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算計
門被再度關上, 由薛珍親自帶人把守,同樣的不再允許其他人進出,一如剛才的宮城北門。單宇揪了個宦官, 單手沒拖動, 一個女兵上來與她一起像拖了半袋子豆子一樣,扔在了公孫佳的馬前。兩柄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將他嚇得尿了褲子。
單宇厭惡地喝道:「說!誰派的你!怎麼吩咐的?你們還有多少人?都布置在哪裡了?各領的什麼命令?」手中的刀又往下壓了幾分。
她的話算多的,除了翻牆開門的幾個人, 後面的女兵騎馬沖了進來,先分出兩隊拉出兩道弧線,弧線匯合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圓, 將宦官們圍在了中間。緊接著衝進來的女兵揮舞著馬刀, 一陣衝殺,接著是步兵,皆是手執長刀打掃戰場。
沒有用到什麼複雜的陣型, 對付這些宦官她們覺得很輕鬆。
兵刃劃開皮肉、衣服的撕裂聲, 慘叫到一半就被滅掉的哀嚎聲混著馬蹄聲、腳步聲, 形成了宦官從未聽過的背景音。
他哆哆嗦噎地說:「大、大膽!是太、太太太子妃娘娘……」
單宇單刀一劃,切開了他的喉嚨, 又去揪了一個宦官過來。這個宦官機靈了一些, 說話像炒豆子一樣的快:「不干我事!是太子妃娘娘的令!她老人家說, 這個時候恐怕有人要真機生事, 咱們得為殿下守好宮裡,等征北將軍帶兵來護駕!」
哦,猜著了,公孫佳的內心毫無波瀾,一揚鞭:「走!」
鄭須提起馬韁, 跟在公孫佳後面跨過門檻,催馬上前幾步說:「再往裡奔就要小心了,有些小道不便縱馬。」
公孫佳道:「明白。且去中宮!」
鄭須道:「且慢,見了殿下要怎麼講?」
公孫佳抽空看了他一眼,鄭須臉上寫滿了認真,公孫佳明白了他的憤怒。一朝天子一朝臣是真的,比臣更慘的是宦官!皇帝屍骨未寒,新君還沒來得及登基更沒有說什麼,太子妃的狗先汪汪上了!
公孫佳道:「太子妃現在的心思不在您這兒呢,她總要表現得寬厚的,您不必急於……」
「嘿!」鄭鬚髮出譏諷的聲音,「表現得寬厚?再背地裡下陰手么?」
公孫佳道:「您決定了?」
「當然!」
「好!」公孫佳說,「停靈在大殿,可我們一定要先去中宮才行。見過皇後娘娘,翁翁再與我一同面聖!放心!」
鄭須笑了:「咱家明白!咱家可是從前朝活到現在的!你們沒經的,我經過的多呀!前朝最後幾個天子……」
公孫佳道:「走吧!」
鄭須道:「太子妃手上的人不多!她也就是趁了這麼個別人心慌沒醒過味兒來的機會。放心吧!但凡紀宸的人馬天亮前沒到,她就得吃瓜落!得讓皇後娘娘也警惕起她來才好!」
鄭須是留用下來的前朝宦官,宮廷里什麼狗灶倒屁的陰間事沒見過?反而是本朝立國之後,後宮和平得讓他覺得違和。以往,他也不敢過問東宮什麼事兒,太子妃現在來這麼一出,倒激起他的鬥志來了!
公孫佳道:「這是自然!」皇后雖然是繼母,可也是太子的娘!岷王向親哥哥報信,不可謂沒有智慧!現在正是太子對皇後母子信任的最高點。
之後的阻力就很小了,依舊是一路殺過去。鄭須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公孫佳還請他給甄別一下,別殺錯了己方的宦官。兩人一路前行,後宮本就不太適合策馬狂奔,很適合公孫佳馭馬慢跑,一路奔到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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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降階而迎。
鄭須自己下馬,先把公孫佳扶下來,一同拜見皇后。公孫佳一看,皇后這兒什麼岷王、新陽侯都不在,也不見太子及其隨從,皇后本人眼圈、鼻尖都紅紅的,顯是哭過,先說:「天冷,娘娘,先回屋再說話。」
皇后道:「顧不得啦!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拉著公孫佳的手進入殿內,幾步路的功夫就開始說了。原來,太子已經來過了,然後與岷王兄弟二人把皇帝挪到了前面殿里。這是標準的規程,沒有把皇帝停屍在中宮的道理。
公孫佳問:「殿下對宮中的防務有沒有什麼說法?」
「內緊外松,反正呀,宮門已經下鑰了。」皇后說。
「為什麼不等到明天一早再敲鐘呢?再不濟,晚幾個時辰也是好的。難道宮裡一切都已經布置妥當了嗎?這會兒敲鐘,只怕整個京城都要不安了……」
皇后道:「是這麼打算的來著,我都說,明天推說陛下病了,免朝。也好騰出些功夫來好好準備準備。可太子說了,沒什麼好瞞的。」
公孫佳嘆了口氣:「倒也是。」
「怎麼?你知道為什麼?」
「太子,禮法所在,他有何畏懼?倒是拖得久了,反而容易落人口實。娘娘可知殿下通知了多少人?」
「唉,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們已經到前面去了。」
鄭須聽到此時認為她倆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上前一步,催促著說:「娘娘!君侯!已經大禍臨頭,現在還有功夫說這些嗎?」
皇后吃了一驚,雖然沒了丈夫是難過得要命,雖然有點私心,她自認自己今晚事情辦得漂亮極了,也沒有辜負丈夫更保護了兒子。現在太子已經接手了一切,岷王也在太子身邊了,章明也過來護衛了,公孫佳還站在她面前了,還能有什麼?
鄭須一把鼻涕一把淚,還能咬字清楚地給皇后哭訴了他剛才的經歷,尤其把「鍾一敲,你該明白以後誰才是做主的人,以後單提起『娘娘』兩個字就只能是我們娘娘,別的什麼人,都得報清名號」說得響亮。
皇后的臉脹得通紅,胸脯劇烈地起伏:「什麼?太子妃?她竟然敢?!狗奴才!也敢口出狂言!你沒有拿下他們么?」
公孫佳道:「已經處決了。」
「啊?這!」皇后大吃一驚,「你怎麼能?你怎麼敢?」她知道公孫佳領兵了,可是對公孫佳的「能幹」向來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現在,有了。
公孫佳道:「她還沒有冊為中宮呢,您才是現在宮廷的女主人。我是禁衛,聽到奉命前來,卻發現門不該管的人管了,難道不該擔心賊人挾持了您和太子殿下嗎?」
皇后吐出一口氣:「不錯。」
公孫佳道:「還請娘娘掌管宮廷,把健壯的宮娥、宦官編成列隊。我留兩百人守門,北門我已經關了。我現在就去見太子殿下,娘娘保重。」
皇后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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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急從後宮往前殿而去,到了前殿的範圍依舊是策馬。鄭須心驚膽戰地,說:「君侯,這……宮中縱馬……要問罪的。後宮還罷,前朝跑到太子殿下面前,這……」
公孫佳道:「我是禁衛!你是被我拉過來的!」
鄭須還沒想明白,但是等到公孫佳到了太子殿前,報了名號說是:「護駕。」他就明白了,不由得佩服起故去的皇帝——這一手是真的高。
宮中的禁衛,當然日常巡邏是排個隊步行的,也沒幾個人敢在宮裡縱馬。但是,如果遇到情況,禁衛是可以騎馬的。否則,這頭皇帝等著求駕,那頭禁衛靠兩條腿顛兒顛兒地跑,等趕到了,不但黃花菜涼了,很有可能皇帝也要涼。
這裡面是有血的教訓的。當年,城外紀氏的兵馬有見死不救之嫌,裡面自己人也是腿短跑不快耽誤事兒,兩個原因疊加,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皇帝把公孫佳往這個位置一放,讓她兼了禁衛,一旦有事,她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來處置。鄭須終於明白了,皇帝說過的「但願她能像她的父親一樣,維護我的家業」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期望,而是實打實的安排。
公孫佳進了大殿,看一眼,無論是朱勛還是趙司徒等人還沒來得及趕到,甚至她的舅家也還沒有到。只有岷王、章明、章昭、章昺與新陽侯、黃喜等數人在跟前。
太子見到她並不驚訝,章明已經報備過了,只說:「見到娘娘了?後宮的安全交給你了。」這個時候就顯出公孫佳身份的好處來了,她還能往後宮跑,這不是一般朝臣能擁有的條件。通常這個時候,前朝和後宮的消息是比較隔絕的。
公孫佳卻是當地一跪:「殿下,若是殿下不信任我,只管安排調換禁衛。陛下在世的時候,我聽陛下的,他老人家走了,我就聽您的。您一句話的事,何必羞辱我呢?」
太子懵了,所有人都懵了,章明上前幾步,站在她身邊說:「又怎麼了?」太子也問:「出什麼事了?誰羞辱你了?」
公孫佳道:「燕王今天有異動,我擔心來著,就找了表哥,說,咱們今天這節也過得差不多了,到宮裡來看一看,別出什麼意外。又怕大驚小怪的有失體面,我就帶了些女兵,從後門進。哪知道……哪知道……我領的是禁衛,北門上讓我進了,宮裡不讓我進!嗚嗚……何苦來?!何必說,如今只信樂平侯?不是樂平侯和征北帶兵來,誰都不給進?!」
鄭須跟著一跪,也哭:「殿下啊!老奴伺候陛下幾十年,今夜是丟了臉了!老奴聽到動靜,還要勸說,他們罵老奴……嗚嗚……」
太子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你們都給我起來!依舊管你們的事!公孫佳!你是禁衛!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操練起來!你能有幾個女兵?那不行!調你的兵馬過來!」
公孫佳一邊抹淚一邊說:「燕王有異動,我哪敢不小心呢?已經告知餘澤了。」
太子長出了一口氣,低聲說:「本以為大局一定,就能太太平平,什麼歪心思都能壓得住,所有人依舊一團和氣體體面面的繼續過下去。好啦,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了,我心裡也難過得緊……」
公孫佳還有一肚子的計劃要說,她與太子有一個默契——針對紀氏。所以她根本不用解釋為什麼宮門不開,她還能進來。甭管她怎麼來的,只要進來了,太子就不會很計較,因為是紀氏攔的她,則攔她的人死了活該。她接下來有一個應急的預案,即城外的兵馬的處置問題,元錚現在手上的人根本不夠使的!不安全!她得徵得太子同意,才能調動朝廷的力量,最終解決這個問題。
正要接太子的話,有禁衛奔跑而來:「報!殿下!燕王與征北對峙,宗室、公卿奔喪,好些人被燕王挾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吳孺人當年有一個觀點:公孫佳要是去宮斗,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這個觀點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