著那個即使傷痕累累，依舊有希望不不斷前進的青年，突然就看清了現實：
“把我留在這裏，你一個人出去吧。”變成蟲人形態的自己，根本配不上這麽好的男人。閉上眼，她認命的流下一滴淚：“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真正的樣子，一個麵目可怕又沒有半點自信、隻會拖後腿的蟲人。”
“你快點出去，去找你的家人，然後再不要回頭了。”歎了口氣，她本就打算順從命運，像個蟲子似的鑽進地裏成眠，不料卻在鑽到一半時被人一把拔出來，像個沾了泥的蘿卜似的抱在半空中不斷抖動：
“你清醒一點！”華水恨鐵不成鋼，隻能化身咆哮教主：“任務已經開始半時了，你還沒意識到嗎？”
“這個迷宮就是個專門挑人痛處下手的陷阱！它會故意挑起你內心最害怕的回憶，讓你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此時的青年也管不了動作是否粗暴，抱著人就一頓晃悠：“但是你要記住，這些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迷宮隻是個測試而已！”看著對方那雙還在不斷淌淚的雙眼，情急之下，這人幹脆一嘴啃了下去：“不要忘記，我們還生活在一個平凡的世界中，我們還擁有很好的一切，我將來還要娶你。”
“不都過了，我看中的是你漂亮無暇的靈魂，和你外貌無關嗎？”眼見著對方臉上表情從震驚到惱羞成怒，再到不解，最後變成感動，華水終於放心的笑了：“你放心，迷宮不過是個障眼法，真正的你其實什麽都沒失去。”
“是、是嗎？”感受著剛剛初吻被奪的奇異感觸，葉紅葉條件反射捂住自己羞紅的臉，似乎從中再次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動力：“但是、但是我已經變成這個樣子，除了個虛無縹緲的靈魂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莫非你真要抱著這份對“靈魂”的愛意活一輩子？看著麵前的青年，她長期壓抑的不自信又忍不住冒頭：對於這個陽光又爽朗的大男孩，雖然她平時各種嫌棄，但都是由於心底的自卑作祟。潛意識裏，她還是認為自己配不上對方。
“什麽傻話！”見她又開始下意識的逃避，華水索性抱著人在牆邊坐下，用堅實的臂膀來講道理：“你怎麽會認為自己一無所有？”
“你不是已經好好長這麽大，又平平安安在我懷裏嗎？為什麽還要自己失去一切？”清清嗓子，他開始回憶某個狐狸臉的演講方式：“你要記住，隻要是你曾經切實抓住的東西，就沒有人能奪走！”
“打個比方：我雖然已經從家裏逃走，又不在戰場上，身邊還沒有一個親人，但你能，我就已經失去他們了嗎？這顯然是不對的！”
“不是隻有在家裏我才能學著長大，那個扭曲家庭的鍛煉已經讓我有了樂觀的個性；也不是隻有在戰場上我才是個將軍，那些鍛煉出來的武藝與看破生命的無畏已經融入我的骨血；或許我暫時失去朋友的陪伴，但我還記得他們留下的教導！”
“我曾經也是個一無所有，隻能靠著別人施舍過日子的人沒錯，但你再看看現在！”拍了拍胸脯，華水又開始秀他引以為傲的一身腱子肉：“我已經成長了！”
“是過去擁有的一切鑄造成現在的我，除了死亡，沒人能真正奪走我所擁有的的。”長長吐出口濁氣後，他看看懷中眼底閃亮的女孩，覺得費大力氣編這麽段雞湯也值了：“我相信，你也是這樣的，對嗎？”
“嗯、嗯，我也不清楚。”依偎在對方懷中，葉紅葉還有點不自信，但其原本的絕望陰鬱已經一掃而空：融入骨血的東西，便再也不能被人奪走麽？這個類似精神勝利法的辭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過，她喜歡。
或許正如對方所言，這迷宮隻能使人短暫感到挫敗，無法真正讓人失去任何東西吧？低頭看看自己依舊醜陋的肢體，她嚐試著調動體內的變形人血脈：畢竟，隻是暫時變成這種返祖的模樣，又沒血脈力量就真的不能用了。
萬一返祖的變形還更強大呢？活動一下腿腳，就在兩人打算分開，繼續積極向前時，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突然從陰暗角落中竄出：“怎麽，變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抱在一起膩歪？真是太可笑了！”
“真是賜良機，今，你們一個都跑不掉！”那人張開幹癟空洞的嘴，發出一陣嘶啞又讓人熟悉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