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黃瓊的苦心
又看著這孩子,眉眼之間與自己,確切說與母親,有三分神似的麵孔。黃瓊歎息了一聲,又摸了摸孩子的頭道:“這串念珠,是朕的母親賜給朕的,這些年朕一直都貼身帶著。每次朕心煩意亂的時候,隻要將這串念珠攥在手中,無論在紛亂的心神,都可以靜下來。朕將這串念珠賞給你,今後,若是心煩意亂的時候,便可以借助他冷靜下來。”
見到黃瓊親手帶在自己手腕上的這串念珠,這孩子卻是一時沒有敢要,而是將目光看向了祖父。直到祖父輕輕的點了點頭,才跪下磕頭謝恩。待這個孩子退出去後,黃瓊想了想,提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一批書名,遞給家主道:“這孩子被家主教育的很好。朕看得出,家主對這孩子傾注了不少的心血。不過,將來,他能不能擔得起家主對他的寄托。”
“還要看家主,接下來該怎麽做,也要看他自己成長。不過朕以為,有家主這樣的祖父,範刀這樣的父親,應該教不出敗家子。這些書,都是朕當初像是他這麽大的時候,母親教給朕讀的。想必對這孩子的成長,還是有幫助的。多讀書好,多讀書,才能明事理,懂道理。不過範家畢竟是江湖世家,書要讀,但也不要將精力都放在讀書上。”
黃瓊的話,讓家主可謂是五味雜陳,黃瓊明確表示,這孩子就是範家的孩子。這孩子,他的確是很喜歡,但是他不會相認。這一點,讓家主放下心來。在這孩子剛進來的時候,他真的擔心,黃瓊會強行將這孩子帶走。這孩子,雖說不是範家真正的血脈。但先不說,自己與範刀在這孩子身上,傾注了多少的心血。單就這孩子的聰慧,讓家主都愛不釋手。
說實在的,範家子弟之中也算是人才濟濟。但家主活了幾十年,像這孩子這樣聰慧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無論是學什麽,幾乎都是一點即透。讀書,可以說過目不忘。小小年紀,便練出一筆顏體字。便是範劍見了都頗為有些自愧不如。用教授他讀書的那位致仕的翰林話來說,這孩子若是將來考進士。就這個聰慧,將來勢必會位極人臣。
自己教他習武的時候,根本就不用多費力氣。無論是內功,還是招式,自己向來都不用教第二遍。隻一遍,便理解的清清楚楚。而且這孩子,不僅聰慧,為人也相當的勤奮。每日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都不用人督促。這孩子簡直都讓家主,幾乎一日都離不開。有時候,家主在無人的時候,都懷疑是不是這天家的人,從生下來就比別人聰慧?
而家主現在便經常想,將來越過範刀將家主直接交給這孩子。不提這孩子真正的身份,讓朝廷對範家會相當的忌諱。隻要範家不太作死,這位主是永遠都不會動範家的。就說這孩子的聰慧,家主知道,若是將範家交給這孩子。他也許會做得,比自己,還有上任家主更加的出色。也正因為如此,範家家主現在壓根接受不了,黃瓊與這孩子相認。
這不單單是範家顏麵的問題,更多的是他太喜歡這孩子,一直都當成了親孫子。當這孩子進來的時候,家主的心當即便懸了起來。生怕黃瓊見到這孩子,要與這孩子相認。好在黃瓊給出的承諾,讓他這才放下心來。看著家主在聽到自己的變相承諾後,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黃瓊什麽都沒有再說。沉默了一會,一句朕有些乏了,便回去休息了。
等到恭恭敬敬的,將黃瓊送回去之後。疲憊不堪的家主,差一點直接癱倒在椅子上。而走進來的南宮媚,見到家主疲憊的樣子,卻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而抬頭看著南宮媚,家主卻是搖了搖頭道:“你的心思,我還是明白的。可你不該拿著孩子,來冒這個險。幸好,他還是明白和清醒的,否則真的就難以收場了。範家承受不起,失去這個孩子的代價。”
家主的這番話,南宮媚瞬間什麽都明白了。原本自己隱瞞得很好的秘密,在自己這位公爹麵前什麽都不是。看著家主蒼老的麵孔,再想起家主一直待自己如親女。心中傀異的南宮媚,不由得雙膝跪倒在家主的麵前。隻是就在她剛想說什麽的時候,家主卻是擺了擺手。親手將她攙扶起來後道:“記住,他就是範家的長孫,除了範家的長孫,他並無其他的身份。”
“我早就說過,他就是將來要接掌範家的長子長孫,更是刀兒的親生骨肉,也是刀兒的唯一兒子。有些事情我希望孩子,永遠都不要知道。孩子,這些年也苦了你。要是沒有你,範家上下估計墳頭都草木以長了。所以,你也不要太過於愧疚了。如今範家門下諸子弟,生活日益奢華,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好好的管教孩子,將來範家的一切就靠著他了。”
說罷,擺了擺手示意南宮媚離開後,家主卻是歎息了一聲,什麽都沒有再說。他對南宮媚將孩子打發進來那段插曲用意,家主卻是清楚的。她是擔心,某些事情會激怒那位主。那位主對範家,最近這一段時間對西域情報不及時,以及其他諸多事情上,已經很不滿意。雖說經曆了自己的解釋,可南宮媚不知道自己的話,黃瓊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晚膳之後,那位主與家主密談,南宮媚一直擔心,黃瓊會在這個時候做某些文章。家主年紀大了,雖說人老精鬼老靈。可一旦應對上出了錯,很容易給範家惹來大麻煩。所以,她才將孩子打發進去。就是盼著黃瓊,能看在孩子的麵上,千萬別找範家的麻煩。南宮媚的用意,家主又如何看不出來?但盡管知道,南宮媚為了保護自己,但家主依舊很不滿意。
他真的是擔心,那位主見到孩子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來。那個孩子,實在是太優秀了。範家需要一個能力超強的未來家主,可那位主更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若是那位主真的光明正大的將孩子搶走,範家又能如何?到時候,不僅範家聲譽會遭遇到毀滅性的打擊,而且會失去一個苦心培養的繼承人。失去了這個孩子,家主自己都不知道會怎麽樣。
好在那位主,還是知道南宮媚的苦心。雖說眼中對那孩子的喜愛,便是自己都看得出來,但最終還是沒有任何的顯露出來。而且最終的態度,也選擇了尊重範家的決定。這讓家主,才最終的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次徹底的穩了。在南宮媚離去後,家主疲憊的捏著自己鼻梁。盡管很是疲憊,但卻依舊不敢去休息。畢竟聖駕就在他們家,他又敢輕易休息?
而這位家主,其實又哪裏知道,黃瓊此次選擇範家作為駐蹕地的苦心?一儒二農三兵四匠五商。這第一等人,自然是儒生,說白了就是官員和讀書人。而其中到了本朝,又是以進士及第出身的官員,地位遠比舉人選官,或是捐生出身的所謂雜班官員地位更高。接下來便是農夫,日常辛苦勞作都未必果腹的農夫,實則地位還是相當的高。
但所謂的排在第二位,也不過空有一個名義上的地位罷了。實則,基本上稍微有點錢的,就能將他們欺負的死死的。便是地位遠低於他們的商人,都可以將他們視為魚肉。三兵四匠就是兵和匠。地位最低的,便是商戶了。在開國之初,哪怕你身為商人再有錢,但也不能穿綾羅綢緞。商人的子弟,在高宗年間之前,曾經一度是嚴格嚴禁考進士的。
參加科舉是可以,但是到了舉人之後,就不允許再考了。商人子弟,更不許參加舉人選官。官員不許與商人結交,一旦發現即行罷官。隻是到了高宗年間,商人子弟才允許參加殿試。但別看商人出家的官員,身後又大筆錢財支持和鋪路。但即便是進士及第的出身,依舊不許做到三品以上的官員,不許做路府掌印正官。 不許做監察官員,不許做學政。
如今現在社會風氣日益奢華,法禁也越來越鬆弛,穿什麽倒也沒有人管了。但商人子弟做官,依舊很多東西不許碰。可依舊說明,商人的地位很低。哪怕那些官員,每年從商人手中收取大量的孝敬,可與商人的關係,依舊不敢敗在明麵上。在大齊曆代皇帝看來,商人手中有著大量的錢財,若是在讓他們有權,在天下有地位,那這天下還要皇帝做什麽?
再加上官商勾結,大肆魚肉百姓,謀取暴利。商人在拉人下水方麵的手段,更讓大齊曆代皇帝很是反感。尤其是再加上,那個桂林郡王府,更讓皇帝對商人充滿了厭惡。大齊的商人,曆來都是官員用來牟利的工具罷了。而黃瓊當初南下,雖說也住在範家,可卻是微服私訪。他駐蹕在範家,便是襄陽府的大小官員,都一點不知道。
範家迎駕,可以說迎了一個寂寞,可謂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得到。而這次黃瓊禦駕回京,可謂是光明正大。身邊僅僅護軍,就帶著曹銳的兩萬軍馬。千軍萬馬,護衛著皇帝回京,可謂是天下皆知。而黃瓊放著襄陽府諸多的明園,以及襄陽知府衙門不住,而選擇了範家駐蹕。就是要向天下顯示,朝廷如今對商人的重視,為下一步變革做準備。
隻是黃瓊的這番苦心,家主自然一時還不明白。他還以為,這位主是為了某人才來範家的。其實若不是準備下苦心,扶持商人,黃瓊又豈會因為一個婦人,駐蹕範家這樣一個商人世家?他是當朝皇帝,一舉一動代表著整個大齊施政的風向。駐蹕在什麽地方,那可不是隨便決定的。哪怕範家在熱情,再煞費苦心,黃瓊也不會答應來駐蹕在範家。
範家是想著借著,皇帝駐蹕在範家,抬高自己的地位。免得某些方麵,在將來找範家的毛病。可黃瓊卻想著,駐蹕在範家向天下人表示一些,朝廷下一步的施政的方針。扶持商人,將來以商稅取代越收越少的農業稅,減輕農人的負擔,這才是黃瓊下一步的想法。天下富,才是真正的富。畢竟天下,還是農人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