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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天災

  明明是一件大好事,  近自公孫府,遠至京城上下,就沒有一個親友開心的。再遠一點的地方消息還沒傳到,估計等傳到了又得是另一番的風波。

  人人心中不忿,  但都不敢打擾公孫佳,  她給閨女擺完酒之後就又病了。

  生病嘛,  人吃五穀雜糧生病很正常,發生在公孫佳身上就更正常了,她的日常就是生病。但是在這個時候生病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反正,周圍的人是信實了因為舍利子沒了公孫佳這才生的病。

  鍾秀娥不愧是大長公主親生的,  大長公主在家裡哭,  她就在家裡罵。反正她舅家子孫多,  單罵一個表侄,就算咒死了,  舅舅也不會絕後。只要注意一點,  別罵到舅舅頭上就行,對了,  素未謀面的外公也不能罵。

  她還有點老派人的奇特忌諱,  擺酒的當天,她忍住了,因為不能說喪氣話。把客人一送走,門一關就開始罵:「喪了良心的鱉羔子!天打雷劈的孽種!一對兒姦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罵著罵著就變成詛咒了。

  公孫佳也不攔她,看著一左一右倆黑臉怪,忍不住笑了:「這都怎麼了?」

  元錚的聲音很冷:「欺人太甚!」

  女兒隨爹,跟著應聲:「就是!」

  一旁單宇父女倆也氣得要命,  跟著嘀咕:「望之不似人君。」

  公孫佳道:「你們倆怎麼也犯犟了?先生,多劃算吶!我正愁沒機會怎麼給這熊孩子一個正經的爵位呢。你不知道,縣主這兩個字我聽得心驚啊。舍利子的來歷,你還不知道的?也該還給人家啦。」

  單良一口氣噎在喉頭吐不出來,卡得眼睛突了出來,眼白都要掙出眼眶了。單宇又是撫胸又是拍背,才給這老頭順下一口氣來。單良大口地喘著粗氣:「氣死我了!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君侯!有些時候,這氣不能受!你受了,別人就以為你軟弱可欺。一旦所有人都覺得你軟弱可欺,那就完了。」

  單宇小聲說:「還不至於。」單良生氣地瞪她,她還是堅持說:「我看今天的賓客井不是覺得君侯軟弱呢,他們怕是沒有精力思索君侯,都在愁自己呢!既愁且怒。」

  雖說這場酒是公孫佳堅持辦的,來賓的神色都有點苦中作樂的凄然。鍾秀娥從來是不肯失了場面的硬氣人,撐著招呼了嫂子、弟妹等一群人,連同各家的女眷一起吃酒。公孫佳還一臉風輕雲淡地一手攥著丈夫、一手薅著女兒,壓著倆人招呼客人。

  單良算是服了她了,可也氣不過!自己等人盡心輔佐的少主,一路走來何其艱辛,就這樣被人欺負了?不行!

  公孫佳道:「妹妹,你接下來就要上朝站班了,謝恩的摺子自己去寫。等到大朝的時候你與我們同去,明天是小朝不用你到場。你就專心寫摺子。這是好事,聽我的,都歇著去。」

  看她這麼穩得住神,別人愈發的不忿——什麼狗屁皇帝!你快崩了吧!要不讓他那老妖精跟小兒子死了吧!缺德鬼父女倆對望了一眼,琢磨起讓淑妃暴斃的可能性。

  公孫佳則若無其事真的去睡覺了。妹妹拽住元錚的袖子:「阿爹!快去!吹吹枕頭風!什麼破爵位呀,我不要了!咱們想法子把舍子利再弄出來吧!宇姨?」

  單宇居然真的在思考,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元錚道:「你們兩個老實一點!淑妃宮裡現在人很多,不方便的。」

  單宇問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妹妹眼睛一亮:「阿爹?」

  元錚道:「讓我想一想,你們兩個毛毛躁躁的先別動手。」

  單宇道:「我毛躁?」

  單良道:「這個時候就別跟他爭啦,來,咱們合計合計接下來怎麼辦,這虧不能白吃!他想要好名聲?那不能夠!嘖!以為京城百姓誇兩句就行了?能誇就能罵!走,咱們先商量商量怎麼給他添點兒堵。」

  妹妹很想跟著去,元錚想了一下,說:「你去聽聽也好。聽完了,記住了,以後別自己也掉坑裡。」

  妹妹快樂地請單良到自己的小書房裡,請他坐下,聽這缺德父女倆講了半宿的「淑妃要用處子血保持美貌」、「四郎有疾,先用舍利子當引,接下來得用小孩兒心肝煎藥吸取其中陽氣」之類異常真實的流言。聽到最後差點信了,待這二人走了她才醒悟:「這不我們剛編的嗎?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睡了睡了。」

  她忙了一天氣了一回,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此時又覺出餓來,加了一餐宵夜吃個半飽才摸著小肚子倒頭就睡!明天不用上朝也不用當值呢,美好!宇姨答應幫她寫摺子了,她抄一抄就行。

  一覺睡到天大亮,穿衣服的時候發現衣服樣子都換了,比之前還要繁複些,她說:「以後在家不用穿這麼麻煩的。」披了件輕便的衫子就跑去找公孫佳,不行,她睡了一覺起來還是覺得不能咽下這口氣!

  跑到上房頓時覺得氣氛沉重壓抑,問了一句:「怎麼了?」

  阿姜一臉憂慮地說:「君侯病了!」

  「啥?!!!」妹妹渾身汗毛豎了起來,「我就知道!」不行,她得進宮找事兒去!她那狗屁定襄侯的印呢?拿上,當面拽狗皇帝臉上去!

  阿姜一把拉住了她:「跟我來。」將人帶到了公孫佳的床前。公孫佳在床上躺著,元錚正在床邊坐著,拿著本書慢慢地看。妹妹猛然剎住了腳:「你們?不能是裝的吧?不,最好是裝的,這是幹嘛呀?」

  公孫佳打了個哈欠:「來啦,陪我再睡會兒?」

  「娘?」妹妹小心地坐在床沿上,伸手試了試公孫佳的額頭,微有點燙,這讓熊孩子很憂慮。公孫佳將手覆在她的手上,說:「沒事兒。不過我必須病一病。」

  「為什麼呀?」

  「得證明舍利子有用呀。」

  「小兔崽子活著不就能證明了?」

  公孫佳笑了,拍拍額頭上的那隻手:「哪個要管他?我是說我,不管他是死是活,反正,我沒了這東西就病了,我付出代價了。」

  妹妹「哦」了一聲,說:「昨天晚上,單翁翁說……」

  這下合上了,懂了!她不太急了。元錚道:「你既然起來了,去寫謝恩的摺子吧,給她紙筆。」公孫佳也說:「去吧,別吵,我再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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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佳在家裡睡得舒服極了,府外卻炸了鍋!

  單良上了年紀覺少,比妹妹起得還早,起來就與單宇兩個忙活開了!單良的人在京城裡散布「吃小孩」的謠言,公孫佳回籠覺還沒醒,京城早起的人就已經都知道了這個傳聞。嗯,那是啊!就皇帝對淑妃那個寵愛勁兒,這事兒像是能幹得出來的!丞相家那個舍利子,早年間也是個八卦,當年老太後跟相國寺大打出手呢。這都能再搶了去?嘖!過份了啊,那是朝廷重臣啊!為了個妖妃!

  「吃小孩」的傳聞中途又摻進了「妖妃禍國論」,要不是個會妖法的精怪,她這麼一把年紀怎麼迷惑君王呢?對吧?瞧她兄弟,就是以前那個吳選,別以為改了名咱們就不知道了……

  謠言給傳走樣兒了!有小孩兒的人家很擔心,開始琢磨是不是把孩子送到鄉下親戚家避一陣兒。京城擔心這個是有傳統的,因為前朝末年它是真的不像樣兒,每逢亂世,吃人肉的就出來了,有些暴君、草莽專好乾這個。還有抓童男童女祭天的!要不太-祖進京之後怎麼會這麼受擁戴呢?

  一時之間,京城種種傳聞四散開來,又有老人開始翻出幾十年前的掌故來講,熱鬧得緊!茶水鋪子今天的收益都漲了幾成。

  單宇則早早趕到宮裡,她是朝廷命官,得苦哈哈地幹活。先跑後宮巡邏,再跑東宮巡視,除了淑妃宮與章嶟眼皮子底下,她都說了一通:「君侯生病了。」

  從太皇太后往下,人人擔心。太子更是個實心眼兒的孩子,特意給單宇放了假:「你回去陪伴丞相,丞相有什麼需要,只要東宮有的,只管回來拿。」

  單宇對這太子印象還不錯,但是不妨礙她說:「她只要殿下好好的就安心的。」把個老實孩子給感動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單宇這才匆匆往府里趕,宮門前,鍾佑霖問她:「藥王生病了?」

  單宇還不知道呢!她進宮當差走得早!啞著嗓子問:「怎麼了?!」

  鍾佑霖看她眼也直了,聲也變了,說:「我也才聽說的,走!咱們同去!昨天還好好的呢!」

  單宇顧不得還在宮裡,說:「還是舍利子被……」

  鍾佑霖咳嗽了一聲,看了看宮門口人來人往以及站崗的,截斷了單宇的話:「快走吧!大哥現在脫不開身,我得去看看。阿婆一定要急壞了!」拖著單宇上了車,同往公孫府里奔去!

  他們的身後,守衛們也都皺眉,彼此搖頭對視。

  車裡,單宇問道:「八郎是如何得知君侯消息的?很嚴重么?」

  鍾佑霖道:「你先莫慌,我也不知道,我……」讓別人不要慌,他其實也慌得緊,又慌又生氣。為了緩解心情的壓力,他叨叨地跟單宇講:「這算什麼呀?家裡都氣著了呢!」

  鍾家人一向護短,以前把章家也算在範圍內的,但是隨著太-祖、太宗過世,這份親情已經漸漸淡了。到章嶟這兒還有些,那個「四郎」就只剩點面子情了。

  如果是章嶟和公孫佳,還存在個「手心手背都是肉」,四郎?不存在的,他肯定得排公孫佳後面呀!大長公主在家裡哭,哭完了一抹淚,說:「以後沒情份了!」這也是全家上下的心聲。我拿你當親人,你拿我當藥餌?

  越想越氣,大長公主第二天一早決定再去看望一下外孫女,昨天沒去呢,老太太選了幾車的好物件,浩浩蕩蕩到了公孫府。一到就聽說外孫女兒病了!老太太嚇了個半死!催著讓家裡兒孫:「都給我滾回來!那個什麼狗屁朝,不上了!」

  老太太一動起來,半個京城都震動了!鍾家子孫不必說,姻親故舊也都慌了——公孫佳病了?怕不是被四郎給妨的吧?凡聽到消息的,都派人往公孫府里來探問。

  就在昨晚,公孫佳鎮定沉著,到賀的賓客都要在肚裡贊一句「好涵養」。贊完了,再看看眼前這樣子,又都愁了起來。公孫佳能撐得住,類似的事情到了他們的頭上,誰都不能保證自己也能撐得住啊!

  來賓們臉上掛著標準的微笑面具,生硬地祝賀:「女公子也算長大成人啦!」鍾保國還要說一句:「當年你娘封侯的時候,客人還沒這麼多呢。」說完自己都覺得燙嘴!一行人吃完了酒,鍾保國坐馬上就開始罵僕人:「瞎了眼了?你是要飯的啊?得跑著搶?」

  似趙司翰這等重臣,根基深厚,他們怕的不是什麼舍利子,他們家又沒有那玩藝兒!可是,如果以後有其他的羞辱呢?

  現在好了,人還真的病了!

  權貴們的躁動被京城正在閑嗑牙的人發現了,兩股傳言合流了!

  公孫佳這時候才剛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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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佳也不見客,有人就讓妹妹去接待:「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當家了,這些日子我就病著,不能見客,上下事務你去辦!」熊孩子總是將許多事情視作理所當然,做個二世祖這樣沒什麼,當家就不行了,她得知道難處。

  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快要死了,還能給她收拾爛攤子。

  於是來賓更慌,這得病成什麼樣子啊?都得少主出來應酬了!其實公孫佳的病井不重,她這回不發燒,倒是睡得太多,起床之後受了點涼咳嗽多了些。一旦咳嗽聲起,聽的人就更加覺得嚴重。

  人心愈發不安起來。

  最後鬧到宮裡都知道了,太皇太后等人送出醫藥來,連章嶟也聽說了!

  章嶟聽說的時候,四郎已經安穩地睡了一覺醒了,醒來之後說肚餓,吃完了一餐,精神居然好一些。章嶟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顯的靈,又把寶匣捧起來,把舍利重新供奉上了,讓僧尼接著念經。

  念經聲起,他終於有心情關心一下傳聞了。他的心裡也是愧疚的,命御醫去公孫府,又有大筆賞賜。氣得大長公主連人帶東西往外趕:「給我打出去!堂堂一個皇帝,干這個事!我們家再窮,也不收這樣的買命錢!」

  坐實了章嶟居心不良。

  章嶟這時候顯出了十二分的好脾氣,你罵由你罵,我只不還口。公孫佳在府里「病著」,卻暗中督促趙司翰等人,南方的事兒,趕緊的吧!你整個方案出來,趁著我現在「病著」跟你們聯個名上個書,皇帝心有愧疚,興許就批了。再耗下去,怕不又要出亂子了!

  趙司翰與江平章等人急急寫了個方案,先將排查出問題比較嚴重的地方給按住,再圖徐徐改進。如果章嶟不同意,他們就暗中行事,反正不能讓大好的局面糜爛了。政事堂上書,趙司翰甚至不得不說出「積德祈福」的話語,章嶟沉默了一陣兒,將奏本扣下了,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趙司翰等人無奈,一面暗中高度,一面再次登門找公孫佳:「還是不同意,怎麼辦?」

  公孫佳道:「那我進宮看看?」

  趙司翰問道:「你的身體,可以嗎?」

  公孫佳道:「就是要不可以。」

  她乘車入宮,過宮門換了肩輿,沒有去見章嶟而是去見太皇太后。在太皇太後宮門前下了肩輿,拄著手杖慢吞吞地往裡走。她一向行動不快,之前就動作舒緩,現在就更是放慢了。以前是0.75倍速,現在就是0.5倍速,與她身邊的妹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皇太後派人迎了出來,自己甚至站了起來,說:「你好些了嗎?」

  公孫佳道:「心裡不安,想起太婆在世的時候的事兒了。那時候常在這殿里住,來看一眼也心安。只怕擾了娘娘的清凈。」她聲音也斯斯文文的,整個人比女兒還小一圈兒,看得太皇太后很驚心。

  太皇太后落淚道:「我痛快了一輩子,怎麼臨了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公孫佳安慰她:「都會好起來的,您是定海神針呀。」

  「我算什麼定海神針?」太皇太后自嘲道,「一個子孫不愛搭理的老寡婦罷了。」

  兩人慢慢地聊著天,章嶟又來了。他心情正好,禮貌地向太皇太后問好,又關切地詢問公孫佳的身體。妹妹輕輕哼了一聲,別過了臉去嘀咕:「好不好的不知道,反正小殿下是好了。」公孫佳嗔了一句:「又上脾氣了!」她沒問四郎如何,而是關切地對章嶟說:「我看陛下眼下發黑,是不是沒休息好?陛下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你是他們的依靠。」

  章嶟道:「唉……我自己也很為難。」絮絮叨叨地起了趙司翰的奏本。

  公孫佳道:「是,我聯署了。這個時候不宜起爭執,咱們起了爭執,百官、百姓心裡就更不安了。是為了安撫。陛下覺得不行?」

  章嶟拇指與食指比劃了一下,道:「就差那麼一點兒了!我就要做成了!」

  公孫佳問道:「做成了之後呢?陛下正當壯年,以後難道要像我這樣日日笙歌?留著點兒,慢慢做唄,這樣以後的日子才有盼頭不是?」

  章嶟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別的事要做了呢?」

  公孫佳挑眉,章嶟卻神秘一笑,說:「以後你就知道了。看你樣子還好,我也放心了。」熊孩子又哼了一聲,太皇太后說:「來來來,妹妹呀,你跟我來,咱們散步去。」章嶟笑道:「罷罷罷,這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心裡有母親呢。她是該生我的氣的。你們說著,我還有事。」

  太皇太后看著他的背景,驚駭地問公孫佳:「他還想幹什麼?這還不夠鬧騰的嗎?」

  公孫佳捻著數珠,說:「廢太子,廢皇后,多著呢。」

  太皇太后癱在了寶座上,說:「要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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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什麼言靈在身上,就在太皇太后說完「要變天」沒多久便陸續有災情報上來——南方大水。

  暴雨,先是一州,再是數州,從上游開始往下,這下什麼工程都得停下來了!

  公孫佳也不再休假,緊急趕到了宮裡,政事堂在章嶟面前湊齊了人。章嶟雖然急,還好心說:「給藥王加個墊子。」讓她坐得舒服些。

  公孫佳撫著手杖頂端,說:「我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還是聽聽前輩們怎麼說吧。」

  趙司翰與江平章掐指一算:「這麼大的雨勢,我們也幾十年沒見過了!」這些年是真的風調雨順,雖說局部一些小災不能免,整體而言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了。沒這麼好的天時,它也不能有這麼好的收成,支撐財政打這麼多的仗,還能給章嶟修工程。

  可現在,老天爺翻臉了,一巴掌要拍翻手裡的碗。

  別說公孫佳了,連趙司翰應對樣大災的經驗都很少,還是年輕時跟在父親身邊學到的一些。公孫佳也不搶話,讓趙司翰來講。趙司翰道:「兩樣,一是不能決堤,二是要安置災民。對了,蘇銘、陸震、周廷都是南方人,他們應該更有經驗。可召來一問。」

  這三人確實是有經驗的,修堤是肯定的,徵調民伕,把災民里的青壯組織起來,讓他們去修堤,給口飯吃,一舉兩得。

  但是三人對這樣大的洪水也沒有更多的辦法,周廷道:「這事兒,看天!它要現在把雨停了,怎麼著都好辦。要是還接著下……」天地偉力面前,人的力量是非常渺小的。蘇銘低聲道:「好在疏通了一些運河,災情能小一些。」

  章嶟精神一振:「果真么?」

  蘇銘道:「只要雨不繼續下。」

  可這天就彷彿漏了一樣,雨它就不停了,田裡的莊稼是甭想了,只能求雨早點停,看能不能補種一季口糧。更要命的是,下雨的範圍它還擴大了!連京城都開始下雨了。

  公孫佳接到余盛的消息,雍邑今年的雨水也多了起來,那裡河道經過了拓寬,新城的基址又高,附近的糧倉也很安全倒是可以應付得來。公孫佳這病假是再也休不成了,她直接住到太皇太后的宮裡,盯著戶部核算,總要將賑濟的糧草撥到南方才好。

  人人忙了個昏天黑地,然而雨水卻總是不停,南方千里澤國,京城已出現了少量的災民。朝廷只能下令:允許受災的百姓離鄉就食。也就是准許他們四處討飯。待到災情過去之後再返鄉,依舊算回良民的戶籍。

  這樣也只能應付一時。

  公孫佳與趙司翰等人商量:「實在不行,我就去雍邑,統籌北地。至少今年到明年秋收之前,需要北糧南運。北方今年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只能勉強保住一些收穫。別人調度我不放心,我得親自去。」

  趙司翰道:「也好。就調用雍邑戶部的人手吧,如果不夠,就地徵召。京城抽不出更多的人了。我給你吏部的公文,你帶了就去……」

  兩人正在商議間,一個女護衛飛快地跑了過來:「君侯,不好了……四、四郎薨了!」

  趙司翰站了起來:「什麼?不是說好了嗎?」

  公孫佳道:「你慢慢說。」

  來人道:「是,之前是好了些。也活潑了些,就是脾氣不太好,總愛打罵宦官宮女。這兩天也不知怎麼的,流鼻血,說腹中難過。躺在地上扭著不肯起來,嚎得聲音很慘,就……死了。」

  趙司翰皺眉道:「這怎麼不像是個孩子的死法?」

  公孫佳問道:「他吃丹藥了?」

  來人道:「是,是啊。上回吃完了有用,後來再不舒服的時候,淑妃娘娘會給他吃一點。淑妃還說,這葯比舍利子管用。他娘的,管用還不把東西還給咱們?」

  公孫佳咳嗽一聲,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趙司翰細一想,這確是丹毒的癥狀,什麼脾氣不好之類未必就是小孩子天性乖張,那些名士狂生的名氣哪兒來的?就是這麼自己腦子不作主的時候浪出來的。不過人家有才華,四郎一個小孩子沒有罷了。不過,總算一個禍根沒了。趙司翰有點慶幸,旋即又為自己居然對一個小孩子這麼沒有同情心而感到了愧疚。

  公孫佳道:「這下陛下該沒得鬧了。追贈太子也好,追贈皇帝都行,隨他的便,別跟他吵了,他現在一定很狂躁。」

  趙司翰道:「好。你北上的事,緩一天再提?」

  「行。」

  趙司翰道:「陛下的丹藥就不能再吃了!一定是丹方有誤!陛下沒有弄到好的丹方!把煉藥的人抓了!」

  公孫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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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方士沒費多大勁兒,方士一個勁兒的喊冤,說自己煉的不是給孩子吃的葯,一定是有人喂錯了。這事兒章嶟與吳宣都不能承認,必得是方士的錯!不能是他們喂錯了!

  吳宣首飾也顧不上帶了,坐在四郎的棺材前哭得肝腸寸斷。章嶟中年喪子,也是哀慟不已。他已計劃好了,天下大治,他的威望就可以壓制群臣,再有蘇銘得能臣、梁平等大將,那就可以換皇后、換太子了呀!

  現在一場洪水還沒完,兒子還死了!

  章嶟眼淚鼻涕一齊流了下來:「蒼天!蒼天!我不是天子么?你為何這樣待我?!」

  吳宣更是難以遏制內心的絕望,沒有兒子的妃嬪,還得罪了許多人,她要怎麼辦?一想到自己,她一個激泠,擦了擦眼淚,對章嶟道:「這或許就是我的命吧,我命里註定的沒有兒子。我只是難過,沒有這個孩子,誰還會記得你我曾是一體呢?」

  章嶟哭得腦袋發懵,沒理解她這話,擦了把臉才問:「什麼?」

  吳宣道:「你我發誓生同衾、死同穴,活著的時候是自己做主,人死了,身後事就全由別人做主了。我怕死後,難以陪伴在你身邊。我要有個兒子,我身後還有記得,我曾是你的妻子。一旦沒了,想要,九泉之下,我也難以再侍奉陛下了。還記得紀太妃嗎?那還是夫妻呢,也沒能葬到先帝身邊。你能拆開他們,別人就能拆開我們。」

  「他敢?!」章嶟怒道。

  吳宣道:「太子倒是個和氣的人,可是,我終究不是你的妻,我是不配的。」

  「不錯,」章嶟喃喃地說,「不錯,要讓他們不能拆開咱們。要怎麼辦呢?皇后……唔……」

  吳宣輕聲道:「叫阿弟來問問有沒有辦法?四郎已經走了,我現在只有這個弟弟了,他再如何,總不至於背叛我了。」

  章嶟道:「好。」

  吳選隨叫隨到,他正在家裡急惶無計,四郎活著,照章嶟的脾性,是有可能一爭太子的。再不濟也是個藩王,他以皇子舅父的身份,日子是不會太差的。四郎一旦死了,他就只有姐姐了。可後宮女人一旦沒有兒子,那日子也是難熬的。尤其姐姐年紀已經大了,人老珠黃四個字就是她的寫照,聖寵未必靠得住!

  一聽宣召他就飛快地趕到了宮裡。

  章嶟和氣地問他:「廢皇后,你有什麼辦法?」

  吳選心頭狂喜:「恐怕大臣們不會答應。要找到合適的理由。不過皇后不比太子,倒是沒有那麼重要。」

  章嶟心裡算了一下,章碩這個兒子其實還行,脾氣軟了些,但是脾氣軟好啊,不記仇,或者說不敢記仇。給他換個嫡母,這事就成了!大臣那裡也有得交代:我以後不叨叨換太子,你們也甭攔著我換老婆,大家各退一步。

  廢后的理由是吳選現編的,問就是「天災」應在皇後身上,是皇后德行不配,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災變的!皇后一廢,天災頓止。

  這瞎編的理由一說出來,章嶟越想越覺得這才是真相,說:「好!這就召……」

  吳選忙說:「還是把公孫丞相調離再說吧。大長公主心中不滿,丞相一向敬重外祖母,萬一再生波瀾恐怕不美。丞相離京,梁將軍就……」他竟是暗示可以用武力威脅群臣!

  章嶟道:「胡說八道!用不著梁平!我想想,公孫佳確實是要離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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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事堂萬萬沒想到,這邊天漏了還沒補上,這敗家玩藝兒又來這一出!

  公孫佳走了,她早計劃好了,妹妹、容珍珍、凌峰幾個都帶上,鍛煉鍛煉。困難的任務最能磨練人,得把這些小東西都帶回去當牲口使!還有鍾羽,鍾黎在東宮不能動,鍾羽這小子也該動一動了!鍾家不能一輩兒就指望一個頭羊出死力啊!那不得累死?

  章嶟這邊兒孩子出殯,她就跟章嶟辭行。她越想越覺得不是個事兒,南方才經過重大的工程、改稅、一場小規模的戰爭,再遇這樣的大雨,那情況肯定糟糕。她得穩住北方,使之成為朝廷的後盾。

  等她走了,政事堂就挨了個天雷。

  最慘的是延安郡王。他是章嶟的族叔,人又在政事堂,且是政事堂里最混日子的那一個,章嶟理所當然地先跟他透個口風。本來應該跟大長公主說的,但是因為舍利子的事兒,大長公主現在不待見章嶟。

  延安郡王哪敢答應啊,他說:「皇后是先帝為您娶的呀!」

  章嶟說:「你不知道。先帝也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希望我能過得好。」

  延安郡王張大了嘴:「啥玩兒?問過欽天監了?誰給算的命啊?」

  叔侄倆沒談妥,可風聲已經放出去了。政事堂愁雲慘淡,商議要不要給公孫佳發消息讓她速回。最後決定,通知她,但是不讓她回來。一則她是有事要去北方的,二來她那身子骨也受不住這樣的折騰。

  公孫佳接到消息也沒有當回事兒,說實話,在這她這兒都不算個事兒。太子穩了就行,對吧?拿個皇后換太子,這買賣可以做。日後廢個死皇后總不會比現在廢個活皇后更難!你廢了謝皇后,你死了我還能給她追回來,再把姓吳的挖出來埋章昺墳里!

  公孫佳對妹妹說:「瞧,多簡單呀。」

  妹妹開心了,說:「是這樣沒錯了。對吧,珍珍?」

  容珍珍聽得很入迷,說:「謚號本就是以臣議君,身後事,向來如此。」

  一行人雖然趕路,心情還是不錯的,容珍珍雖然擔心父母,但是姐姐、姐夫都在雍邑,她也不怵此行。到了雍邑,余盛做事有一套,一切運行正常,看到凌峰還打了個招呼:「不錯嘛!升了?來,幹活了!」

  頭頂沒有個拖後腿的,公孫佳做事效率極高,政令一道一道的發下去,一是備災,二是核實倉儲。附近的縣府已經開始回報,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公孫佳甚至有時間詢問一下邊境的防務情況,與榷場互市之類。

  妹妹也喜歡雍邑,帶著容珍珍在城裡逛完了回來,跟公孫佳說:「比我回京的時候人又多了一些,他們住得有點擠了……」

  說到一半,公孫佳的親衛進來報說京城鍾家來人了!公孫佳道:「來就來了,你那是什麼臉?出事了?」

  還真出事了,來的是鍾泰的兒子,娶的是江仙仙的小妹妹,容珍珍叫了一聲:「姨父。」就見這個比自己長不了幾歲的小姨父臉色煞白地說:「姐,出事了!」

  他帶了鍾源的一封信來,鍾源的信寫得很潦草。公孫佳也是沒想到,章嶟要廢后,在她看來不算太嚴重,大臣們卻不這樣想。霍雲蔚更是見不得章熙的兒子這麼混賬,他闖到宮裡與章嶟理論,激烈爭執之下頂撞了章嶟,這就不得不問一問罪了,章嶟這回沒客氣,把他下獄了!

  這就驚動了大長公主,霍雲蔚是她求情給弄回來了,回來沒重用不說,還進牢里了!這TM還不如在賀州看墳呢!且大長公主也是厭惡吳宣厭惡得透透的了,她進宮找章嶟理論了。章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直把老太太氣得吐血了!

  「這麼大的年紀再吐血,還有幾天好活呀?」

  妹妹大驚:「什麼?!舅,你別哭了!說明白點!太婆到底怎麼了?」

  公孫佳道:「還說什麼?珍珍你和凌峰留在這裡,妹妹,叫上你爹,咱們走!對了,把彭犀他們給我關押起來!」

  容珍珍道:「您關押他們做什麼?」

  公孫佳冷冷地道:「我回京要做的事,就與他們無關了。」

  容珍珍道:「我要與妹妹一同回去,我們約好了的!您放心,我不給你們添麻煩!容家總還有幾個人還有一點血性的!」

  公孫佳當天啟程,余盛來送行,這蠢外甥滿眼悲憤,說:「阿姨!只管放手去干!別饒了他們!這兒有我呢,一定看好家!」這小二逼也知道了原因,大長公主對喬靈蕙有點意見是很早之前了,住雍邑的時候對余盛那是真不錯。

  公孫佳道:「知道了。」

  一路上,京城的消息不斷地傳來,單良、單宇在京中聯絡各處。公孫佳看了訊息,知道政事堂在還在頂著,心道:皇后我也不讓你做!

  馬車跑得飛快,公孫佳五臟六腑顛得像散開了一樣,每一呼吸都像是在往外噴火。實乃此生趕路最緊急的一次。

  到了京城時已是深夜,守城將官見是她,忙開了門。公孫佳不等回府,先衝到鍾府去:「妹妹跟我來,珍珍,去請你父親到鍾家。小元你……」

  「回府,讓他們安靜下來。」

  幾人分頭行事,公孫佳奔到鍾府時,鍾府外已沒有人聚集。叩開了門,門上管事見到她忍不住落淚:「可算回來了!」

  妹妹急問:「太婆怎麼樣?」

  「卧床不起……」

  妹妹一急,撈起公孫佳一隻手,一甩,將人背到了背上,扛著親娘就跑去大長公主那裡。

  大長公主房外,兒孫正在輪流值守,兒媳婦們排好了班。鍾源見到這娘兒倆,說:「怎麼趕回來了?」

  公孫佳爬了下來,說:「我哪裡還有心情在外面呀?」妹妹已經沖了進去,公孫佳也緊跟著進去了。

  大長公主躺著的時候其實不見慈祥,老太太臉上的皮膚已經鬆弛了,耷拉下來顯得凶。她的臉上透著一股青黑的底色,長出幾根壽眉,愈發顯得不祥。但這卻是兒孫後輩們心裡最慈祥的長輩。

  妹妹吸了吸鼻子,抖著手握住大長公主的一綹頭髮,輕輕碰碰她的臉頰,又試試鼻息,輕輕地退後幾步才吐出一口氣來——還活著。

  鍾源低聲道:「出來說吧。」

  公孫佳帶著女兒,與鍾源到了書房坐下,鍾保國睡眼惺忪地換了件袍子也趕來了!鍾家靠譜的男丁都到了!

  公孫佳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辦?」

  鍾保國罵道:「王八羔子已經瘋了!不能再叫他發瘋了!你……你臉怎麼了?」

  公孫佳臉色白中透青,疲累已極,仍是說:「不礙事。說說,怎麼回事?」

  鍾源道:「鐵了心要廢后,誰勸都不聽。」

  妹妹道:「還勸?要把所有人都勸進大獄才甘心嗎?到時候吳氏賤人就在外頭笑著看你們蹲大獄呢!我可不幹!我非撕了吳氏不可!」

  公孫佳道:「大人說話呢,你少插嘴!」

  「那是太婆!嗚……」熊孩子少有在人前哭的時候,這會兒是綳不住了,「阿娘,舅舅,舅公,那是太婆啊!她疼你、疼我,連那個皇帝都疼,結果呢?就換來這個嗎?那個人沒良心,我不能沒良心……」

  鍾源重重地咳嗽一聲:「小孩子住口!」

  公孫佳脫下腕上的數珠,捻了一圈,說:「吳宣和他的皇位,他選一個吧!」

  鍾源大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瘋了,這話怎麼能夠說出來呢?」

  公孫佳撓開他的手背,說:「不然呢?由著他胡鬧?吳宣那個孩子是誰生的還不一定呢!來人,請趙相公、江平章、朱副使。去前堂,把小姨父請到這裡來。」

  鍾源道:「真要如此?」

  公孫佳道:「我也可以不這樣干,我改主意了,吳宣和皇位,都不留給他!你們不幹,那就我來。只要你們別攔著我。哥哥,要麼你們去告發我!我死,你們呢,就被他零刀碎剮。死了之後,咱們地下見。到時候外公他們問起,你們怎麼死的呀?哦,窩囊死的。不,我不窩囊,誰窩囊死的誰知道的。」

  鍾保國一掌拍在桌上,道:「呸!鍾家沒有孬種!親娘受欺負了不敢動手,還算人嗎?大郎?想想你岳父!一世英明,就要被那個兔崽子毀了!」

  鍾源道:「也罷,你說,怎麼辦?」

  公孫佳道:「一切如舊。」

  一時趙司翰、容逸等人都到了,朱羆等人也來了,延安郡王道:「你怎麼回來了?」

  公孫佳道:「再不回來,給諸位奔喪都要趕不及啦。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事情非要一個老人家去拚命。墊上去一個,諸位也看出深淺來了,不夠。下面要再填誰進去?」

  趙司翰道:「你想?」

  公孫佳道:「你們都不敢說,我來說。章嶟,他已經瘋了,朝廷不能陪著他瘋!章家的天下不能陪著他瘋!」

  容逸道:「廢立?這……不是臣子所為。」

  公孫佳道:「他不是太-祖,也不是太宗!」

  容逸緩緩地點了點頭:「太子倒有仁君之相。」

  「當然。」公孫佳說。

  趙司翰道:「可是,要如何做?如何面對天下人……」

  公孫佳道:「真是奇怪,什麼天下人?天下人在受苦的時候你不想他們,除去害天下人受苦的禍根的時候,你又問天下人?天下人只會過得更好。」

  趙司翰老臉一紅,說:「我是說,恐怕不易做。」

  公孫佳道:「很簡單的,你說天下,其實,人生在世,食不過三餐、眠不過七尺,哪怕是皇帝,也只能住那麼大的屋子,不是嗎?我這就進宮,見太皇太后。」

  趙司翰道:「好!容逸,你要陪伴太子。鍾源,京城的兵馬不能動!朱羆,明天你要彈壓賀州舊部。老江,咱們要草擬安民告示,發往各地。還有,要提防梁平……」

  「讓他進宮,到了宮裡他就只有一個人了,方便拿下。他在外面的親兵么,元錚已經回府準備了,」公孫佳說,「公孫壽,你的膽子還在嗎?」

  妹妹已經聽呆了,猛然回神,說:「在!我陪您去宮裡!」

  公孫佳彈彈她的腦門兒:「以後再大聲嚷嚷,我打斷你的狗腿。走。」

  遠處,幾聲雞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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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佳帶著妹妹從北門入宮,直接摸到了太皇太后的宮裡。太皇太后將將睜開眼,打了個哈欠,憂愁地說:「我睡死過去算了,免得一天天的鬧心。」

  章嶟在延安郡王那裡碰壁之後井沒有放棄拉攏宗室,岷王就是他想要攻克的人。岷王是太-祖幼子,嬌氣與傲氣都是有的,廢不廢后他真的不太在意,但是誰都知道下一步是立吳宣。這個不行,他嫌丟人。

  岷王糊弄了章嶟好一陣兒了,難過得岷王妃跑到宮裡來跟婆婆訴苦:「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您訓斥淑妃一下吧。」

  想到這裡,太皇太后一點也不想起床了!

  但是公孫佳來了,見了她之後當地一跪,問道:「娘娘,太-祖待娘娘如何?」

  太皇太后怔了一下,說:「自然是極好的。」

  「太宗待娘娘如何?」

  「也是很好的。」

  「娘娘,太-祖太宗的江山,現在就靠娘娘撥亂反正了!」

  與此同時,前殿,章嶟還不知道公孫佳已經回來了,他正在舉行早朝。

  大臣們心不在焉,也沒有什麼需要向他回稟的了。鍾源滿心的悲憤,出列發難了:「洪水、災民這些事兒您真的在乎嗎?您只會拿它來當扶正寵妾的借口!」

  章嶟不知道這個一向穩健的姐夫今天這是吃錯了什麼葯,他也是個不受氣的主兒,當場怒道:「放肆!」

  還有更放肆的呢!

  一陣熟悉的哭喊聲傳來,章嶟猛地回頭,只見遠遠一行人走進殿來——都是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在此地的人!

  公孫佳扶著太皇太后,或說二人互相攙扶,太皇太後身后,跟著皇太后。妹妹跟在她們身後,單手揪著個人硬拖了進來,她揪的是——吳宣!

  有官員竊竊私語,趙司翰即出列整頓秩序。

  章嶟又驚又怒:「你們要幹什麼?」

  太皇太后道:「我才要問,你們要幹什麼?!這個賤婢,辜負皇恩,偷換皇子,你知道嗎?」

  章嶟道:「這是家事,咱們以後說。」

  「那就是知道了?!」皇太后震驚地說,「紀氏在世的時候都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章嶟盯著公孫佳問:「你怎麼回來了?」

  公孫佳道:「臣收到飛書,告發淑妃偷梁換柱,殘害宮人,奪取宮人子女偽稱己出。人證物證都有!宮人墳塋亦在。她還把皇子養死了。如此大事,臣不敢隱瞞。」

  章嶟硬著頭皮說:「這事我知道,不必再問。」

  太皇太后與皇太后一齊震怒!二人都有親子、親孫,自己的兒孫皆是嫡出,她們都沒幹這種謀奪皇位的事兒,吳宣就敢?!弄個皇子是想幹啥的?章嶟之前對太子多有挑剔,當大家不知道為什麼?

  太皇太后道:「陛下,這江山是太-祖太宗的江山!你是看家的!」

  皇太后更是直接:「這皇位,它不是你的!不是你想給誰就給誰的!今天抱個宮人的孩子,明天是不是要把吳氏的孽種抱來?!」

  公孫佳道:「請娘娘升座!請陛下聽訓。」

  是的,兩位是正經八百的祖母、母親,嫡的那種。一旦請出這兩位來,章嶟且得老實當一回孫子。

  太皇太后沒理他,示意宣布:淑妃廢為庶人,賜死。

  吳宣在地上發出一聲哀嚎,妹妹冷著一張臉,將她按在了御座前。熊孩子比親娘體積大一圈,已長得高挑健美,打小奔人撲過來的時候就像顆沉重的肉丸子,長到現在被外婆、太婆以及許多「阿姨」喂得筋骨結實。用力一壓,就疼得吳宣說不出話來。

  章嶟又驚又怒:「你們要弒君嗎?」

  皇太后微笑,道:「怎麼會呢?是請你醒醒腦子!」如果你有的話!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氣,說:「太后說的對,是我們要你清醒清醒,不要再被姬妾迷惑了。你的潛邸已改為別宮,你去那裡,做上皇吧。」

  皇太后加了一句:「頤養天年。」

  公孫佳道:「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旨,請陛下,呃,太上皇帝,駕幸別宮。」又啟奏兩宮,是否請太子登基。

  太皇太后笑道:「可!」

  公孫佳道:「領旨。」轉過身,對君臣道,「自今而後,滌盪一新。把這些烏煙瘴氣,都洗一洗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寫到四點半,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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