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嶺南的夏多雨、潮濕,早上還是豔陽高照,到了傍晚,烏雲黑壓壓的積聚了一大片。
及至深夜,一道銀蛇橫亙蒼穹,蜿蜒萬裏,刹那間恍如白晝,“轟”炸雷隨之而來,地為之一清。
“老爺!老爺!老爺!夫人生了!夫人生了,是個少爺!”
“你們都辛苦了,明記得發喜錢,按壓歲錢規格發!”
麵容黢黑的中年男子,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踏著輕快地步伐,徑直往夫人的院子裏走去。
“明白,老爺!”
管家回了一句,眉頭上幾道溝壑,也微微的舒展開來。
“娘,娘讓我抱抱弟弟!”
一個虎頭虎腦的屁孩從中年男子的背後鑽了出來,一臉懇求的望著躺在床上的親娘,他知道爹肯定不會同意的。
她含笑望了望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會意,眼角瞥了瞥身邊幾個健婦,她們圍到大少爺身邊,隨時待命。
“你要抱好了,如果摔了,你就在黑屋裏待一輩子吧!”
父親故作恐嚇狀。
“放心啦,誰不知爺我”
屁孩趕緊捂住嘴,偷偷瞟了瞟父親,發現他沒注意,鬆了口氣。
家夥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哥哥,兩隻粉嫩的手伸出來,抓在他哥哥的頭發上,嗬嗬的笑著,可愛極了。男孩突然來了一句:“弟弟怎麽不哭啊,不會是啞巴吧!”。著就要將弟弟往地上扔,一個健婦立馬撲倒在他腳下,其他幾個也跟著圍了上來。
“疼!”原來家夥抓著他哥哥的頭發一直沒鬆手。健婦們心的將少爺接過手,送到夫人身邊,才忍不住輕笑了幾聲,混世魔王也有吃癟的時候。
“你打算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夫人看著自己的丈夫,略帶嚴肅的問道。
“這孩子生下來時,一道雷光綿延萬裏,地為之一清,最後一個字取名為清,他這一輩是玉字輩,以後就叫玉清。”
“聽著怎麽像道士的名字,你莫不是跟他們交往久了,也變得神神叨叨起來了,也想讓我兒子當道士吧?”
夫人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著中年男子,等待他的答複。
“怎麽可能,我再怎麽跟他們交往,也隻是利益交換,怎麽可能拿自家的香火開玩笑。”
“那就單名一個青,青草的青,希望他肩負起我張家傳宗接代的重任!”
中年男子剛才還樂嗬嗬的,現在立馬板起了一張臉對著自己的夫人。
“好啦,好啦,我隨口而已,至於板起一張臉麽。”
夫人悄悄鬆了一口氣。
一個月後,一位老道早早的來到張府的門外,“啪啪啪”扣響了大門的門環。
“來了,來了,誰呀?”老仆役揉了揉幹枯的眼睛,有點起床氣。到了他這個年紀,真正睡眠的時間很少,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又被吵醒。
“吱呀”,門開了,老人家正準備開罵,抬頭一看,竟然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道士,立馬變了臉色,
“道長,請問您到這裏有何貴幹啊?”
老仆役的語氣近乎討好,畢竟老道士都會煉丹的,傳延年益壽的丹藥他們也能煉。
“你好,貧道到此是聞貴府張員外喜得貴子,所以冒昧前來祝賀。”
“好的,好的,您請稍等。”完便掩上門,回府裏稟報去了。
沒過一會兒,隻見兩名仆役將大門全開,中年男人張洪陽親自到大門迎接。
“我老道,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
二者顯然很熟,看到中年男人過來迎接,老道也沒覺得有什麽,反倒是把仆役們驚住了,畢竟自家老爺再怎麽也是名門之後,嶺南的首富。
“喜聞你又添一子,所以過來蹭杯滿月酒喝!”
“哈哈哈哈,好,好,裏麵請。”
和老道聊了會,看了看時辰,來參加宴席的賓客估計也快來了,跟他告了聲罪,便去門口準備迎接客人。
“李員外到,隨禮東海玉珍珠一顆!”
“金員外到,隨禮羊脂如意一對!”
報唱的門童唱功真心不錯,聲音清冽而婉轉。內堂裏張洪陽正囑咐管家一些注意事項,畢竟道人與凡人的飲食起居還是有些差別的。門童的報唱清晰的傳到耳邊,他不禁莞爾一笑,新一代的家生子還是有不少值得培養一番的。
“趙將軍到,隨禮紫電劍一把!”
“王縣令到,隨禮青山良田五百畝!”
“無恥,拿無主的荒地當禮物,虧他做的出來。”
周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鄙視的瞥了眼這個麵如冠玉的縣令,聲的嘲諷著。
不自覺的騰出一個圈子,將他孤立起來。
周圍隱隱的竊語聲,讓一向好麵子的他臉皮漲的通紅,他迅速從袖子中抽出一張地契,遞給門官,羞怒的道:
“急什麽,本官還沒拿完呢!”
完,便急匆匆的往內堂走去。心裏恨不得殺了那個狗頭軍師,出的什麽餿主意,便宜沒占到,反倒惹了一身騷。
“和青山一座!”
廝將和字拉的老長,緩解了這次尷尬。庭內的王主簿那張羞紅臉不由得白淨了幾分,心裏對這個廝感激了下,腳步不由得輕快了些。
不知不覺,到了正午,該來的、要來的賓客都到了,張洪陽理了理衣服,端著玉瓷色的杯子,走到台前:
“感謝諸位百忙之中來參加兒的滿月宴,張某不勝感激,在下先幹為敬!”
完,張洪陽便將一杯酒幹了下去
眾賓客也都站起來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一杯酒下肚,酒氣上湧,氣氛也就活躍起來了。
張洪陽在酒席間遊走,一個個的敘舊,頻頻倒酒、喝酒,臉腮的酡紅越來越濃,腳步也輕浮了幾分,等到重要的、相熟的賓客都問候了一遍,張洪陽便退場了,家生子心的扶著主子出了庭院,便鬆了手,告了聲罪,回往內庭招呼客人去了。
此時的張洪陽兩眼清亮,呼吸綿長,哪還有半分酒意,慢悠悠的往書房走去,盡管今是個應該放鬆的日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去看會兒書。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放鬆吧!
宴席上,一個上身清麗脫俗的美人,躺在澡盆裏,動情的吹著笛子,十指有節奏的跳動著,笛音嫋嫋,依稀能看見魚尾在擺動,真是難得的畫麵。
嫵媚的狐人,一身紅紗,身上的重要部位若隱若現,熱烈而大膽的舞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三杯酒下肚又逢這刺激的場景,是個男人都隱隱管不住下麵。雖然直勾勾的盯著美人白花花的大腿、胳膊恨不得上去蹂躪一番,大家還是正襟危坐的靠著,畢竟還有著一絲清醒,這裏雖是堂但也是修羅場,酒席上一時間隻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等到臨近收場,大家才發現宴會的主人不見了,一時間泛起酸澀感,這樣的節目也隻有富裕的張家才能不當一回事,對於他們來,偶爾年關才能如此奢侈一把。
夜晚,送走所有賓客之後,就剩下老道了,他正盤坐在客房裏打坐練氣。見張洪陽來了,便徐徐收了功。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遞給了他。
“這是我家族滿月孩的標配。我在宴席上觀你次子生與靈氣親和,兩眼神光湛湛,是個修仙的好苗子。這枚玉佩能幫助他更快的奠基、入門。還有這本道書,記載了我的一些修煉經驗、和修煉的功法。”
“老道士,你這是要死了?”
張金陽試探了句,充滿了惋惜。畢竟一個相交多年的朋友,相互之間幫助了許多,還是位具有超凡能力的“仙人”,不惋惜那就是假的。
“差不多吧,老道的修為到了瓶頸,遲遲不能窺到更上一層的境界,距離大限也就十來年了。此次貧道拜訪你這最後一個朋友後,便要四處遊曆,尋訪前輩修仙遺址,希望能找到更進一步的神物。若是有緣,咱們八年後再見,若是無緣,記得幫我把這傳承傳下去。”
“對了,你家後院的池子裏我放養了一條金鯉,等孩子開始修行了再告訴他!”
完,老道一步百米,飄然無蹤,隻剩張洪陽默默地在那兒發呆。。
“誰又不想修仙呢!”
他默默歎息一句,佝僂著身體,油燈下影子拉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