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北幽
這幾年幽州百姓的日子過得的確很不錯。
子詔令開通商路,要與諸國互通商貿、交流人文,曰:開計劃,勢要普安下。
幽州北接大玉,東連辰國,自然而然成為三國商貿往來、文人交流匯聚之地。隻是可憐教育製度落後,人丁多為前朝遺民,朝廷多多少少都覺得頭疼,加上朝中大員上下齊心,不想幽州發展太快,便不常得到朝廷大量撥款。好在也是趕上這次子施恩下的浪潮,幽州唐王耗盡府中一磚一瓦,廣修客棧食行;自六年前開計劃普及以來,幽州便熱鬧起來了,照往年本該餓死之徒,竟都有所歸業:或為客棧廝,或為酒樓幫廚,有的甚至做起了外地人的買賣,掙了不少金銀銅板。
幽州,自開國來便是無鄉兵的,一是土地貧瘠,糧草不足;再者先前了——多遺民,朝廷恐作亂,不允許唐王私屯州兵;一直是節度使親自率軍駐紮此地,是為無畏軍。
唐王祖上率清國難民逃至此地,建立國中之國大梁,子震怒,此國成立不足兩月,即被無畏軍攻破;子隆恩,隻屠反首,餘恩於民,不造萬人坑,更是冊封反首妾之子為唐王,世襲。
至此,已有六十年,新子萬民稱頌,對幽州的態度也不如舊帝那般謹慎。
六十年,下太平,老唐王早已逝去,獨子李錦衣世襲唐王爵位也有十個年頭了。開計劃六年,李錦衣攬盡幽州來往財富,連節度使大人也掙了個八進八出的宅子。
彼時,南京朝堂。
“陛下,南山亭的金雁傳書”黑甲將軍陳劍河佝下身子,佝著身子,一卷帛布舉過頭頂,九階梯龍椅上的子向他看了一眼,通侍太監急忙走下台階呈來。
南山亭送到皇宮的消息,從來都決定著某個大家族甚至某個國的生死存亡,倘若常人知道那些辛密必定會驚得當場大叫;可子畢竟是子,喜怒不形與色,半臥在龍椅上靜靜的看完,然後毫無征兆的把消息丟到殿下黑甲將軍的腳下。
“臣,領罪!”黑甲將軍撲通一聲跪下,盔甲上的鱗片嘩嘩作響。
子一言一行,這些做臣子的猜不了,也不敢猜,領罪就行了,領罪者解甲歸田告老還鄉,罪該萬死者可能立馬如願,百官皆知。自然,是針對高官。
子坐立,撣了撣褶皺的披肩,“陳將軍無罪,且看看這南山書吧。”輕描淡寫,無風亦無雨。
黑甲將軍撿起帛書,跪著看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唐王遇刺屯兵,收購瀛洲機關廠”縱是殺人如麻的三品大將,此刻也驚呆了:唐王紈絝腐朽,竟然有此等行為。
“屯兵一事並無大礙,區區百人還造不了反,至於瀛洲機關廠,數量怕是還沒有城外的多吧,”子按了按太陽穴,“倒是無畏軍,讓朕有點擔心呐,於蒙,怕是出問題了,唐王五月屯兵,消息竟然是從南山買來的。”
“臣愚鈍。”
“去吧,幽州缺個大將軍,於蒙畢竟是文官。”
“臣遵旨。”
子豈知,李錦衣的私兵均是百裏挑一之輩,裝備器械皆是從西方重金求購。而瀛洲機關廠表麵生產民用機關,實際卻是西方某家族重機關製造基地,圖紙諸類,都一應俱全。子太瞧幽州李家。
而唐王遠在幽州,隱隱有朝外子的架勢。
幽州。
“大人,唐王求見。”於蒙官架子大,家丁從不稱老爺,皆是尊稱大人。
這邊一聽到唐王求見,立馬推開懷中新取的第四個妾,站起身來,“快請快請!”
李錦衣自被刺殺之後,身邊便多了個護衛。
二人才走進於府大堂,於蒙便哈哈大笑迎來。
李錦衣作揖一拜,“王拜見節度使大人。”
“殿下何必如此,你我二人親如兄弟,這些東西做給外人看看便罷,”著托起李錦衣的雙臂,笑起來,臉上的褶皺深得可以當李錦衣的爹,“倒是聽聞奸人行刺賢弟,賢弟受驚,此番前來,定要在府中喝個不醉不休!也好那些賊人的形貌特征,便於追查下去”
李錦衣也是笑容滿麵,仿若見了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兄長多憂了,此次來尋兄長也正有此意,”轉身接過護衛手中的那壇酒,“此乃家父生前珍藏,想到兄長日理萬機,實在是辛苦,便拿來與兄長大醉一場。”他到日理萬機時,眼光不由瞟了一眼於蒙的那名妾。那妾原是唐王府家奴,名李琬姬。
於蒙倒是沒有多疑,他知道李錦衣時候摔壞了腦子,話向來一直如此,不考慮種種。
八月初三金盤巡,李錦衣喝醉躺在馬車裏。馬車行出兩條街後,他對護衛了句“不是他。”
刺殺的人與節度使餘蒙沒有關係整個幽州除了他,還有誰有如此財力和人脈?竟用上了湮滅石。湮滅石是西方某國皇家獨有裝備,持有者都是禁止外出他國的,怕被搶了去研究;莫非是西方出了什麽問題嗎?
馬車終於到了王府後門,兩個機靈廝忙迎上來,從護衛手中接過韁繩。
“王爺,早些時候何府派人送來喜帖。”其中一名廝從懷裏拿出一封喜帖,有金蠟封合。
李錦衣接過拆開了看,又回頭看了看遠處,再三確定無人在四周潛伏後,和護衛一起進入府中,“去飛鷹營。”
祥曆6年秋,八月初三,南山亭列王書裏對此事有記載:炎煌國幽州唐王,早間拜會朝廷二品節度使於蒙,深夜歸府,於後院大門處,收行軍司馬何祿康次子喜帖,遂往飛鷹營。
八月十五,白沙街比往日更熱鬧些。賣燈籠的、賣煙火的、賣月餅的到處都是販;暫留此地的文人學者互相攙扶著喝醉的友人,歪歪斜斜地向下一家酒館前進;還有何府的親眷忙裏忙外,接待前來吃喜酒的客人。
李錦衣忙完幽州每日瑣事,也命人抬上兩廂賀禮一同去往何府。
果然是佳節,百姓遊街,即使是王府的車駕在路上,也被耽擱了不少時候;好在到何府時還不算太晚。
是一群何府家眷擁著他到主宴上的。
何府家是行軍司馬,在幽州也算是權貴,今日所來也盡是權貴,但名義上,最貴的還是唐王。
“殿下。”
“殿下。”
“殿下。”
眾人見李錦衣,皆是假裝一臉恭敬,俯首作揖。
一番寒暄,各自入席。
何府祖上亦是南京的大族,今日來的也有京中權貴,都是提前一兩個月趕來的;隻是他們看唐王的眼色,都有些許不屑,並不起身恭迎。
也不怪,李錦衣在朝廷眼中,隻是前朝餘孽,永遠是不會重用的,就連唐王這個封號也是虛名;幽州明裏是他的封地,可他的權利隻能觸及民生;民生?種地煮飯,開門營業而已。
於蒙也是姍姍來遲,他與李錦衣打招呼,引來京中來人一片詫異——節度使是朝廷二品大員,當年的文科探花,南京誰人不知?可這唐王算個什麽東西?
“拜見唐王殿下”。於蒙官場多年,除了貪財之外,還是稍許懂一些事理人情,即使是這種場合,也對沒有勢力的李錦衣作揖拜見,更何況,此乃金主。
“問於大人安。”李錦衣回禮,努力將腰佝得更彎。
聽聞節度使大人到來,何司馬忙也從雅室中出來參拜;一時間眾人竟熱鬧起來,有佯怒怪罪司馬不早些出來的,也有替司馬開脫的。
李錦衣被人擋在前麵,和於蒙錯開,便獨自回到席上,也不融入這場熱鬧,身後僅有一名護衛,仿佛已經習慣這種情況。
於蒙被司馬請到了上席,兩人一番推脫,最終還是決定讓今日的家翁——何司馬,坐在主位。
嗩呐聲自街尾傳來,吹奏的是江湖五公子之首賀蘭鹿牙的《同理枝》。
新娘子是大玉富商列夫卡戚的長女,從嬌生慣養得一身優雅高貴,繡花鞋完全跨出轎子的那一刻,眾人心裏皆歎了聲妖女!即使希亞何頭上的紅紗並不能讓他們看清臉。
新娘在媒婆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府中。
新郎何必初,司馬次子,曾為子伴讀,官居節度使掌書記,從五品。這樁親事也有子的意思。
一拜地。
二拜子。
三拜高
一支弩矢自某處飛來,插入媒婆眉心,粉紅色的腦漿自後腦勺流出。
何府亂了,所有人朝門外湧去,有的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射殺。
霎那,今日來沾喜氣的百餘人,隻剩二十餘。
便不停息,前後門各有十餘黑衣金冠蒙麵人衝殺而入,幾個剛到門口的外客便成了刀下亡魂。
李錦衣被射中腹部,捂著肚子躲在護衛身後,鮮血順著肚子留到胯部,流到腿,滴在青石板上,染紅一大片。
砰!
四下煙霧擴散,李錦衣和護衛已然不見。
自今日起,幽州變了。
權貴皆亡於何府,李錦衣便可以安插自己人。若是以前自然不行,而今不同,李錦衣有錢,整個幽州的酒館、客棧、運輸業都是他的產業。新來的官員聽聞今日之事,必然心有所懼,除了無畏軍,其他人隻要有恐懼,就可以收買。
李錦衣負傷回府,也不傳郎中,隻用紗布包紮傷口。
“前幾日南山書,黑甲戰神將至。”李錦衣實在不敢大聲話,腹部的傷真材實料。
話是對護衛的。
這護衛,懷裏一柄長刀,和炎煌製不同,刀身細長,刀把也比炎煌製不一樣。
“炎煌無畏軍前統帥之子,十七歲的時候任無畏軍難營左先鋒,反叛魏州叛亂,坑殺魏州八萬精兵,一杆銀槍吒白虹,黑甲吞心葬蒼生,”護衛到此處,好像忘記了什麽,皺眉苦想,“對對對,饕餮榜第八名,玄武榜第十名。”
“你怎麽看?和無畏軍該如何相處?”
“南山亭的消息多少錢買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這黑甲將軍劍術如何?”
“”李錦衣此刻想打死這奇奇怪怪的護衛。
驛站的信差連夜趕路,終於在一個月後將消息送到南京。
死了太多官員,朝堂震動,所有人都將此事與唐王聯係起來,但聽唐王腹部受傷,已是吊著半條命,便都不敢肯定,怕給政敵發難的機會,隻是進言子三思。子倒是沒有什麽大動靜,隻在當讓吏部盡快安排新官員赴職。
傳聞,幽州醫療落後,李錦衣的傷愈發嚴重,每日在房中哭喊,都是些自己命苦,尚未有子嗣便要命喪黃泉,有愧子冊封,有愧祖宗血脈,死後無顏麵對先帝之類的話。
幽州涼城外,一支浩瀚。為首的是一名騎著七尺黑駒的黑甲鐵麵將軍。
半月前在鹿州遇到回京送信的信差,陳劍河恐幽州又亂,帶領一支輕騎隻用了半個月便從鹿州至此。。
南山亭饕餮榜第八名,玄武榜第十名,由南山書院掌司親自寫的評語:銀槍飲血吒白虹,黑甲吞心葬蒼生。憑風一劍戮城上,人皮萬張縫青帺。
後半句太過滲人,朝廷多年以來命名報館從中作梗,所以為外人道者常常是前半句,久而久之,知道後半句的人便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