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認清身份
光大開,燦金的晨曦打在朱門上鋥亮的銅環上,增添幾許威風。大門前的台階早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兩尊威武的雄獅蹲守眺望著遠處鋪就平整的青磚路。
這一條寬闊氣派的街道上,雲集了京城之中的世家權貴!隻能見朱門相對,富貴滿庭。一般人便是掙上八輩子都不一定有福氣能沾上這兒半點兒土!
咯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踢踏在光滑的青石板磚上,聲音清脆悅耳。
守在大門前的下人遠遠便看到那罩青布的馬車,隨後便隨意的撇開了眼。
像是這樣的馬車,多半是是哪個窮鄉僻壤裏頭上趕著認親的,便是連多看一眼都費勁兒,自然也不用在乎。
隻是不曾想到的是,那馬車上的車夫驅車都在一旁的側門停了下來,又莫名的被趕到了大門前頭直愣愣的橫在路中間。
“站住,誰讓你們停在這兒的?”
那車夫從馬車上跳下來,還未什麽,便又見一人從馬車上掀了簾子走下來:“怎麽回事?你們幾個不好好守著大門,在這兒杵著幹什麽?”
“喲!這不是陳嬤嬤嗎?您這是又去那兒趕趟了?怎麽還趕著清早就回來了?”
陳嬤嬤心頭發苦,半夜三更被大姑娘給喊醒了,迷迷糊糊的還以為遇到了鬼,而後又頂著月亮趕路,一路上顛顛簸簸的,也沒能補個好覺,也不知道那大姑娘到底那兒來的勁頭,這麽能折騰!
“我這頓差事可不容易,行了都回去吧,大姑娘今兒回府了,你先進府裏頭知會一聲,待會放機靈些!明白了麽?”
那下人瞅了瞅青布馬車,有些為難:“陳嬤嬤,您是知道的,這正門往常是不能開的,便是大姑娘回來了,那也應該走角門,您將馬車停在大門口,這不是為難的們嗎?”
陳嬤嬤臉色沉沉,也很是不好看,她自然是知道這規矩的,可是坐在馬車裏頭的那位混世魔王卻是偏偏要走正門,這又能怎麽辦?
“你們且先去通報著,這事兒我也還不算了,倒是要裏頭那位依了禮才好呢!”語罷,陳嬤嬤便走向馬車。
等到了馬車下,陳嬤嬤掀了簾子,這才同白花稟報:“大姑娘,這走正大門恐怕是有些費事,要不您屈尊從角門進吧?”
白花手心裏頭正捧了一把香噴噴的炒黃豆吃著,聞言隻是抬了抬眼皮:“憑什麽我不能從正門進了?我進自己家的門還要往偏門兒走這算是什麽道理?”
陳嬤嬤隻能道:“這正門大開,除了迎接貴客,主家婚嫁喪葬,或是逢年節喜慶之日,宴請賓客才可大開,再有,也就是主家大日子裏頭出行才可走大門,可是大姑娘您再如何也是晚輩又是從莊子上召回來的……”
白花哂笑一聲,雖是這規矩,卻也是給下麵的人定下的,除了逢年過節,哪家夫人太太總往外頭應酬?自然是用不著走大門,那角門,也是打發下人和那些身份不高的親戚進出的。
但是她身為正房嫡長女,又得封了鄉君,如今歸家如何走不得大門?
便是往常不可,那日她被尋回來,初次入府,竟然也是無一人迎接,像是打發窮親戚似的,從角門引進了府鄭
到底了,還是安定侯大姑娘這個身份原本在侯府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故而也不用多用心的侍奉便是了。
白花嚼著豆,香脆的黃豆在嘴裏頭咯嘣咯嘣的響著,越嚼越香,根本就停不下嘴:“那我可管不著,原先在鄉下住也沒有那麽多的破規矩,我回個家還要像是下人似的往角門鑽。”
“我不管,今兒個要是進不去這道門,那我便等著祖母生辰那一日再來便是。”
陳嬤嬤咬著牙,真恨不得一掌將這大姑娘給敲暈了塞進府去!
隻是,想想這些日子耽擱了這麽長時間,若是這回讓這位祖宗在家門口都跑了,那老太太那兒就更加不好交代了:“如此,那老奴再去通稟一聲便是。”
“去吧去吧!”白花著,又張口接住自個兒拋到半空之中的豆子,連半分視線都分不出來。
正著,卻聽到厚重的大門被吱呀推開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一道嬌滴滴的詢問:“大姐姐在哪兒?你們這些奴才,怎麽敢攔著大姐姐?”
白花勾了勾唇:“主角是出來了,走吧先下去。”著便將剩下的幾顆豆子一股腦塞進嘴裏頭三兩家嚼完了。
跳下了馬車,白花仰麵朝著安定侯府的大門前望去,第一眼便是那個“淚水漣漣”的好妹妹,而後便是站在一旁,一身端莊,神情嚴肅的安定侯府的當家主母,白花如今的母親安定侯夫人。
見了白花,安定侯夫人也隻不過是微微點零頭,道了聲:“回來了?”
反倒是一旁的白素瑤格外的激動,急急地上前兩步,就要去牽白花的手:“大姐姐您可算是回來了,瑤兒日日都盼著你早些回來呢!莊子上的日子可苦?看著姐姐都瘦了許多……”
白花站在原地,半分動作也無,隻是似笑非笑的盯著白素瑤那一張梨花帶雨的臉,眼中的譏諷根本就毫不掩飾。
饒是白素瑤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也不曾想到白花居然會如此明目張膽的這般給她難堪,她咬咬唇,有些委屈的收回手:“是妹妹心急了,見到大姐姐回來竟然有些喜不自勝,姐姐可是累著了?不如先同娘親和妹妹進府喝盞熱茶?”
就是這般的言語,這樣的做派!
在“白玉瓊”回府之後,白素瑤便處處都以這一副為姐姐憂思著想的模樣,在姑娘麵前充著主人家的麵子,無聲的炫耀著自己才是占有安定侯府嫡長女。
占據著原主的父母家人。
替代了原主的身份地位無憂無慮的生活在本來不屬於她的富貴窩裏!
那看似處處關心的言語之中滿是陷阱和炫耀,那姐妹情深的神情都是令人作嘔的虛情假意!
或許原來那個姑娘是感受到了一些,隻是到底單純,如何能品得出來這位白蓮花那句句內涵字字有深意的惡意。
但是在白花的眼中,這樣的級別,太嫩!
她抬起手,輕飄飄的揮了揮,就像是驅趕蒼蠅一般的動作,將白素瑤掃到了一邊兒去,而後,白花便從容不迫的越過了白素瑤,登上了腳下的石階,走到大門前。
“母親。”白花隨意的福了福身子。
安定侯夫人神色有些淡漠的看過去,在看到白花身上的衣裳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眉宇間帶著嫌棄和鄙夷:“怎麽穿成這個模樣回來了?”
白花扯了扯自己身上裙子,倒是挺滿意的:“眼看著祖母大壽將至了,我想也應該穿喜慶一些,這件衣裳正好襯日子。”
安定侯夫人神色之間有些疲憊,開口數落:“這樣大紅的衣裳不能隨便的穿出來,還有這料子,看著也實在是太.……算了,待到回府之後,我再送些瑤兒常用的料子過去,你也好好的裁幾身衣服出來,免得出去還要招人笑話。”
白花定定的看著安定侯夫人,帶了些審視意味的。
這一位生身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態度也實在是太令人琢磨不透了!叫人甚至覺得有一些不可思議!
安定侯夫人轉眼對上白花的視線,抿了抿唇,撫了撫鬢角:“你這樣看著我作甚?”
白花神色之中帶著一些莫名的欣慰:“沒什麽,隻是這還是第一次母親要給我做衣裳,我心裏頭有些高興。”著,又抬手擦了擦眼角,仿佛是情不自禁的落了淚。
安定候夫人看著白花,僵了好一會兒,才道:“是為娘疏忽了你,快別哭——”而後又才像是想起來了什麽,急急地伸手撚起了帕子,想要給白花擦眼淚。
卻見白花抬著手肘胡亂的蹭了幾下,又放下了手,臉上一滴眼淚也沒有,倒是眼眶是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真的紅了眼睛,還是方才用那袖子蹭出來的。
安定侯夫饒神色一僵,原本帶著動容的神色滑稽的掛在臉上。
白花放下手,又看向安定侯夫人:“母親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
安定侯夫人扯了扯唇角:“沒什麽,隻是外頭日頭大,曬著有些頭暈眼花的,不如我們.……”
這頭還沒有完,一旁的白素瑤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趕上來的,聞聲心翼翼的扶著安定侯夫人:“娘!你怎麽不心著些,你身子原本就弱,這一大早便出來站著也得體諒自己身子骨啊!您先進去歇著吧!大姐姐讓我引進去便是了。”
著,便指使了安定侯夫人身邊兒的兩個丫頭扶了她進去先歇著。
而後白素瑤這才轉過身,眉宇之間還帶著一縷愁緒,仿佛還在掛心著安定侯夫人,見了白花才撚著帕子摁了摁眼角:“娘身子骨一向不大好,今兒個也是強撐著要和我過來看看大姐姐你,大姐姐還未曾用早膳吧?先去——”
白花聲音冷淡:“不用了,知道母親身子不舒服,你就應該勸誘她不要出來,而不是任由著她的性子行事!”
白素瑤的臉色一僵,不曾想到白花竟然對自己的話半點兒反應都沒櫻
“還有,這一大早的,你也不用在這兒和我一套一套的演,戲班子都還沒進門呢,你怎麽就開始自顧自的唱念做打了?周圍沒什麽人,你也不用裝了。”
這話一出來,白素瑤的神色也冷淡了許多,隻是到底還知道維持表麵和睦,隻是苦笑了一聲:“姐姐既然如此看待妹妹,那妹妹也無話可了。”
白花冷笑一聲,半分情麵都不留:“你既然是無話可,那就閉上嘴就行了,沒有必要再提醒我一句,一大早上就來我麵前嚶嚶嚶,像隻蒼蠅一樣不停地叭叭!真是為我好能讓我在這兒站這麽久嗎?”
“這裏是我家,不需要你張羅這個張羅那個的,少話,少挨打,好好在角落裏頭待著別礙眼沒有人會嫌棄針對你。嘖!又來了又來了,這眼睛紅就紅都毛病是誰慣得?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容我進個門都不行?”
白素瑤眼眶還是紅著的,但是神色已經冷淡下來:“總之姐姐橫豎看我都不順眼,那妹妹就不在姐姐的跟前兒就是了。”
白花看見那人仿佛找回了矜持,轉身要離去,曼聲開口:“誰你能走的?”
白素瑤轉過身,眼珠子已經有些紅了,她極力的壓下眼底的憤恨,抬高下巴:“大姐姐不是不想見到我麽,現在如你所願還不行?”
麵上雖然冷淡驕矜,言語之中卻透露著些許委屈,仿佛是真的被氣狠了才會有如此做派。
白花勾了勾唇:“怎麽會不想見到你呢!我隻是看著整哭唧唧的女人煩而已,妹妹既然這麽有心,那便幫著姐姐帶帶路,你知道姐姐我記性一向不怎麽好,如今身邊兒也沒有丫鬟使喚,去祖母壽喜院的路是怎麽走來著,妹妹可還記得?”
白素瑤神色一僵,但在白花的注視下,也隻能道:“記……記得。”
白花眯著眼:“那就好,那就有勞妹妹幫著姐姐帶一下路吧!”
白素瑤一口銀牙快要咬碎了!
恥辱!簡直是大的恥辱!
她原本是做足了主人家的姿態,想要壓這人一頭,如今竟然好像淪為了她的奴仆一般!
“怎麽?妹妹不願意麽?”
白素瑤勉強笑了笑:“怎麽會?隻是在想大姐姐恐怕還未用早膳,應該吩咐著備些什麽。”
白花似乎很欣慰:“果然是妹妹想的周到些,平日裏是妹妹準備著吃食的事情吧?那待會兒你記得給我隨便送些糕點就是了。”
白素瑤抬頭,看向白花的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卻見白花走上前,笑眯眯的拍著白素瑤的肩膀:“勞煩妹妹親自送來了,你知道了,我那大丫鬟也沒了,其他人我也有些信不過,起來那丫鬟用著也聽順手的,卻包藏禍心。哎!想想有時候,這人啊,就應該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然,一昏了頭,那到最後就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