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十五章
王微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躺在馬車裏,聽著馬車一路駛到了城門邊,外麵負責趕車的車夫低聲和守門的士兵了幾句,然後有人打著火把過來挑開簾子往裏看了一眼,讓王微的心都快要蹦出喉嚨口。
但對方明明看到裏麵躺著一個大活人,卻跟瞎了似的什麽都沒,放下簾子,示意馬車可以過去,弄得王微白緊張了一番。虧得她還以為要翻牆或者強行殺出一條血路呢,結果就這麽簡單?
不過仔細想想,江流勢力再大,這座皇城終究還不是他一個人了算,王家也是很有勢力的,提前買通關節或者安排自己人守門,把他們放出去並非難事。現在又沒有攝像頭,到時候真的追究起來,咬死不認就完事了。
順利的出了城門,車夫不慌不忙的驅使著馬車慢悠悠的走了很長一段距離,轉過一片樹林後才再次停下,那個一直縮在車廂內部陰影裏的女人便一把抓起裹著王微的被子,一言不發的從馬車跳下,夾著她穿行在樹林裏,飛快的跑了一陣,直到麵前又出現了一輛馬車和幾個家丁打扮騎著馬的男人,王微才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話。
她的聲音異常嘶啞,好像聲帶曾經受過傷,話的聲音帶著一種漏氣般的嘶嘶聲:“沒被跟著吧?”
“沒有,我們特地繞了好大一段路,確定沒有尾巴。”
為首的那個中年男人沉穩的回答。
女人便不再多言,再次將王微連著被子一起塞進了車廂,但是自己卻沒有跟著上去。王微聽到她叮囑了幾句,要他們一路不得停留,務必以最短的時間將人護送到鄴城,交到接應的人手裏。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那個男人奇怪的問,女人沒有吭聲,王微身在車廂裏看不到,想來她應該是搖頭確認。於是那些人就沒有再多問,隨著馬車微微下沉,趕車的人跳了上來,馬車在幾匹馬的簇擁下,慢慢轉了個彎,便在黑夜裏開始前行。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來問過王微一句話,全當她不存在,王微努力的在不發出大動靜的同時悄悄從被子裏掙脫出了兩隻手,費勁兒的把嘴裏那個木球摳了出來,呸呸吐了幾口唾沫,揉著因為長時間張著嘴而酸痛不已的腮幫子,心中滿是疑惑。
雖然隻和王雁見過兩次,加起來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不過王微覺得他不太像個心胸狹隘的男人。這倒不是他不會記仇,但感覺他要是想報仇,直接就報了,犯不著用些手段來折騰一個無助的姑娘。老實最好的報仇方法不就是不搭理公主嗎,既然他答應了李淮會幫助公主,王微相信他不會出爾反爾,刻意在這種地方刁難她。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顯得很可疑,王微並非要隨時自持公主的身份,要所有人都高高的捧著自己。可好歹她是個公主吧,王雁這種世家出身的子弟怎麽會不注意細節,連個丫鬟仆婦都不準備,讓一群男人護送她上路。身為現代人,王微以前對此還沒什麽概念,但是被軟禁的那段時間裏她經常和梅兒幾個宮女聊,大致已經明白了這個時代女人名節的重要性。一般的大家閨秀名門貴婦,絕對不可能孤身一人外出,更不可能一個侍女都不帶跟男人呆在一起。隻要傳出去,基本上名聲就毀定了。
根據李淮的法,此去鄴城,即便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至少也要兩兩夜。就算是王雁對自己手下的節操有絕對的信任好了,可表麵上的掩飾還是得做一下,至少也要派個年長的仆婦隨行才符合時下的慣例啊。他這麽做跟殺了公主又有什麽區別。
而這幾個護送她的男人反應同樣奇怪,既然是世家的仆從護衛,怎麽會不懂這套規矩,可那個應該是陪著隨行的女人不一起走的時候,他們居然毫無異議。王微就想知道,除非他們打算接下來的路途裏一直把她關在馬車裏麵,連下車方便休息的機會都不給,這群男人要怎麽解決她的吃喝拉撒生存問題?
哪怕是在現代,一個十來歲的女孩跟一群三四十歲的陌生男人單獨相處兩……也很糟糕吧。
王微心中浮起了一層不祥的預感,直覺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馬車吱嘎吱嘎的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搖搖晃晃的行駛,王微本想掀開車廂窗戶上的簾子看一看,但是顧慮到跟在車廂邊上的幾個騎馬的家丁護衛,又收回了伸出的手。由於是在睡覺的時候被忽然帶走,她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的中衣,還打著光腳,這讓她更沒有安全感。
不過因為平時她總是抱著一份警惕心,所以還在那個院子的時候就特地在首飾裏翻出了一根發釵,造型很簡單,隻在頂端有一顆巨大的珍珠,她就是看中了下麵的釵身足夠尖銳結實,所以不管什麽時候都戴在頭上,睡覺都不取下。現在拿在手裏,也算是無奈之下的防身武器了。
心驚膽戰的在馬車裏屏息靜氣,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很久,漸漸的已經可以看見邊亮起的曙光,一切不再那麽的黑暗,王微估計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淩晨五點多的樣子。在此期間那些人一句話都沒有過,異常的沉默更是讓王微的心越發沉重。不管他們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但這種奇怪的緘默都很不正常。
她早就默默的檢查了一遍車廂內部,隻有她裹著的那床被子,其餘就是光禿禿的木板,別靠墊了,連基本的裝飾物都沒有。
“沒有換洗的衣物,也沒有應該有的食物和水……這不太像是要護送人,倒像是真的要送我上路,隻不過上的是黃泉路。”
因為害怕和緊張,王微身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她努力的讓自己冷靜,思索著解決的方法。她覺得應該不是王雁指示的,他要殺她的話早就動手了,犯不著冒險送出城再做。那就是中途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讓她落到了其他人手裏。
“可究竟是誰做出這樣的事情,殺了我並不能帶來什麽好處啊。”
她隻是個公主,如果是皇子也許還存在會幹擾政局的可能,但一個公主又會礙著誰?除非是有人不想看著她嫁給江流的兒子或者其他什麽人,可即便是她嫁了人,也不會立刻給娶了她的人帶來飛升般的好處啊。就算是生個兒子出來合理的篡位,那至少也要等十個月,還不一定能立刻懷上,生下來還不一定是個兒子。
與此相比,她死掉的話反而會引起一係列的麻煩,至少江流第一個就不清楚,而王雁大概也擺脫不了嫌疑。假如皇帝要以此為罪名來對付他們的話,他們確實不好順利脫身。
她大氣不敢吭的透過因為顛簸而不斷露出縫隙的前門車簾來觀察外麵,隻能依稀看到泥濘的地麵,看上去像是在野外,車子走得很艱難,時不時就歪歪扭扭,還上下起伏,抖得王微整個人都跟著搖晃個不停。而且感覺車子走一段距離就轉一個彎,整體上像是在上坡,更是讓王微驚慌不已。
該不會是要把她拉到人跡罕見的深山裏麵,來個毀屍滅跡吧。
她考慮過跳車逃跑的可能,但是跳下去肯定會摔傷,而且對方全是騎著馬的男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抓回來。至於喊救命……走了這麽半連狗叫都沒聽到一聲,喊了也白喊,搞不好還刺激得這些人提前動手。
王微一籌莫展,急得兩隻手都在顫抖,心中狂罵王雁不靠譜,這是怎麽辦事的,居然叫她這麽輕鬆的就落進了不懷好意的人手裏。
正六神無主,馬車忽然就停了下來,王微的呼吸也跟著一滯,她清楚的聽到外麵幾個男人在輕聲話。
“就是這裏?”
“我看了,這兒就足夠隱秘,一會兒挖個坑把人一埋,保準不會被發現。”
“行吧,趕緊動手,完事兒後好趕快回去向主人交差。”
聽到這裏王微的驚恐已經達到了頂點,哪裏還不清楚噩夢成真,外麵那幾個人居然真是打算殺人滅口。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馬車的簾子就被掀開,一個男人探身進來,伸手就要抓她。王微想也沒想,揮舞起那根發釵就刺向他的手臂。那人猝不及防,立刻被劃開了一條傷口,頓時大怒。
“賤/人,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傷你爺爺我!”
雖然王微極力反抗,但她到底隻是個十來歲的少女,哪裏能和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抗衡,幾下就被他抓住頭發從車廂裏拖了出去,毫不客氣的摜在了地上。王微隻見那些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死人,有一個人已經獰笑著抽出了腰間的佩刀,便強壓著恐怖大聲喊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道我是誰,我是長樂公主,你們居然敢害了本朝的公主,不怕滿門抄斬嗎!”
誰料這幾個男人聽後不但不怕,還奚落的笑了起來,一個男人嘲諷的道:“滿口胡話,你要是公主,我就是/皇老子!行了,少廢話,乖乖受死吃了這一刀,免得受苦。”
“我真的是長樂公主!”
反複強調,可是越這麽,那幾個男人越是不信,笑得無比嘲弄。王微心下絕望又沮喪,她想不明白,這中間到底哪裏出了岔子,這幾個人居然連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到底是被人鑽了空子,還是王雁那邊的問題?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便這件事不是王雁主使的,和他也脫不了幹係。想來他肯定隻是隨便安排,根本沒有上心,所以才導致了現在這種荒唐的局麵。
王微發誓,她要是還能僥幸不死,一定要叫王雁付出代價!
不肯引頸就戮,她手腳並用的往後爬,那幾個男人也不阻止,就像是抓到老鼠的貓玩弄獵物般,殘忍的看著她無助掙紮。拿刀的男人見她居然沒有哭喊求饒,還感到很失望,故意慢吞吞的將刀貼著她的臉滑動。王微咬著牙問道:“我們素不相識,為何要對我下此毒手。”
邊上一個男人嗤笑著道:“誰叫你不長眼睛,居然敢妨礙到我家主人——”
那個應該是頭目的中年男人倒是全程沒有動手,一直站在邊上,聽到這句話後嚴厲的嗬斥道:“閉嘴,趕快動手完結此事,免得夜長夢多。”
被他這麽一罵,拿刀的男人不再刻意戲耍,高高舉起刀便要對著王微的脖子落下,王微無法躲避,隻得咬牙閉上了眼睛。但大概是老爺不想叫她就此命喪黃泉,她隻聽到噗噗噗好幾聲悶響,等了半刀也沒落下,便戰戰兢兢的將眼皮掀開一條縫。
隻見剛才還凶神惡煞的男人們全部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而一個穿著道袍看上去起碼也有七十歲的白胡子老頭手執拂塵站在她麵前,若有所思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