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仔細回憶了一番，王微終於從那些被她刻意塵封的記憶裏找到了少年的名字。
“似乎，有一個人叫李淮，十五六歲的模樣，就是他背著我一路從皇宮逃出來的。”
梅兒聞言顯得有些驚訝：“果真叫李淮嗎，殿下沒有記錯？”
王微坐直了身體：“我聽到其他人是這麽叫他的，怎麽了，有哪裏不對？”
梅兒努力的想掩飾住自己的不自然，可語氣裏依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沒記錯的話，這不是武忠郡王的名字嗎……”
王微頓時黑人問號臉。
幸好她一直假裝因為遭受了大難身心衰弱以至於對之前的事情有些模糊，而在過去的一個月裏她確實也老犯下這個時代的人絕對不會犯的常識錯誤，所有伺候她的人都清楚這件事，梅兒才沒有懷疑，給她大致解起了這位郡王的情況。
“武忠郡王是楚王的三子，四年前楚王殿下去世後陛下就把他接到宮裏親自教導，待他如親子……”
到這裏梅兒有些微妙的停頓了一下，偷眼看了王微一眼，王微對她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迷惑微笑，鼓勵她繼續往下。
梅兒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甚至有傳言，陛下想過繼郡王，立他為太子，連旨意都擬好了。”
王微配合的問：“然後呢？”
“結果英王殿下出生了，所以就……”
梅兒的聲音壓得不能再低，還下意識的左右看了幾眼，即便現在屋裏隻有她們兩個人。
王微恍然大悟，這樣看來的話，這位郡王在皇宮裏的地位就很尷尬了。她有些奇怪的問：“既然如此，為什麽沒有讓郡王回封地去呢。”
這點基本常識她還是有的，在古代能被封郡王代表一定有封地，況且這個郡王的爹同樣也被封了王，實在不行，他也該回親爹封地去才對嘛。
梅兒顯得不太想回答，可是抵不過王微期待的眼神，為難的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據是陛下擔心這樣顯得不慈愛……請殿下贖罪。”
見她支支吾吾不肯，王微沒有為難，揮揮手表示不在意。不過梅兒不願意，她還是能想明白裏麵的道理。古代要過繼一個嗣子可不是事，何況還涉及到家。既然連梅兒都知道，明當時這件事基本已經快敲定了。結果沒曾想皇帝居然得了個親兒子，自然就不想要侄子過繼了。
但之前打著旗號把人從封地弄來，有了親兒子就急吼吼想趕走，顯得有點不地道，所以皇帝還得掩飾一番，對這位跟太子之位擦肩而過的郡王大加封賞，裝也要裝出個慈祥的麵孔。還有一點，如果皇帝還不至於糟糕到了極點，好歹是養了四年準備當兒子的少年，養條狗久了都會有點舍不得，況且是個人呢。
在王微的記憶裏，這位武忠郡王起碼還是很有擔當，機智又勇敢的。
“這麽來，他還是我哥哥？”
王微後知後覺的想起了這件事。
“我們來往多嗎，感情可好？”
她覺得要不是因為這樣的話，人家起碼也是個郡王，怎麽會不顧一切的跑來救自己這個公主呢，總不可能是他對未成年公主一見鍾情愛得無法自拔，反正王微沒看出來當時他有什麽愛戀癡情。
梅兒皺起了眉頭：“呃，郡王不住在後宮，皇城裏有宅子，除了被召見和請安，平時都不怎麽進宮，殿下自己可還記得些什麽。”
“那他為人如何，脾性怎樣？”
梅兒顯得很慚愧：“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郡王一貫行事低調不喜出風頭，在後宮很難聽到他的消息。”
看來是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了，王微點點頭，叮囑了幾句，讓梅兒找人去打聽這位郡王是否安好，不論死活都盡快稟報，便揮退了她。
她心中十分疑惑，不明白當時那麽危急的情況下，人人都想著自己逃命，連公主的親爹都丟下她跑了，一個理應和她不熟，身份尷尬的堂兄為何會拚了命的來救他，當時她還以為那個少年是個侍衛呢。
不過再認真回想一下，似乎隨行的幾個侍衛對他挺不客氣的，直呼名字斥責了他，還叫他子……莫非還有她不知道的內情嗎。
看著一成不變的窗外空，王微又忍不住想歎氣，呆了快一個月，她卻連一些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搞清楚。比如現在的皇室到底有哪些成員，基本的親戚關係又是怎樣。然而裝失憶還得把控住一個度，太過分的話搞不好會被懷疑當成妖邪給燒了。王微現在就敢在梅兒麵前套話，因為她嘴嚴又不想惹事，其他人麵前王微可不敢輕易的開口亂問，基本保持著高冷的架勢。
可是問多了梅兒肯定會懷疑，王微覺得現在她就已經有些疑惑了，隻是她大概沒看過穿越所以沒想到那一點去而已。王微現在就很想知道，那些同樣穿越不出三就能把上下左右人際關係姓名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的女主角是怎麽做到的。她一到晚的被無數人盯著，上廁所洗澡都有起碼四個人伺候，晚上睡覺更是有兩個以上的宮女睡在一個屋子的榻上，讓她無時無刻都要繃緊神經不敢多多問，更別流露出任何異樣了。
比如她連公主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因為沒人會把公主的名字掛在嘴邊，更沒人敢當麵直呼其名，王微單純隻知道自己現在姓李。曆史上也沒記載這位長樂公主叫啥，電視劇裏那些李明月李青蘭一聽就知道是瞎編的。因為王微總結後發現這個時代凡是有點地位的人，都是一個字的單名。
平時的交往裏基本也不會有人直呼某人的本名，因為那會顯得非常沒有禮貌，等同於一種挑釁和侮辱，除了親朋好友和父母長輩，都是互稱表字。年紀大一些的老者連表字都省了，直接尊稱他的號。
比如王駙馬本名一個“雁”字，字歸鴻，江大人本名“流”，字元叔，鄭節度使的名字就比較詭異，當時聽宮女們他名字的時候王微還以為他叫鄭傑，結果一打聽才知道那個傑字不是傑，而是桀，給他取名的人大概和他有仇吧。他也是時下少數沒有表字的異類，估計是因為身世的關係，時候沒人取表字，長大後自己不在乎，反正大多數人背後嘲諷看不起他是奴隸之子，當麵還不是得客客氣氣，叫他一聲鄭都督。
到這個問題，王微覺得又被電視劇坑了一回，她對節度使這個官職並不了解，看電視劇就以為是某個州的老大了，結果到了這裏才知道隻是軍事方麵的最高長官而已。而公開的稱呼一般也不叫節度使，大家都稱呼為都督或者直接某某大人。一個州的正式最高負責人其實是州牧，官職為刺史。理論上節度使是要服從刺史的。
可惜現在已經不是開國時候的王朝，由於經曆了一場長達數年的大叛亂，皇權漸漸衰落，失去了對下屬各州的絕對控製，導致一些刺史互相攻伐吞並，全國三十六州數百郡縣，不少州刺史由節度使兼任，徹底統管當地軍政大權，成為了當地的無冕之王。
像這一次領軍進皇城的王江鄭三家，就是裏麵勢力最大的幾支之一，除他們外還有東洲節度使範氏、瀘州節度使郭氏，以及位於最北方的燕州節度使拓跋氏三支。不客氣的，如今的大唐，名義上還是皇帝做主，實際上卻早就分裂成了六大節度使以及皇帝互相對峙局麵。隻不過大家維持著表麵上的尊卑，沒有公開撕破臉而已。
就這些情報還是王微費盡心思從一個曾經在禦書房當過差的太監那裏套來的，她覺得搞不好這回皇城失陷皇帝逃跑就是挑明一切的開始。正逢亂世，誰不想把握機會問鼎中原，登上那象征著最高權力的皇帝寶座。
況且現在外麵胡人入侵，占據了半個江山，掌握了全國一半以上兵力的幾個節度使不尋思怎麽去跟胡人對毆，個個按兵不動，坐看胡人日□□近，四處肆虐。看樣子倒是想先窩裏鬥一番，王微更是覺得按照這種熟悉的套路發展，接下來應該就是徹底亡國的節奏。當年的大宋大明不就是這麽亡的嗎。
縱然王微不是那種充滿熱血心懷下的仁人誌士，麵對此情此景，也很想望長歎，喊一聲大唐藥丸，百姓無辜。可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在考慮憂國憂民之前，還是先救救自己再吧。
她又等了足足兩，被派去打聽消息的太監才傳回話，他找到那位武忠郡王了。他居然沒有死在亂軍之夜，雖然身受重傷，到底保住了一條命。
王微不禁大喜，不光是因為救命恩人的關係，現在她勢單力薄，外麵的文臣武將一個都靠不住，手底下居然連一個可以派出去跑腿的人都找不出來。好歹大家都是姓李的一家人，武忠郡王還是個男的，拉過來起碼也能多點底氣。
可是太監卻吞吞吐吐的告訴王微，郡王受傷太重，已經昏迷了一一夜，估計不太好。王微頓時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怎麽會不好，禦醫呢，堂堂郡王，又是為了救我才受傷，不嘉獎，連妥善的醫治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