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你看蒼天繞過誰
還沒有算上他府上,幾乎堆滿一間屋子幾十口大箱子的,一千貫起的武威錢莊銀票。還有從他那些妻妾那裏,抄出來的金銀製錢算在內。至於其他的金銀器皿、珠寶玉器,更是裝滿了數個庫房。這位李節度,吃飯的碗、飲酒的酒壺、酒杯,不是金鑲玉的,便是純金打造的。
甚至這位李節度奢侈到,解決問題的馬桶與尿壺,洗手淨臉用的臉盆,都是用純金鑲著上好的和田玉打造的,上麵還鑲滿了各種珍珠、寶石。他用來沐浴的房間與浴桶,都是鑲滿了玉。浴室內照明用的物品,居然是一顆夜明珠。他臥房內的一顆珊瑚樹,足足有四尺多高。
去年西北大旱,隴右的旱災更是重中之重。可這位李節度家中糧倉內的糧食,都有些黴變了。大災之年,朝廷嚴禁天下釀酒。可這個家夥卻對朝廷詔令置若罔聞,身為朝廷命官不顧大量災民嗷嗷待哺。不僅大量使用糧食釀酒,還高價向市麵上以及吐蕃諸部出售。
說實在的,張遷是公侯家庭出身。雖說不是嫡子,可自由也算是鍾鳴鼎食。當初,他為了太子斂財,在京城刮底三尺,是太子鐵杆的心腹。跟著本身就性喜奢華的太子,也算是見到過皇室奢侈。可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些奢華,與這位李節度府上的奢華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他也真服了這位李節度,就在這偏僻的隴右,做的還是一個根本不治民的節度使而已。自己在京城為了太子弄那麽點錢,弄的是天怒人怨。這位老兄在這窮鄉僻壤,搜刮了這麽多的錢物,居然無風無浪。若不是此次平叛英王徹查,估計這位老兄依舊可以繼續悶聲發財下去。
自己當初在京城,刮地三尺弄的那些錢,跟著這位李節度相比,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人比人,真的氣死人那。隻是一看到英王那張鐵青的臉,張遷心中升起的那點小小嫉妒,早已經不翼而飛了。他知道,這位英王與前太子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不需要別人為他斂財。
而看著抄家,抄出來的財物名單,還有眼前的贓物,黃瓊想要發火。可看著麵前的張遷,卻又有些發布出來。良久才咬牙切齒的道:“這些贓物之中,除了留下銀兩萬兩,以及全部製錢本王用來犒賞將士,以及用來給寧夏府善後,賑濟災民之外,其餘財物全部押解進京。”
見到英王對這些贓物怒火中燒,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哪怕心中恨不得直接將人一刀殺了,可臉上依舊麵帶笑容的,笑麵虎一樣的王爺如此的震怒。張遷都沒有敢將一並鎖拿的節度同知、節度判官,隴右步軍都虞侯等官員,抄家財物賬冊拿出來。
處置了那位李節度的家產之後,黃瓊對著張遷道:“本王這就下一道手諭,你立即派人遞交給隴右安撫使、布政使、按察使,還有隴右路督察禦史、左右給事中,讓他們立即派得力人手,將隴右諸兵備道,各府知兵馬使,諸知蕃兵馬使,都給本王好好查一查。”
“若是這其中,有一個漏網之魚,讓他們自己上折子到本王這裏請辭。尤其是隴右的督察禦史,還有左右給事中。朝廷派他們來隴右,是督察這裏的官員的。聞風奏事,就給朝廷聞成這個樣子?如果他們不能將功折罪,別說本王在這裏,將鄭州之事在隴右同樣在做一遍。”
黃瓊怒火中燒,這邊的張遷卻是感覺這麽做有些不妥。鄭州是鄭州,隴右是隴右。眼下大敵當前,若是按照英王的要去去做。整個隴右地方衛軍,非得徹底的癱瘓不可。而整個隴右路,恐怕也要雞飛狗跳。到時候前方在苦戰,後方亂了套,這於平叛是極其不利的。
張遷不是反對徹底整頓隴右官場,隴右的官場實在已經到了,不整頓不行的地步。這位李節度,如此變著花樣的貪。就算文武殊途,可同樣坐鎮在一地的安撫使,還有諸司官員真的就一點不知道,這可能嗎?估計這些人睜一眼、閉一隻,固然與李節度的那位親家有關。
但更多的可能是,這些人自己的屁股底下,未必就是幹淨的。可張遷認為整頓應該待平叛之事結束後,再老賬新賬一起算更為恰當。至於眼下,若是現在便大動幹戈,於前方戰局不利。更何況,如今寧夏叛亂,隴右的吐蕃、回紇諸部看起來平靜,但未必沒有什麽心思。
他們現在之所以平靜,首先是因為黨項人與吐蕃人,自前唐起便一直都是死敵。其二,便是有朝廷的備蕃軍現在壓著。若是急於求成,搞得整個隴右人心惶惶。那些與地方官員,牽扯極深的備蕃軍動蕩,搞不好這些部族也會趁機起事。到時候,整個隴右都有失控的危險。
張遷的勸說,讓黃瓊的確有些發熱的頭腦,迅速的冷靜了下來。也知道這個時候,的確不是整肅恰當時候的他,隻能暫時的打消,徹底的將隴右官場整肅一遍的想法。隻是想起來某些事情,黃瓊微微歎息一聲,卻是沒有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什麽,明顯張遷的話他聽進去了。
見到英王如此輕易的便挺進了自己的勸說,張遷倒是有些意外。他雖說跟隨前太子多年,從未在太子身上,看到如此接納忠言的態度過。前太子一旦認為自己做的對,哪怕周圍的人都明知道那是深淵。可就算天王老子來,都勸說不了他。狂妄得沒邊了,才是廢太子的風格。
而此時的張遷,對於黃瓊如此快便聽進去了他的諫言,雖說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卻並沒有半分的欣喜,反倒是覺得這位英王,越來越有些讓他看不透。自己在京城時,與他幾乎成了死敵,可他卻再一次啟用自己。他對待貪官雷厲風行,眼睛裏麵更是一粒沙子都不肯揉。
可明知道,自己曾經在京城做下的那些事情。去是重新簡拔自己,到底是真的愛才,還是究竟有其他的目的?自己的勸諫,都不用自己多說一句,他便如此簡單的便聽了進去。難道他的胸懷,真的如此寬闊?張遷冷靜下來,再一次的問自己,可依舊沒有能夠找到答案。
張遷這邊胡思亂想,黃瓊卻是沒有再說什麽。猶豫了一下,與張遷來到了關押那位李節度,還有他家人的原環州大獄之中。來到大獄之中,看著幾乎關押了滿滿一座監牢的男女犯人,盡管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見到這群犯人之後,黃瓊依舊有些意外加上頭疼。
這位李節度的家眷之中,除了他與他那位長子,還有十幾個管家一類的人之外。其餘居然有六成,是一群鶯鶯燕燕的各族女人。而黃瓊在進來之後,那群女人見到這個年輕人,雖說隻是一身的書生裝扮。可抄自己家的那個凶神惡煞官員,卻是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
便知道,這個年輕人身份不會低。有的嚎啕大哭,有的苦苦哀求,有的還不斷的拋著媚眼,雖說衣衫襤褸,但依舊拚命的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麵。試圖讓這個看起來年輕,但明顯位高權重的年輕人看上自己,挑選自己作為侍寢,以便自己能夠脫離這個昏暗、臭氣熏天的地方。
對於這些女人看過來的,各種各樣眼光,黃瓊感覺到很不自在。當他走到關押那個李節度的牢房時,見到因為看到自己家人也被關了進來,自己那位長子在被關進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與自己一樣的枷鎖,麵如死灰的那位李節度。黃瓊卻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矗立著。
而在見到黃瓊進來,那位之前還很張揚的李節度,顧不得脖子上帶著的幾十斤枷鎖。連滾帶爬的來到黃瓊麵前,手死死的把著牢房欄杆,哭道:“英王、英王,是老臣昏聵,被豬油和錢財蒙了心,觸犯了這國法和朝廷律例。您殺了老臣,老臣現在絕不敢給自己求饒。”
“可老臣就這麽一個兒子,求求您,高抬貴手放他一馬。讓老臣一家,能夠保住香火。他可是當朝樞密使的女婿,也不是什麽官員,隻是一個舉人而已。他雖說跟著老臣,也做了不少的壞事,可罪不至死。求求您了英王放過他,您要殺了老臣,老臣絕對不會再有二話。”
聽到這位李節度苦苦的哀求,黃瓊淡淡一笑:“早知如此,李大人又何必當初?養而不教、父之過,你的兒子走到今日地步,完全都是你縱容的。這幾年,他在你權勢庇護之下,做了多少的惡事,糟蹋了多少女子?放了他,放了他就算是本王答應,這老天爺都不會答應。”
“就算老天爺答應,可被你那個兒子糟蹋死的,那些隻有十歲都不到童女。被你那個兒子為了所謂補藥,勒索吐蕃諸部貢獻所謂童男男根,而被閹割的男童也不會答應。記住,他走到今日的地步,都是你這個做父親造的孽。沒有你的縱容,他能做下如此罪惡滔天的事情?”
“所以,你怨不到別人。常言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明兒本王要用你們父子的腦袋整肅軍心,更告慰那些為了你們那些嗜好,無辜慘死的孩子們。李節度,你不要再找本王求情了。本王今日裏麵放過你兒子,可你有沒有想過,當初誰放過那些孩子們?善惡終有報,你看蒼天繞過誰?”
“至於你的那些家眷,本王會酌情處理的。卻是被你們父子霸占來的,本王會從你們抄沒的家產之中,給予適當的補償後送還給原主。如果有惡行的,本王會按照朝廷律法處置的。罪大惡極的,本王會一並送去陪你父子。至於你們父子兩個,什麽都別多想了。”
“你們父子這等惡人不殺,這朝廷還是天下百姓的朝廷嗎?你們父子不殺,本王如何安撫這隴右上萬衛軍的軍心?你麽父子不殺,本王又有何麵目,麵對那些被你們糟蹋苦了的各部族?又如何整肅這天下官員?至於你的那位親家,本王想用不了多久,也會下去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