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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現實的當頭一棒

  是夜,當北堂墨醒來觸目第一眼是坐在自己床頭的賀君誠,往下玲仙兒,而後驚蟄,再到墨北,北堂墨揉著陣痛的腦袋,環視周身少許包紮的傷處,嘴角露出一抹由心衍生的苦笑。

  「小粽子,你醒了?」

  「…」

  北堂墨看了眼給自己探脈的賀君誠,眼前是那日學堂內賀君誠的奮力相護…

  「世子,你怎麼不說話?」

  「…」

  北堂墨視線緩移見著滿臉擔憂的驚蟄,想起自己當初在大街上被百姓亂石砸頭時是驚蟄用身體護住自己…

  「世子?!」

  「…」

  慣有的話語簡潔,北堂墨最後看向墨北,那夜火燒驛站濃煙滾滾是墨北將自己一點一點的拽出,也是那夜墨北第一次喚她「世子」…

  如是種種,接踵而來…

  一時間所有遇見的人,所有經歷過的事在北堂墨腦海中飛速閃過,正當眾人半天不見北堂墨說話而互換眼神嚇到神色各異時,北堂墨突然一巴掌拍上腦門,遮擋住自己奪眶而出的眼淚,翻身朝里。

  「我想睡了,你們好吵!」

  「…」

  「…」

  四人面面相覷,看著北堂墨拉過錦帛就蓋住自己的頭,身軀縮成一團,不一會四人離開的腳步聲落入北堂墨耳中,聞得門關,北堂墨轉正身體,睜著眼睛盯著床帳久久發愣。

  從棲殿出來,賀君誠走了幾步回首看向北堂墨所在的房間,向來帶笑的桃花眸此時黯淡無光,玲仙兒見此心有不忍,一把拉住賀君誠垂肩的手。

  「君誠哥哥,你…」

  「信都發了嗎?」

  「發了…」

  賀君誠沉默著點點頭,可玲仙兒卻感覺到賀君誠的手因著她的回答輕微一顫,她的心也跟著一顫,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君誠哥哥,你會後悔嗎?」

  「…」

  賀君誠抬頭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彷彿看到了一盤繁星閃爍間已然逐漸成型的棋局,啟齒答非所問。

  「今晚星辰真美」

  「什麼?」

  「回吧」

  「君誠哥哥…」

  …

  日升日落晝夜更替,四季變化春去冬來,從不會因任何人任何事發生任何變化,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經曆命運賜予的坎坷,這一夜南祁皇城亦如往常燈火通明。

  清晨因著清明時節陰雨綿綿,棲院內四處都是濕噠噠的,如同北堂墨此刻的心情,北堂墨頂著一夜未眠的熊貓眼坐在梳妝台前,任由驚蟄梳洗裝扮。

  「世子,後日便是春季狩獵,今日南祁國君宴請王公貴族,你若不想去咱就不去,奴婢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烤…」

  「去」

  北堂墨回頭看向驚蟄,她不過是一個四國曾經輝煌的世子,怎能不去?不去又怎對得起南宇湘朝堂上的忍痛切割,不去又怎對得起南昭然以自身為代價換回來的命,她原以為砍頭這種事離自己遙不可及,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不過是一個借住北堂墨身體的靈魂,可這一件件一樁樁讓她不得不清楚的認識到她已置身其中並且無路可退,驚蟄感知著北堂墨逐漸低垂的雙眸,湊近北堂墨。

  「世子…你…」

  「驚蟄啊,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世子!」

  「呵呵呵呵」

  北堂墨低頭悶笑,尋著驚蟄著急上火,雙手用力將驚蟄抱入懷中,目光悠遠。

  「可惜沒辦法了,智商這種東西天生就靠左腦,像我這種一提數理化直接倒頭睡的學渣,也就只能如此了…」

  「世子!你不要想不開啊!你可不能…」

  懷中驚蟄語無倫次,北堂墨看在眼中輕拂掉驚蟄面上的淚珠。

  「我不會死,你們可都不能死…」

  「世…世子…」

  「一個都不能少…」

  「世子!」

  驚蟄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才能寬慰北堂墨,她見過世子驚絕群雄,也見過世子一夜沒落,更見過世子滿目蒼涼,如今她只能用雙手緊緊抱住她的世子,一個曾經輝煌如今凄涼的世子。

  屋內相對,屋外墨北站在院中透過窗戶看著北堂墨,忽而低了頭,再抬頭時北堂墨已出了房門,正站在門前看著他。墨北張了張口,終是喚出了那聲平常,卻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波動。

  「世子,早」

  「墨北,早」

  北堂墨收了愁緒,仰面朝墨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墨北一愣。

  「墨北啊,你那手起刀落划石為沫的技能,啥時候能教教我?下次我要再被石頭縫卡住了,最起碼能自救才行」

  「…」

  「哦!對了,還有這『咻』的上屋頂也挺不錯的!」

  「…」

  墨北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世子已無能力再習」,但他抵不過北堂墨的那張笑臉,重重點頭道。

  「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

  說著北堂墨率先跨出了院子,墨北跟在北堂墨身後,看著北堂墨的背影,世子別怕!你只管往前走!你若想上屋頂,墨北帶你!你若在被石縫卡住,墨北救你!哪怕你置身刀山火海,還有墨北。

  …

  眾所周知,本次春季狩獵將是南祁國長公主南昭然的擇夫盛宴,如此重要的事本該在上清池擺宴,奈何上清池尚未修葺復原,為表珍重南祁國君直接將宴席指定在了正辰殿偏殿,以示對昭然公主的無上榮耀。

  宴席兩排鋪開,左排文臣,右排武將,而北堂墨等人按照他國品級依舊位列右排首位,此時正辰偏殿外賀君誠站在偏殿門口,等著石階下正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的北堂墨,看著她仰面對自己露出一貫的笑容,賀君誠直覺內心一疼佯裝未覺。

  「小粽子,我可終於把你等來了!」

  「哦?這麼好?」

  「難道我不好嗎?」

  北堂墨低頭一笑,朝賀君誠肩上落下輕拳。

  「當然好!」

  「…」

  這次賀君誠沒有回答,拉著北堂墨就進了殿,殿內玲仙兒一見兩人前來忙起身相接,三人入了座,賀君誠看著北堂墨朝左邊空位看去,猜到北堂墨在想什麼,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

  「他不會來,最起碼今天不會」

  「…」

  北堂墨張了張嘴想要說個一字半字,卻又默默的緊呡雙唇,點了點頭。

  「喲!這不是北堂世子嗎?」

  「…」

  惹人厭煩的聲音傳來,北堂墨皺了皺眉,抬頭直視正坐在自己對面肖籟,肖籟從北堂墨進來開始就一直看著北堂墨,眼下見北堂墨盯著帝無羈的座位發愣,想著宮中傳聞自然免不了冷嘲熱諷。

  「怎麼?情郎還沒來嗎?」

  「肖籟!」

  北堂墨猛地拍桌而起,好在距離開場還有一段時間,此時殿上也都非避嫌之人,也正是因為如此,肖籟才敢這般猖狂。

  「怎麼?狗急準備咬人嗎?」

  「…」

  「北堂墨!不是我說你啊!你看你為了咱們的大將軍弄得北昭國血流成河,現在到了南祁皇城還不安分!看看帝無羈,眼下怕是被打得爬都爬不起來了吧?」

  「哈哈哈」

  「你看她那樣兒!」

  「呵呵」

  肖籟一伙人笑得狂妄至極,眼看賀君誠就要上前北堂墨右手一攔,半抬起的左手五指成拳,她不能再這般肆無忌憚,她不能將賀君誠也置於險地,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只要自己不在意,他人能奈她何?想著北堂墨轉頭對賀君誠搖了搖頭,隨即坐下。

  「小粽子…」

  「沒事」

  「你…」

  「狗咬我,難不成我還咬狗嗎?」

  「…」

  「沒事」

  北堂墨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下,烈酒過吼燒得胃中火辣辣的疼,對面肖籟見著北堂墨突然異於常態的變化,眉頭一皺,這北堂墨不吭不語,他也沒了興趣也就不在理會北堂墨。

  臨近午時宴席開場,眾臣跪迎國君登座,北堂墨透過手臂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南宇湘,再到慶毓光,而後目光久久落在南昭然臉上,依舊傾城可眉宇間卻染上了一縷哀愁,北堂墨看在眼中默然低頭。

  「吾君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眾人應聲而起紛紛落座,南宇湘看了眼低頭落寞的北堂墨,一時愣神,好在身旁南昭然提醒,南宇湘輕咳了聲道。

  「今宴請眾卿是為後日春季狩獵,望眾卿竭盡全力,朕定公平自持為長公主抉擇良配予以賜婚」

  「吾君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開席!」

  南宇湘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起筷用膳,席間禮敬往來開懷暢飲,交頭接耳談笑風生,北堂墨皆無心觀望,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南昭然,最後落到正望向自己的南宇湘,那日殿堂之上發生的事,墨北都一五一十告知了她,這位南祁國史上最年輕的帝王坐上這把龍椅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需要放棄多少自己不願放棄的東西,她記得南宇湘跟自己講畫時的開心,看畫時的笑容,或許那才是真的南宇湘吧?!

  北堂墨回神時南宇湘已開始接上眾臣拜禮敬酒,看著南宇湘,北堂墨忍不住握緊酒杯,目光往下南昭然的身影卻不見了,北堂墨心下一驚,環視殿內依舊不見南昭然身影,北堂墨心裡擔憂,顧不得禮節偷溜著跑出了宴席。

  一路圍著正辰殿尋了半天都尋不得人影,直到回頭準備著從起點再尋一次時,偏殿後被屋檐遮擋的死角處兩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瞼,北堂墨停下腳步翻身背靠石柱,偷偷朝兩人看去,帝無羈依舊一身白衣,眉宇間仍是淡泊從容的冷漠,渾身上下看不出絲毫受過重刑的痕迹,帝無羈靜靜站在南昭然面前,北堂墨與兩人隔得不算近,所以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屋檐下,帝無羈餘光擒著石柱后躲避的身影,看著南昭然從懷中向自己遞來藥瓶。

  「這是上好的創傷葯,你…」

  「謝謝」

  帝無羈接過南昭然遞來的藥瓶,還未收回的手被南昭然緊握在手中,冷眸微凝,難得耐心等南昭然把話說完。

  「帝無羈」

  「…」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心悅於你,你…」

  「我知道」

  「那…」

  「抱歉」

  帝無羈說得簡潔卻也決絕,刺痛著南昭然幾近絕望的心,南昭然張了張口,明知結果會是自己想的那樣,仍是想說下去。

  「兩日後就是狩獵奪魁,國君許諾若是誰能奪得魁首便將我嫁於誰,你…」

  「沒有」

  「為什麼?」

  南昭然問得懇求,帝無羈抬眸看向南昭然,如同看到一枚被他人操控在手裡的棋子,忽然啟齒甚少多言。

  「世事無常,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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