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三十名官家小姐裏,隻有三個內定的選中了,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幕。
其實站在男人的角度,秦欣和可以理解皇上,畢竟官家小姐雖然各個有點背景,但容貌方麵肯定不如禮部層層挑選上來的妙齡少女好,皇上前兩日看過了那幫小美女,再回頭來看她們,落差感之下很難昧著良心招聘到後宮了。
受過了封賞,引她們入宮的掌事女官又送她們離去,“三位主子,奴婢隻能送你們到這了,再往前便是麗正門,主子們當心腳下,莫要磕了碰了。”
不等沈映雪有什麽反應,王清清先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笑著的遞到那女官手裏,“多謝姑姑相送。”
女官坦然接過,“謝主子恩賜。”
辣麽大辣麽實誠的一錠銀子,秦欣和不知道王清清是怎麽揣懷裏的,總之她和沈映雪是沒準備,就算準備了,也不好再慢半拍的去模仿人家,隻能感慨到底是有錢,掏兜都比尋常人快。
女官離開後,她們仨繼續往麗正門走,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眼看著太陽都落山了,秦欣和早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欣和姐姐。”王清清在後麵叫她,聲音嗲的秦欣和骨頭都軟了,哪裏還走的動,轉過身來,隻見王清清仙女似的朝她笑,“離十五入宮還有些時日呢,妹妹初來乍到,在盛京隻有你這麽一個相熟的姐妹,欣和姐姐若有功夫,可否抽出片刻閑餘,賞臉到妹妹在京宅院裏小坐會。”
姐姐妹妹叫這麽親,秦欣和是傻了看不出她拋來的橄欖枝,不過秦欣和並沒有給她當小跟班的意思,“姐姐說笑了,我倆可不相熟。”
慢悠悠走過來的沈映雪不禁笑出聲,對著王清清道,“你怕是不知道她,盛京城裏出了名的會放肆,拉幫結派也不擦亮了眼睛,碰著釘子了吧。”
王清清臉一沉,拎起裙擺快步走了。
沈映雪斜睨了秦欣和一眼,也跟著一塊往麗正門去。
沈家王家的車馬都守在宮門外,早有內官搶彩頭的來報信,沈映雪與王清清一露麵,各家的奴仆便紛紛跪了一地,聲勢一個比一個浩大,但秦欣和看來,不及秦老爺頭戴金線烏紗帽,腳踏厚底皂靴,身著赤紅蟒袍來威風八麵。
“爹!”
“欣兒!”
秦欣和眼下雖成了後宮嬪妃,但昭儀之下並無官階在身,秦老爺到底是三品大員,無需對她行跪拜禮,一路小跑著到了跟前,父女倆一相見,秦老爺就眼含熱淚了,“一大天什麽都沒吃,餓不餓啊?”
秦欣和酸著鼻子強忍眼淚的點點頭,“想吃娘做的酒釀圓子。”
“成,這就回家了!”
馬車剛到秦府外的巷子裏,秦欣和就聽見了鼓樂爭鳴聲和爆竹作響聲,她探出頭來看,秦府這邊的牆沿上掛了一排紅燈籠,對過兒的宅子竟掛了更多,整條巷子從頭到尾都是洋溢著喜氣的紅色,府門口站著她娘,她大伯伯大伯母,她三個堂哥兩個堂嫂,堂嫂懷裏還抱著小侄女,闔家上下都在此處了。
這些卻並非為了賀她榮獲妃嬪,出門前王氏與宋氏特意說了,往後未必能共度除夕,今夜就當是除夕,一家子都要樂樂嗬嗬的。
秦欣和深吸了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利索的跳下馬車,“我回來啦!”
暫且不提秦家如何過“除夕”,眼下宮裏卻冷清的很。
太監總管孫魯低著頭貓著腰,小心翼翼道,“皇上,皇後娘娘遣人送來了諸位新主的宮室分配的冊子。”
魏祈擱下筆,語氣淡淡,“拿來。”
孫魯連忙將冊子呈上,魏祈翻開,隻見文琦宮與瓊華宮後頭跟著一串姓名,不由皺眉,“她這是嫌日子太.安寧?”
孫魯訕訕一笑,“想必皇後娘娘是有心讓賢妃娘娘與德妃娘娘對新主們多加教導和照顧。”
“教導?照顧?”魏祈冷笑著,將冊子鋪在案上,一邊拾起筆來改一邊道,“女人紮堆必生是非,朕沒工夫給她們當判官,又不是沒地方,一人一處住去吧。”
“皇上英明。”
魏祈改到一半,忽然停下筆問孫魯,“這個賀冬雪跟賢妃是什麽關係來著?”
“回皇上,賀婕妤是賢妃娘娘庶出的妹妹,賢妃娘娘行三,賀婕妤行四。”
“這個賀老狗。”魏祈搖搖頭,一雙漂亮的黑眸裏滿是嘲諷,“仗著有恩先帝,跟屁股上長刺一樣不消停,一個賀秋月不夠,還要塞個賀冬雪來,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難道當年他兩個女兒都和朕定親了?”
孫魯不解道,“皇上既然不喜,為何要封賞賀氏為婕妤呢?”
“賀老狗畢竟是平涼太守,總不能讓平涼百姓覺得朕與先帝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魏祈憋著氣,將賀冬雪的名字寫到了文琦宮後麵,“既是姐妹倆,作伴正好。”
下一個名字是秦欣和。
魏祈氣還沒消,大筆一揮將她送到了最冷僻的桃臨園。
……
隔日,宮中來了教習姑姑到秦府,除了要告知秦欣和一些基本的禮儀規矩外,還負責教導隨她一同入宮的兩名侍女。
王氏的意思是讓紫菀和羌活入宮,紫菀穩重得體,羌活聽話靈敏,兩個丫頭能相輔相成,至於小丁香,她到底聽力不比常人,在那種服侍人需要耳聽八方的地方難保不會出岔子,王氏想把她留在身邊,等及笄了找個好人家。
宋氏卻相中小丁香,覺得她有一顆赤子之心,是能豁出命來護著自家小姐的忠仆,反倒是不看好紫菀,認為紫菀心思太雜,易生事端。
妯娌倆為這事私下裏吵了一整天,用晚膳的時候都端著飯碗背對著坐。
秦老爺一琢磨,決定三個丫頭都弄到宮裏去,就求教習姑姑三個一塊管著,那教習姑姑是太後指派來的,一回宮就同太後說了這事,太後本就覺得隻封秦欣和一個美人委屈了秦家,聽聞此事後立馬給了秦欣和恩典,讓她可帶三名侍女入宮。
“他們怎麽能這樣,都不問問我的意見……”
秦錚笑道,“關心則亂,你要理解。”
秦欣和歎了口氣,“我理解,我隻是覺得再過兩個月紫菀都滿十七了,這一進宮沒個五七六年是出不來,多耽誤她啊。”
“所以你本來打算帶小丁香和羌活入宮?”
“嗯,你別看羌活做事直來直去,腦袋瓜聰明著呢,滿院子丫頭就屬她讓我省心。小丁香……她現在看著是長大不少,可骨子裏還是一根筋,我不放心她隨便嫁人,還是帶在身邊好,等到了出宮的年紀她也差不多成熟懂事了,到時候想喜歡誰,想嫁誰,就讓她自己決定去吧。”
秦錚點點頭,讚同她的同時又說道,“可論起照顧人,還是紫菀無微不至的讓我們放心,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你也別埋怨叔父嬸母。”
“知道,哎……明天就要入宮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亂亂的。”
“想反悔了?”
秦欣和晃了晃腦袋,“不是反悔,就是有點怕,你清楚我的,平時看著挺聰明,實際上特別容易衝動,氣頭上更是腦子一片空白,宮裏的人手握著生殺大權,我怕自己做錯什麽事,會牽連到你們。”
秦錚勾起嘴角,抬手摸摸她的臉頰,“你與我是蓋了章的親兄妹,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你放心,無需多時,兄長定能讓你在宮中昂首挺胸。”
是啊,她如今雖隻是個美人,但隨著父兄勢起,她在宮中的地位定然水漲船高,想要動她,也要掂量掂量她背後的秦家。
萬事開頭難,隻要小心謹慎的度過眼下這兩年就好了。
“不過……皇上要真的整治榮國公,那趙小五豈不是會倒黴了?”
“榮國公府樹大根深,哪是那麽容易就連根拔起的,再說了,皇上素來仁善,一登基就廢除了株連九族之刑罰,怎麽會搞連坐呢。”見秦欣和安下心,秦錚有些無奈,“看來你真是一點都不好奇傅二公子,明日就要入宮了,真不想問些什麽?可惜人家對你用情至深。”
秦欣和眼底漾出一抹笑意,“什麽用情至深,我們才說過幾句話,他真的了解我嗎?三哥你都不敢說完全了解我吧,他喜歡的,不過是他自己心裏的那麽一個人,能帶他打破禮教,衝破世俗的那麽一個人。”
秦錚頓時無話可說。
翌日天未亮,宮裏來了轎攆將秦欣和抬出秦府,此時盛京最繁華的長安街上空無一人,分外清冷蕭條。
秦欣和曾經想象過自己嫁人的場景,鳳冠霞帔,十裏紅妝,三哥背著,爹娘一路送到巷子口,等她上花轎了一群人還得回去哄要哭死的大伯母,那場麵不知道要多吵鬧。
這會心裏沒一點失落是假的。
可她決定的事情從不後悔,她有自信在哪都能活的很好。
轎攆晃晃悠悠的,趕在巳時前到了麗正門的偏門,那已經有幾名內官等著,都是各個新主宮裏的。
“奴才高明恭迎主子,叩請主子金安。”
高明是個模樣清秀又有些胖乎的小太監,人拾掇的很幹淨,秦欣和一看就覺得很合眼緣,“免禮。”
高明連忙站起身,“主子的宮室在桃臨園,早早就安置妥當了,奴才這便領主子過去歇息吧。”
秦欣和剛開始還不理解他為什麽著急忙慌的,走了將近半個時辰以後終於明白了。
這他媽也太遠了吧!從麗正門到桃臨園幾乎橫穿了整個皇宮!既然嬪妃不能走正門幹脆走後門好了!幹嘛還非得把轎子停在偏門!
眼看著天冷了,秦欣和走的手腳冰涼,胸口也有些疼,就當她要支撐不住時,桃臨園終於到了,門敞著,一眾太監宮女跪在院裏,“恭迎主子,叩請主子金安!”
紫菀道,“都起來吧,外麵天冷,待會主子自會到屋裏問話。”
眾人齊聲道,“謝主子體諒!”
高明看著歲數不大,卻是這桃臨園的首領太監,他跟在秦欣和身邊道,“主子,這是正殿,東麵是書閣,西麵是配殿,後頭就是寢殿了,寢殿後是一片桃林,咱桃臨園的名就是這麽來的。”
哦,真是好敷衍啊。
這一路過來,看到了瓊華宮、麗玉軒、雲歸樓,隨便哪個都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到桃臨園這嘎嘣一下子就屯了,這讓秦欣和不禁懷疑是不是皇上並不支持太後的計劃,才故意封她美人又安排在冷僻的宮殿。
當然,也有可能是相反的目的,皇上支持太後的計劃,故意這樣做,防止榮國公對秦家生出防備。秦欣和說不準,也不願再深想,朝廷上的事輪不到她來管,她往後隻要管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即可。
逛完宮殿也認得了幾個太監宮女,秦欣和叫紫菀給了賞錢,便讓他們都出去了,隻留下高明一個。
“你應該是這些人裏資曆最老的了?”
高明道,“奴才打小就進宮,如今也有十二年了,主子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奴才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秦欣和想了想,問他,“有多少新晉妃嬪入宮?分別住哪所宮室?”
高明低頭一掐算,“八位,就奴才知道的,純婕妤在冷香樓,沈昭儀在麗玉軒,賀婕妤在文琦宮,慕容美人在雲歸樓,其餘三位美人都在集芳宮。”
“賀婕妤?你可知是哪家的?”
“賀婕妤是平涼太守之女,也是文琦宮賢妃娘娘的庶妹。”
臥槽!姐妹倆!狗皇帝也太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