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侍疾與準備
說到這裏,黃瓊看了看一臉平靜看著自己父子二人,但實則目光卻是隻放在老爺子身上的母親,卻是苦澀的笑了笑道:“母親,這些年您後悔過嗎?他的嬪妃眾多,您在冷宮一待便是十八年。可到了這最後,身邊卻隻有您一個人為他操勞,您為他付出這麽多,吃了這麽多年的苦,您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後悔過?十八年,人的一生之中,又有幾個十八年?”
黃瓊說這番話時候,臉上帶著的苦澀,母親看到了。隻是眼光隻在老爺子身上的母親,對於他的這番話,卻是搖搖頭道:“後悔,我從來都沒有過。人生雖說漫長,可有些事情誰又能說的上對錯?我這一生唯一後悔的,便是生出和教出了,你這麽一個下流坯子。除此之外,我在任何事情上,都從來沒有後悔過。尤其是在他的身上,我更是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母親話中牽扯上自己的那句,讓黃瓊登時無語。但對於黃瓊話中,其他的意思,黃瓊卻也隻能撓頭無語。尤其是那句對於他,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更是幾乎戳穿了黃瓊的胸口。他沒有想到,看似清冷,什麽都不在乎的母親,對於老爺子用情居然如此的深。哪怕困守冷宮十八年,也從來不曾後悔過。看著昏睡之中的老爺子,黃瓊實在搞不清楚,他究竟哪裏值得。
隻是還沒有等黃瓊,從母親那句從未後悔過的話中反應過來。母親又說了一番讓他極其震驚的話:“你父親那年納進宮的那些嬪妃,除了那個蜀王做了手腳,送進宮的慎妃,還有一個嬪之外,其餘的都是與我商議過的。品級最高的那幾個,包括德妃在內,都是我給他選定的。你父親當時並不答應,是我為了大局而堅持抬進宮的。包括大行皇後複位都是我定的。”
“他不是你,沒有你那麽花心,更沒有你見到自己漂亮的婦人,便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得到手的做派。他納的那些嬪妃,除了永王和金城之母,是他當年潛邸舊人之外,都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穩定朝局。當初若不是我為了大局而堅持,又那裏會有德妃的機會?包括當時將聽雪軒封閉作為冷宮,從誕下你直到你出宮,十八年都未與他見麵,都是在我堅持之下。”
“我之所以十八年不出聽雪軒一步,是因為那些人雖說是我堅持抬進來的。但我依舊無法接受,與她們共同擁有一個丈夫。我若是出去了,那些女子恐怕連他的邊都沾不到。她們不誕下子女,怎麽讓她們背後的家族安心,又怎麽能全力支持他施政。但我若是出去,恐怕那些人都得守一輩子的活寡。更何況,我的性子我知道,大行皇後比我更適合中宮之位。”
“與你父親在一起,本就對她有歉意。若不是因為我,她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也不會難產,導致身子骨出了大問題,纏綿病榻久治不愈。我這一生,行的端坐的正,從未在任何事情上負任何人。唯有在此事上,對她虧前實在太多。我不出去,就是想要彌補我對她的歉意,更是不想被那些別有用心的看笑話。我若不想在聽雪軒待著,又有那道牆能攔的住我?”
而聽到母親這番話,黃瓊好久都沒有合上錯愕而驚掉的下巴。他知道,母親從未說過謊,更不會在這種上欺瞞自己。老爺子那些嬪妃說是她選的,那就是她選的。想起當初詭異的時局,黃瓊卻是明白,母親如此做一切都是為了老爺子,想方設法多結一些盟友。有些,更是為了在自己外公去世之後,盡快的穩定朝局。母親為老爺子做到這個地步,卻依舊不後悔。
自己這位親爹,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讓母親為他做到這個地步?至於後宮嬪妃的事情,黃瓊知道母親說的是實話。母親在任何事情都極其清冷,可在老爺子這件事上,實則卻是醋意極大。自己早幾年,便聽高無庸說起過,在聽雪軒封閉解除之後,老爺子除了聽雪軒之外,除了在大行皇後病逝之前,探視過幾次大行皇後之外,便再也不敢去其他嬪妃那裏。
遷居永福宮,更是除了母親之外,一個嬪妃都沒有帶。偶爾回宮,也不敢去其他嬪妃那裏。有兩個老爺子在位時的,還算是受寵的嬪妃,也許是與晚輩的自己,在一處宮殿之中不自在,想要一並搬遷過來。老爺子甚至問都沒有敢問母親,便直接給回絕了。而這一切,都因為老爺子還在位期間,偶爾因為禁受不住夾磨,去了德妃那裏吃了一頓飯,便是過夜都沒有。
結果整整半個月,聽雪軒的大門再也沒有進去過,在溫德殿孤枕獨眠了足足半個月。一直到半個月之後,老爺子才得以找了一個小小的台階,搬回了聽雪軒。擱那以後,老爺子在沒有敢踏入其他嬪妃那裏半步。而到如今年紀都很大了,醋性子依舊如此大的母親。當年卻是為老爺子挑選了那麽多的嬪妃。自己主動踏入冷宮不說,還讓大行皇後重新複位。
可想而知,為了老爺子做,出了多少犧牲。那十八年母親不見老爺子,除了不想找麻煩之外,恐怕更多的是這心中醋意未消吧。哪怕那些嬪妃能陸續進宮,壓根就都是她一手策劃的。正像是母親說的那樣,她若不主動封閉起來,當初老爺子想要與那些嬪妃親近,恐怕都不可能。醋意十足的母親,雖說做不出濫殺無辜的事情來,可整治老爺子的辦法卻是有的是。
當初母親能忍耐那幾年,恐怕也是因為外公還在的關係。等到外公離世,一個是當年朝局所逼,另外一個更多的是母親,實在忍受不了與那些女人在一個宮殿內生活,更忍受不了老爺子在碰其他的女人。而當時情況卻正如母親所說,不讓那些抬進宮的女子誕下皇子,她們背後的那些家族,又怎麽會安心支持老爺子秉政。交換歸交換,醋意歸醋意,母親分的很清。
實在有些搞不懂這一對夫妻的黃瓊,最終按捺下了繼續談下去的心思了。而這一夜,他也沒有回宮,就這麽做坐在老爺子床榻邊上,握著老爺子的手靜靜的坐了一夜。包括老爺子半夜解手,卻沒有想到尿了床,也是黃瓊給老爺子更換的衣物和被褥,並擦拭的身子。而母親就坐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他們父子。直到天明,黃瓊又親手為老爺子喂了一些粥後才離開。
回到宮中,黃瓊直接招來禮部尚書取消了西巡的計劃。不過他雖說沒有名言原因,但傅遠山卻知道,恐怕太上皇的情況不是太好。否則,這一夜過去,這位從不輕易改變主意的主,怎麽就如此快的改變了主意?當然,這事黃瓊沒有主動說,傅遠山也不會主動問起來。直到禮部尚書離開,黃瓊才對著傅遠山三人道:“朕明兒去一趟鞏縣皇陵,看一下太上皇壽陵。”
“會離開京城幾日。你們也不要過於擔心。朕隻是看看壽陵,是否達到朕所期待。完工這幾年,是否有些疏漏的地方。朕會快去快回,耽誤不了多少時日。這幾日,隻要不是塌天大事,你們三人看著先酌情處理一下。還有,太上皇的萬年吉祥板,派得力人員再去查驗一番。要保證,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差錯。製備幾年了,別在等到用的時候,才發現出了問題。”
話音落下,看著三位重臣看向自己詢問的目光,黃瓊有些苦澀的點了點頭。三人對視一眼之後,卻是微微都搖了搖頭,誰也沒有在這件事情多說什麽。都以為麵前這位主,是因為太上皇的病勢而心中難過。而實則,他們不知道的是,母親已經與黃瓊說過,一旦老爺子走了,她也會悄無聲息的離開。也就說,一旦老爺子離世,他失去的不單單隻是一個父親。
隻是這些東西,黃瓊又如何能與麵前的幾位重臣說出口?哪怕再親近的臣子,也無法說出來。自古以來,非是皇帝有意識的稱孤道寡,而是每一個皇帝,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為君雖說年份還不算多,可黃瓊已經深切體會了那種孤獨的味道。可自己的那些心事,這天下有誰能夠述說?三位重臣離去後,黃瓊沒有了批折子的興趣,邁走到司徒喚霜的寢宮之中。
將段錦、何瑤、林含煙,以及何迎春幾人召來之後,黃瓊才對著諸女道:“太上皇情況不是太好,也許過不了這個年。你們幾個都是宮中位分最高的,都要有一個思想準備。含煙,朕知道你不願意管事。可她們幾個都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你得多幫襯和教導她們一些。禮部是禮部的事情,但宮中也要有所準備。這段時日,你們輪番去永福宮幫襯母親。”
此時大著肚子,已經明顯快要生了的林含煙,聽到黃瓊的話,神色不由得微微一變。抬起頭對著黃瓊道:“陛下,太上皇如果真的那什麽?您一定要掌控好京城內外諸軍,如果可能盡可能的將天下郡公以上爵位的宗室,全部集中到京兆來。我擔心有的人會趁機,搞出一些什麽名堂來。文官不太可能,勳貴沒有這個必要,唯一擔心的就是天下諸宗室。”
“其他的事情,我會幫襯著姐妹們,這沒的說。但宗室的問題,陛下一定要多注意。要麽讓諸宗室固守封地,不得離開封地一步。要麽調虎離山,全部調到京城來侍疾,以及為太上皇守?雖說可能折騰了一些,但比他們留在封地搞事,至少要強得多。陛下登基時日雖說已長,並為我大齊創立下不世功勳。可那些宗室,卻是未必真的服氣。尤其陛下這兩年又?”
林含煙到底是林含煙,雖說如今久居深宮,可有些事情看的還是明白的。一旦老爺子龍馭上賓,恐怕自己那些親戚之中,很多人都會傳言是自己害死了老爺子,並趁機搞出什麽事端來。自己以他們眼中,淮陽餘孽的身份繼承大統,這些宗室本就相當的不服氣。自己這三年又強力推行土地占有超額稅,更是觸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很多人恐怕是口服心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