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帝的心思很難猜
這番話黃瓊雖沒有明,可其中的意思皇帝是明白了。自己那個二兒子這些年,在鄭州橫征暴斂,名下積攢了不少的土地。此次景王造反無論真相如何,他名下的財產勢必要查抄。那麽一大筆土地,在其他宗室眼中可謂是相當大的一塊肥肉。
換了別人去,這些土地真的想要發還給百姓,恐怕隻能是癡人夢。別他們背後站著的人,會不會惦記這些土地。便是從中想要狠狠撈上一筆的,估計也不會在少數。正像是黃瓊的那樣,鄭州眼下民怨沸騰。
真正的難題,不在戰事之上,而在其後的善後之上。而善後的問題,最關鍵的便是在景王府名下的那些土地上。若是派出去的人,借著這個機會大撈一筆的話,恐怕真的會徹底引起民心向背。到時候,有陳勝、吳廣之流登高一呼,恐怕搞不好立即便要出大事。
黃瓊府上的那個長史,雖為人古板了一些。可倒也算是一個硬骨頭,在處理這種善後問題上,倒還真需要這種人。至少,這個人不會因為權貴而折腰。不顧鄭州百姓的生死,做出橫征暴斂的事情來。想到這裏,皇帝微微點頭算是同意了黃瓊這兩個要求來。
見到皇帝點頭同意,黃瓊咬了咬牙,站起身來向著皇帝道:“父皇,兒子在求您最後一件事。兒子想從您這裏,要一道赦書。隨同二哥叛亂的那些人,估計除了少數之外,大部分都是被裹挾進去的普通百姓。”
“這其中,真心願意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跟隨二哥造反的不足一成。其餘的大部分人,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造反。兵法有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就算二哥是鐵了心要造反,但真的願意跟他一條路走到黑的不多。”
“就算目不識丁的老百姓,也知道造反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隻要赦書一到,搞不好二哥多年來苦心經營的隊伍,直接便會瓦解。況且,兩位哥哥這些年在封地搞的怒人怨。裹挾進來的士兵,又有多少真心為他們賣力的?”
“就算兩位哥哥,能勉強維持住軍心不散,但士氣、軍心皆無的軍隊,就算勉強掙紮又能抵抗多久?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大概也就如此。父皇,兩位哥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可那些普通的百姓卻不該死。兒子也不希望此次殺戮過重,有損您的聖譽。”
實際上,皇帝已經同意授予黃瓊臨機決斷之權,實際上這個參與叛亂之人,那些該赦免,那些不該赦免,權利便已經授予黃瓊了。但黃瓊卻是有些擔心,有人會在這件事上借題發揮,指責他收買人心,所以才將這個皮球踢給了皇帝。
其實黃瓊內心還有一點,並沒有出口來。雖然沒有經曆過戰爭,但前後兩世皆熟讀史書的黃瓊擔心,老爺子派出的那些將領立功心切,借機殺良冒功。大齊朝文官升官不易,武官升官也一樣很難。
內地又不像是邊軍,大仗未必能撈得到,可仗基本上是年年都有,立功相對容易的多。而內地的駐軍,基本上都沒有這個好處。尤其是黃瓊聽,四大營很多將領從邊軍調回來後,已經有些年沒有升職過。
難保某些升官心切的將領,好不容易逮到這機會,為了升官亂殺一氣。有了這道赦書,雖也不一定能完全控製住殺良冒功的行為,但卻可以大大減少這種事情的發生概率。防範於未然,總比事後亡羊補牢的好。
黃瓊後麵這幾個與之前那三個要求相比,相對不算高要求,皇帝雖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全部同意了。見到皇帝點頭,在皇帝猶豫的時候,黃瓊一直懸著的心也就徹底的放了下來。
該談的談完了,皇帝沒有立即放黃瓊走人。而是盯著他良久才道:“朕希望那兩個孽子,最終能懸崖勒馬。但就像是你的那樣,人心隔肚皮。即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一定真的會把朕這個父親的話聽進去。”
“若是真的走到刀兵相見的地步,朕希望你能記住你今的承諾。朕能給你的,都已經給你了,希望你也不要讓朕失望。你先回去休息,三之後去孟津驍騎營坐鎮。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挽回,由你統帥驍騎營去鄭州平叛。”
聽到老爺子總算放人了,黃瓊也沒有什麽。在黃瓊匆匆離去之後,皇帝看著他的背影良久,才對著見到他們父子對話後,一直都沒有進來。直到黃瓊離開才返回的黃瓊母親道:“冰雪兒,你給朕生了一個好兒子。”
“除了有些方麵顧慮太多之外,此子倒是真的有些像是當年的朕。甚至考慮事情周全方麵,便是當年的朕也有些比不上。膽大心細,遇事也肯下決心去鑽。這些年,朕真的愧對此子、也愧對你。朕看著他,都有些後悔當年的決策是否是對的。”
對於皇帝的稱讚,壞中抱著壽陽的母親,卻是沒有回答他。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直到懷中有些困聊壽陽打了一個哈欠,母親才轉過身,將壽陽交給了趕來的京娘抱去休息。
見到壽陽被京娘抱走,皇帝走到母親的身邊,看著那張即熟悉又陌生的臉,輕輕的道:“朕,這些日子真的感覺到有些累了,朕也沒有想到現在的朕。一如二十年前一樣,真的隻有在你這裏,心中才能有些平靜。”
“朕這些日子裏,總是睡不好。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二十多年前,你與朕第一次相見的時候的情景。那個騎在一匹白馬上,颯爽英啄女騎士。那時候的你,雖然也從來沒有見過你的笑容,但麵紗下麵那雙眼睛卻是那麽的有神。”
“在知道你的身份後,明知道你一直在等著朕去提親。可朕卻因為當年的弱懦,生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你,卻始終不敢去提親。後來娶了她,明知道不該再去招惹你,卻偏偏又克製不住自己。”
“朕知道,你當年答應淮陽郡王入宮,與其是為了你的家族,還不如是為了朕。你雖然是想要保住你的家族,又何嚐不是為了保住朕。當年加在朕與你父親之間,真的是苦了你了。洞房花燭夜的那,你與朕的那番話,朕到現在都還記得。”
“朕當初曾經指盟誓絕不負你,可這麽多年來,朕終歸還是負了你、也負了她。冰雪兒,朕今晚不走了可好?這段日子事情太多,朕可有些日子都沒有親近你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朕也老了。即便想要彌補你也不可能了,朕隻想珍惜現在的每一。”
皇帝的這個要求,黃瓊母親臉上微微一紅,卻也沒有表示反對。見到這位前妻沒有反對,皇帝也顧不得身為一國之君的身份,貌似二十多歲的年輕夥子一樣,一把橫抱起黃瓊的母親便向著臥室走了過去。
至於黃瓊母親的臥室在什麽地方,這位眼下明顯已經熟門熟路的皇帝,也根本用不到刻意去找。而匆匆離開的黃瓊,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後,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厚著臉皮,要求留宿在聽雪軒之內。
當然便是知道,他也沒有反對的權利不是?母親不發對,他這個做兒子的又能怎麽辦?更何況,另外一個主角還是他的親生父親。不過黃瓊對皇帝的那番,在他聽來多少有些肉麻的情話,明麵上雖然不敢,可在心裏麵絕對會給一個鄙視的眼神。
就在黃瓊那對在他要是聽到這番話後,肯定會鄙視為多少有些為老不尊父母,在聽雪軒內共入羅帳之時。已經回到自己王府中的黃瓊,躺在浴盆裏麵,腦袋中卻是想著今在聽雪軒與老爺子的對話。老爺子今並沒有與自己完全實話,這一點黃瓊是很肯定的。
自己出二王謀反,未必是表麵上看這麽簡單的時候,老爺子卻是將這段給跳了過去。這一點清楚的告訴黃瓊,眼下的老爺子並未讓沮喪,或是痛心衝昏了頭腦。自己看到的那些東西,老爺子未必就沒有看出來。
甚至有可能,老爺子對有些事情的判斷,比自己還要清楚。現在看,老爺子派自己去鄭州,恐怕在屢招景王進京不成之後,便已經有了準備。今的談話,隻不過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即便是今兒自己沒去聽雪軒,恐怕此事自己也逃不掉。
隻是老爺子在這個時候,啟用自己心思就真的那麽單純,就為了保住他那幾個皇孫?恐怕這隻是原因之一,但老爺子更深一步的原因是什麽,黃瓊卻是不得而知了。景王即便真的叛亂,但黃瓊始終認為軍事上的問題不大。
隻要四大營還掌握在皇帝的手中,景王的叛亂最多也就掀起一陣水花而已。但難就難在,鄭州善後的問題上。老爺子現在明擺著要將整個鄭州的問題都交給自己,自己究竟該怎麽做才是最恰當的?
最關鍵的是,景王名下那些被他以種種理由,巧取豪奪的土地究竟該怎麽處置,才是最適合的。黃瓊認為這才是自己眼下,最需要思考的地方。他知道,眼下景王無論究竟是否真的要發動叛亂,但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一旦出了鄭州,再回去便已經無可能。
而那些對土地欲望不是一般強烈的宗室,一旦得知景王倒台,都會猶如蒼蠅聞到血腥味一樣蜂擁而至。到時候,自己究竟該怎麽處置才好?這件差事無論自己究竟怎麽做,想要不得罪人很難。
尤其是那些想要從中間,大勢撈上一筆的地方官,以及見到那些即將變成“無主”的土地,口水恐怕都要流下來的周邊宗室。自己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穩定住鄭州的形勢,發還那些被景王霸占的土地,那就肯定要得罪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