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登門宴
此次宴會在府學舉行,由府學的教授親自督辦,重要程度可見一般。據說,此次除了教育系統的官員外,還有幾個大人物會蒞臨現場。
韓銘換回自己的舊長袍,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不會露肉后,就直接跟著小菊出門了。
這種社交場合,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定位,然後做出相應的舉動,才最保險。本就屬於寒門學子,穿這身正正好,只要儀錶上沒有失禮之處即可。
人設,在古代是很重要的!很多時候官員一不小心,在自己都沒發覺的情況下,就被扣上了德不配位的帽子。那個後果,想想都委屈。
韓銘來到這個時代一個禮拜了,這還是第一次出門。他跟在小菊身後,不斷觀察人聲鼎沸的街道。
筆直的道路用大塊的青石鋪就,寬度大概八米,有專門的車馬道。兩邊商鋪、建築林立,以排水槽相隔。
這裡的建築普遍不高,基本上都是二層的木質小樓。一樓是鋪面,櫃檯正對大門,大門則是能拆卸的門板。在門兩側,比牌匾稍低的地方,掛著各種旗子做的招牌。
二樓向街道延伸了半米左右,正對街道的地方,都是外開窗的結構。每家開四扇窗戶,窗戶上都用白紙糊上,保證不留縫隙。
現在是傍晚,街道兩邊已經有許多人開始擺夜市攤子了,各種香味飄蕩在空氣之中。
韓銘走得不快不慢,不時點點頭,對這個平和繁榮的場景還算滿意。至少,安穩的時期,不用擔心莫名丟掉小命。
經過幾天的突擊補習,他總算弄清楚自己所處的地方了。豫章府,洪都城,隸屬於一個他不知道的朝代,「盛朝」!
唐朝以前的歷史,與他學過的一致。只是在唐朝滅亡之後,僅僅過了三十年,一個名叫「興」的朝代統一了全國。興朝傳國二百三十餘年,歷十四帝而終,之後秦氏取而代之。
秦盛滅興,以自己的名字為號,建立盛朝,是為高皇帝。大盛建國至今,已有百年時間,從年代上算,現在是十三世紀。
對大環境有所了解的韓銘,不再是兩眼一抹黑,只要安然度過今天,回到家裡就好辦了。
從學正家到府學,總共走了半個來小時,不得不說,府城就是大!
到了地方,小菊給了門口值守人員一個牌子,轉頭對著韓銘說道:「公子,您自行入場吧,婢子在外等候。」
韓銘看了看天色,估計這個宴會要持續很長時間,小姑娘獨自在外不安全,「小菊姑娘,天色已晚,回府吧,我認得路。」
小菊笑了笑,「公子,不妨事的,婢子去找相知的姊妹敘敘話。若宵禁時,公子還未出來,婢子就自個回府。」
想到這個地方的特殊制度,韓銘也笑了起來,對她點點頭,讓小姑娘自己去玩了。
大盛朝和一般的封建王朝一樣,夜間執行宵禁,只不過時間略有變化,從亥初到寅末。也就是,晚上九點到第二天早上的五點,一更的戌時(晚上7點到9點)不包含在內。所以晚上打更,應該是從二更打起。
如此制度,從側面可以反映出,大盛的社會現狀比較安定,人們的生活也比較富足,夜生活多姿多彩。
和守衛打了個招呼,韓銘進到府學內。剛跨過大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天井一樣的結構,類似小四合院。這時,早已等候一旁的婢女上前,引著他穿過影壁,向側門方向而去。
幾分鐘后,視線豁然開朗,一個大型的露天宴會場地出現他眼中。婢女福身之後,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躬身而退。
韓銘打量著周邊環境,如果去掉桌子,這塊足球場那麼大空地,應該是府學的操場,平時供學子們放鬆、較技之用。空地左邊是一個池塘,裡面的荷花正盛。右邊則是個小花園,幾座涼亭分落四角。
這個環境,沒得挑,頂頂的名牌大學風範!確切地說,這裡屬於預備幹部進修所,能順利畢業的,都是了不起的人才。
看了一會,韓銘向場地中央走去,在最外圍找了張桌子坐下。他一沒文采,二不識人,就打算混餐飯,吃完就走。
粗略數了數,操場上擺了近二十桌。每張桌子是大的八仙桌,四四方方的,每個方向可坐兩人,分四列。最前方的桌子挨著主席台,台高一米左右,上面僅有兩張桌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參加宴會的人陸續到來,紛紛落座。當然,別人都是緊著前面坐的,只有韓銘這裡冷冷清清。
最後一伙人來的稍晚,鎚頭喪氣地坐到這邊,一臉懊惱之色。
韓銘誰也不認識,只能端著茶杯數茶葉玩,安靜地聽別人說話。
一位身著藍灰色長袍、頭戴方巾的書生笑著抱怨道:「都怨子賢,非要解那無解之題,害我等落此僻靜之地,當罰三杯。」
另一名學子尷尬的笑了笑,「弟之過,累得幾位兄長如此,該罰!」
大家一哄而笑,開始談天說地。過了一陣,起先開口的書生見韓銘一言不發,拱手問道:「在下張經,還未請教?」
這下韓銘就尷尬了,他至今沒弄清楚自己到底叫不叫「韓銘」。對方以禮待人,誠懇的問你姓名,你不回應,以後還怎麼混?
就在他想賭一把的時候,有人從後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謹言,你怎在此處?」
韓銘回過頭,看見一位年近三十,開始蓄鬍子,穿著青色官袍的男子正驚訝的看他。
這個可不能裝死了,他努力的回想,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大人是?」
男子大驚失色,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睛直直的盯著他,「謹言,好生看我,連師兄都不識得嗎?」
「師兄?」
見他還是一臉迷茫,男子無奈的自我介紹,「我叫陳平,字致遠,我們二人一同拜在何師門下。這你總不該忘吧?」
對方表情痛苦,陳平也心疼自己的師弟,嘆了口氣:「師弟,汝名韓銘,字謹言。因未至及冠年歲,何師囑咐吾等,謹言二字只可私下相稱。不識得愚兄又何妨,但何師……」
韓銘整了整自己的表情,略帶局促地笑了笑,「師兄,銘愧矣!」
陳平擺了擺手,「不打緊,宴后敘話。」
和眾人打了個招呼,陳平朝高台走去。
在他走後,剛才不敢說話的人,看稀有動物一樣盯著韓銘。
張經率先站了起來,行了一個大禮,「竟是韓兄當面,失禮之處,還望海涵。兄之高才,經既感且佩,『臨江仙』一詞,吾兄弟數人皆爛熟於胸,每日誦讀。」
其他人反應過來,也立刻行禮,紛紛開口稱讚。
韓銘也學著回了一禮,臉上帶著不失禮貌的微笑,「諸位,坐,吾已廢人耳。」
張經幾人多少聽過他的事,連忙轉移話題,這個時候安慰人就是插刀子。
話題漸漸的從學問到了政治,說起南邊現在的戰事,幾人還激動地拍著桌子。韓銘一直在認真聽,體會到了這個時代的特色,瘋狂吸收各種小道消息。
天黑之後,場地邊上豎起了長桿,上面掛著成串的燈籠。抬眼望去,紅色的海洋相連,煞是好看。
點燈沒多久,主席台的最後兩個空位也坐滿了。一名著深青色官服的男子從椅子上起身,來到高台的邊緣,對著下方說道:「諸位皆青驄俊騎,此佳節之際,府學設此薄宴,以解諸位思鄉之苦。此外,總督大人微服而來,與吾等同樂,定是一場佳話。」
「吾深知諸位腹中飢苦,已然難耐,吾亦是如此。閑話少敘,開宴!」
不失風趣的開場白引得眾人輕笑,氣氛很是不錯,宴會正式開席。
不同於人們熟知的『鹿鳴宴』,這個宴會開在鄉試張榜之前,看起來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參加宴會的人,也是有見識的,都覺得此中必有關竅。他們的心思都不在飯上,只有一人除外。
韓銘頭次見到這麼多美食,各種口味都有,可算是能好好地過過嘴癮。
所謂宴會,就是上檔次的飯局,參加的人數多一些、門檻高一點而已。而飯局,關鍵之處在於局,這是個交流的平台,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大多數時候,重點應該是在局不在飯的!
同桌的人看著胡吃海喝的韓銘,心中湧起同情之色,紛紛把好吃的往他身邊遞,方便他夾菜。
韓銘對眾人笑了笑,連連舉起還有些痛的右手,品嘗著不一樣的風味。
古代的衣袖比較寬大,吃飯時得用另外一隻手抓住袖口,不然袖子會掉到盤子裡面。所以一般來說,人們吃飯都是吃面前的幾道菜,或者僕人幫忙夾菜。
他們這一番做法,真是深得韓銘的心。
吃了快半個小時,菜還是源源不斷的上,也不撤盤子,一直往上堆,寓意『登高』。
就在他感慨終於上完菜的時候,場地中間的空地上,居然表演起了節目。
藉助不近視的眼睛,韓銘抬頭看了一眼,頓時在心中大罵,「真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