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局并行（五）
冥蘭花海之中蒼穹緩慢起身，將從蘭伊墨處得到的兩件寶物放入懷中，轉身走向金蟬。
金蟬抬頭對上蒼穹投來的目光，方才蘭主所言雖有些地方她不明白，但她卻很清楚蘭主口中那個「她」必然就是她一直要找尋的小主子，而這位小主子也是靈主渡水銀蝕池所言的「她」，兩者串聯合二為一就是她金蟬的責任，金蟬尋得蒼穹走進，跪地伏首。
「還請靈主明示」
「震雷穹川，萬焅山莊」
「是」
蒼穹說完帶上金蟬往回走，將金蟬從密道送出後轉身回了內庭，他知雲凌長老為人正直且情深義重，面對雲楚終是狠不下心，況且雲楚生性狡詐一心想覆滅堯族登上聖主之位，其慾望雄心不亞於當初設計師父入魔的堯氏分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這點而言，雲凌長老又豈是雲楚的對手。
庭院室內被蒼穹掛心的雲凌長老此時正品著手中的清茶，等候著一直藏在屋內小隔間里觀察他的雲楚，他來之前事先吃了靈主準備的解毒丹，畢竟蒼穹百毒不侵，所以就算是真有毒的茶，他也得淡定自若的喝下去。
「靈主，可覺這茶還潤口？」
闊別多年的聲音在雲凌耳邊響起，雲凌不可自控的頓了手中茶杯，抬眸望向從屏風後走出的師弟雲楚。
當年他們倆師兄弟同時拜別師父被前任崑崙聖主玉華舜納入門下，一路披荊斬棘登上左右長老之位，他本以為同門相守齊心協力，想不到後來的雲楚竟受慾望驅使助紂為虐導致同門相殘，七情六慾執念為最，一念佛魔轉瞬之間讓人猝不及防。
雲凌雖是想著，但也沒忘自己現在扮演的身份，壓下心中所想所恨，將手中茶杯輕輕放到茶案上，轉頭再次看向雲楚，視線相對間雲楚下意識的停了腳步，他方才在隔間內觀察了屋內蒼穹許久，總覺這蒼穹渾身上下有種讓他說不出的難受，眼下近了對上目光，更是讓他有那麼個瞬間無可適從，竟生出些許細微的愧疚之意。
屋內安靜無聲，兩人四目相對各懷心思，終是雲楚受不住雲凌的直視，輕咳了聲轉移視線，直奔主題。
「靈主可知今夜為何召你前來？」
「鄴城堯禹」
「靈主倒是知曉」
雲凌冷哼一聲，抬眸掃過雲楚，見雲楚走到屋中最上方坐下，端起身旁的茶杯輕呡了口茶，看向自己再聲道：「既如此，靈主可知崑崙族法？」
「.……」
雲楚說得道貌岸然，聽得雲凌念及同門情誼的同時心如刀絞，他始終無法對雲楚下手，雲楚曾是他最疼愛的師弟，剛下山的師弟正義凜然謙誠自持，誰想也抵不過慾望腐蝕，時至今日依舊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令雲凌聞得雲楚所謂義正言辭的匪夷話語，氣得右手一拍茶案，震動茶杯墜落地面，濺起茶水瓷碎聲起盪徹整個房間。
「好一個崑崙族法！」
「蒼穹，你如此行徑簡直目無尊長！你眼裡還有崑崙聖主嗎？」
不提崑崙聖主，雲凌或許還能壓制住自己心底已經被雲楚撩起的怒火，一提崑崙聖主，雲凌就忘不記當初聖主和蘭夫人的生死別離，更抹不去給自己送上毒湯的竟是自己一直信任不移的師弟，令他這麼多年一直處於對雲楚的憤怒與對聖主和蘭夫人的羞愧中，逼得雲凌直接沖向雲楚，啟齒怒斥。
「為何要痴迷不悟？」
「你……」
「為何要同門相殘？」
守護在屋外的堯族侍衛一見屋內爭執聲起皆沖了進來，護住雲楚的同時將他們眼中的蒼穹圍了起來，雲楚隔著侍衛望向瞪著自己的雲凌，恍惚中想起了自己的師兄，心下一沉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你.……」
兩人僵持間堯伏尋得雲凌抬手就欲揮向雲楚，使命所在的堯伏即便深知自己不是蒼穹的對手，也不得不拔劍相對，寒光閃現劍鋒直指雲凌，映現出雲凌此刻眸中暗藏的痛苦不甘。
瞧得堯伏都不由得一愣，回神握緊劍柄就朝雲凌殺去，劍剛出擊，寒冰迎面厲風呼嘯而來，屋內驟然冷如寒冰深淵，寂靜無聲間傳來「呲呲」不絕的結冰刺耳聲。
「.……」
「.……」
堯伏不可置信的瞪著手中利劍從尖鋒開始結冰至自己手腕處，望向屋內桌椅無一例外覆著冰鋒，屋樑之下冰鋒懸挂，地面之上冰鋒衍生，一時間屋內化作寒冰溶洞震驚堯伏五官，滿溢驚愕的目光上移對上自己劍鋒所指的蒼穹，感知著此刻非雲凌長老的蒼穹散發出的冷凜氣場。
強弱懸殊巨大，堯伏渾身一顫涼意滲透經脈貫穿五臟六腑，以至手臂不可自抑的一抖，利劍脆響破碎成塊融化為水，逼得堯伏慌亂中連退三步，他雖深知蒼穹厲害卻未曾想到蒼穹竟以超越前任崑崙聖主玉華舜已達融絕欲入化神境地。
「靈……靈主……」
雲楚眼看堯伏連連後退，都快要撞上自己，氣不過的雲楚推開堯伏，仗著自己的身份，抬手指向蒼穹。
「蒼穹！你可還記得當初拜入崑崙門下所發的毒誓！」
「.……」
「如今你無視崑崙族法，企圖傷我是想要造反嗎？你.……你.……」
話到半截，雲楚被蒼穹盯得渾身冰涼，彷彿置身寒潭深淵，連唇齒都被凍得上下打顫咯吱作響，這封絕的威力，他自跟隨上屆聖主至今又豈會不知，眼看蒼穹不為所動，雲楚沉了口氣企圖再言，卻見蒼穹落到自己的目光突變凜冽深邃，嘴角上揚冷笑至邪，睨視蒼生狂妄不羈。
「你奈我何？」 ……
轟動
聲於同時屋內冰鋒盡數齊碎盪起地面震動，被寒冰覆著的傢具置物無一不溶為冰水，寒氣騰升凍得屋內除蒼穹以外眾人紛紛僵了身體，連雲楚方才沾染了些許茶水的衣袍也毫無意外結冰化水，嚇得雲楚愣怔間遙望蒼穹遠去的背影，想起此時臨江樓的境況，轉頭一把抓住堯伏。
「快！報崑崙注意臨江樓」
「..是」
屋內寒冰因著蒼穹的離去消融，屋外夜幕雷鳴轟轟，暴雨拍打臨江樓琉璃屋瓦濺起水光，屋檐之下到達臨江樓底層的賀君誠等人巡視眼前十層華樓，雲啟望向站在隊伍最前端的賀君誠。
「太子，你看？」
雲啟話音剛起，賀君誠看向走到自己身邊的驚蟄，再見其眸中決絕，於他所想並無有異，沉聲道。
「你想好了？」
「否則他不會放過世子」
驚蟄回望賀君誠，她很清楚慶毓光想要什麼，她也很明白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北堂玥用一生榮耀換得她八年來之不易的生命，而今她也是時候該歸還恩情以全北堂玥乃至整個北堂氏族的傳承使命，北堂玥做不到的她來做，北堂玥想守護的她來護，即便地獄在前，這條路她也一定要走得堅定不移。
「.……好」
賀君誠難得遲疑，覓得驚蟄緊握的雙手間珏玉若隱若現，哀涼滲透心間化作賀君誠嘴角一抹不加掩飾的諷笑。
常人皆道鬼怪可懼，豈知人心才是天地間最為險惡的癥結，這片大地上多少皇族霸主因一己私慾山河血染以至生靈塗炭，神魔都自嘆不如，唏噓間賀君誠見驚蟄再次肯定的朝自己點了點頭，回首看了眼雲啟：「護北昭長公主上樓」
「是」
驚蟄聞得賀君誠言語中夾雜的敬重與惋惜，不染俗欲嘆憫蒼生，驚蟄低眸輕笑，隨即抬頭深看賀君誠。
「賀太子」
「.……」
「西嶼有你，何其有幸」
驚蟄說完仰面而笑，落入賀君誠眼中，下意識的握緊了摺扇，抬眸殺氣橫生直視第一層閣樓，摺扇一揮，樓門破碎巨響，撞飛抵擋住樓門的各派侍衛，兵戈聲起痛呼聲自第一層往上騰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