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生死宿命
蘇茵找到白景時的時候,他正在碼頭跟洋人商量事情,所以她就在一家店裏坐著,慢慢等他,偶爾跟店家幾句話。
店家告訴蘇茵,今年鹹魚不好賣啊,大家都吃西餐去了,這點錢,到冬末過年都不夠。蘇茵聽著,竟有些傷感起來。
“姑娘啊,你也不必同情我們。打戰的時候,苦的永遠是老板姓,你看,我這店還算好的,至少還能勉強過日子,你去看看滬西那邊,亂成什麽樣了,失業的人,關門的店一大把,我這一總歸是有些客饒。所以啊,姑娘,有三爺這麽好的依靠,要牢牢拽緊啊,千萬別鬆手,你一鬆,很多惡鬼都要去搶三爺這塊金子了!”老板的語重心長,最後還歎了口氣。
蘇茵一聽,卻是一愣:“白三他這麽受人喜歡嗎?”
老板笑了笑,道:“姑娘你不知道,三爺一直是上海這塊地上的金子,當然,我不是上海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沒有其他金子存在,隻是三爺比較特殊而已!”
“特殊?哪裏特殊?”蘇茵問。
老板將鹹魚掛好,淡笑道:“你不知道,三爺特別會逗女孩子喜歡,性格也好,又跟那些紈絝子弟不同,最重要的,三爺這人啊,輕易不喜歡,他若對你了,那就是百分百認定你了!”
“所以,重情是他特殊的原因之一?”蘇茵道。
“這可不是嘛,三爺這人,看起來雷厲風行的,實際上,還是有溫柔的時候的。我記得碼頭這邊很多女孩子見過三爺後,都三爺跟別的男子不一樣,不知為何,看了他,就覺得,這人真是得獨厚啊,居然沒有一點架子,平易近人,又懂得怎樣去得人心!”老板著,輕輕笑了起來。
蘇茵聽著老板綿綿纏纏的上海話,心裏突然湧現一些不能明的情緒,好像有糖在火中慢慢融化,甜到了心裏,卻不覺得膩。
“在想什麽呢?傻瓜!”白景時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們麵前,揮揮手,讓蘇茵有一絲恍惚。
“三爺來了啊!”老板立刻起身,想要給白景時倒杯水。
“龍姨,不用了,我們待會就走了!”白景時笑道。
龍姨點點頭,開口笑道:“三爺什麽就是什麽,我就不操這個心了!”
白景時點點頭,坐在了蘇茵身邊。
“在想什麽呢?這麽認真!”他問。
蘇茵努了努嘴,偏頭靠在了他肩上:“白三,我覺得我媽最近怪怪的,但也不知道哪裏怪。總是什麽“報應啊,報應”之類的話,我去問她,她又不,我心裏有些慌,期望不是什麽大事。”
白景時聽完,心裏一下子應證簾和老秦以及宋豫章的話,汪淳溪果真有問題,隻不過,當著蘇茵的麵不能,因為她本就跟汪淳溪住在一起,若是破了,以後見麵都尷尬。
“你別這樣想,不定隻是一件事呢。再,汪姨自己有分寸的。”
他著,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
“希望如此吧!”蘇茵道。
白景時低頭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語調輕柔地道:
“人啊,就是要活的自在一點,想那麽多幹嘛。這一睜眼一閉眼,也就是一須臾的時間,不信你想想,你過去的十多年,回憶一番,是不是覺得好像就是昨一發生的,但其實,你已經走過了十多個年頭,可是當你想起的時候,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所以呢,其實從現在開始到你離開這個世界,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古話的好,莊周夢蝶,這人生啊,不定,還真是一場黃粱美夢,隻是我們這場,上加了些料,苦了一些而已!”
蘇茵輕輕嗯了嗯,看著碼頭秋末的景色,又道:“那白三,一場夢而已,你選誰都可以,怎麽就看到了我呢?”
白景時笑了笑,竟然慢慢笑出了聲:“我跟你啊,凡是受過中國文化熏陶的人,幾乎都會認定自己這輩子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遇到什麽人,什麽事,甚至什麽時候被上帶走,都是有定數的。我本來也不是太信這個,可是我看見了你,我就信了!”
“為什麽信了?”她又問。
“因為啊……”白景時欲言又止,轉而道:“宿殃業報,因果舊緣,都要一一受完才能離開這個世界,你沒受完,就是到了另個世界,這些東西,還是你的。”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蘇茵故意裝作不知道。
“有什麽關係啊?我想想……”他著,更加低頭觸了觸她的唇。
蘇茵臉一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別亂來,龍姨還在這呢!”
白景時一愣,隨後戲謔地道:“放心,她到後邊去了。”
蘇茵將頭微微抬起,看了看他,聲道:“其實你的我懂,我們再怎麽鬥,也掙不過宿命,可是白三,我們真要順著它嗎?”
白景時聽後,歎了一口氣,道:“不是順不順的問題,是你怎樣對待的問題。你掌握了很多規則,你就會走的更平一些,若是沒掌握,那就要學著掌握,不然,受苦的一定就是你!”
“好像挺有道理的!”蘇茵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你這眼神,一點都不像似在表揚我啊!”白景時有些嚴肅地看著她。
“你還算聰明,看得出我不讚同你!”蘇茵笑得有些狡黠。
“那麽,你的想法!”白景時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的想法啊,你人生一場大夢,我倒是相信,不過命已注定,我就不太讚同了。因為啊,若真有宿命,也不會事無巨細都是宿命,在我看來,所有的人宿命到了最後,都要歸於一個宿命,生與死。生是宿命,死也是宿命,且都是定好的。生死之間剩下的,就是自己該努力的。這就是我的宿命論。”蘇茵著著,臉上突然湧現出一副溫柔的相。
白景時久久沒有再話,可是在這一終於明白,即使兩人再親密,在思想的這條道路上,永遠不可能會走同一條道,她有她的見解,而自己,也有自己的論斷。因此,他決定,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