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開門紅
午飯過後,韓銘在靠山村裡到處晃蕩,要不是見他一副讀書人的打扮,多半要被當賊揍一頓的。
因為他觀察的太仔細了,見到別人的牆壁,還要用手去敲一敲、摸一摸。
就在圍觀人群忍不住的時候,一位上次見過他的漢子,驚訝地問道:「解元公,你這是在幹什麼?」
韓銘回過頭,沖眾人都打了個招呼,「抱歉,上回匆匆而來,急急而去,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我覺得你們村的房子很漂亮,一時看得入神了,還望諸位不要見怪!」
人自然喜歡聽好話,加上他和村子做買賣的事,早就傳遍了。村民一聽是解元公,紛紛問好。
氣氛很是和諧,韓銘跟誰都能聊幾句,一點也不見外。對這些人好奇的事情,能答的基本都回答了,不好說的,就一笑了之。
就在這些人越聊越起勁的時候,村長帶著幾個老人走了過來,打過招呼后,把韓銘請到了自己家裡。
雙方客氣了一番,村長笑著說道:「老頭子姓王,上次時間太緊,都沒能好好招待解元公,這回說什麼也要留下來吃飯。不瞞您說,這個時候的野蘑菇鮮得很吶!」
韓銘本就有這個打算,在對方說完之後直接點頭同意,「那就多謝村長了,卻之不恭,多有打擾。」
王村長:「……」
在場所有人包括村長都說不出話來,哪有隨便到人家家裡吃飯的?哪怕真有事要說,大家都會自覺的錯開飯點,這解元公是什麼意思?
見到他們啞口無言的樣子,韓銘心裡發笑。在現代社會的時候,他就經常這麼干,弄得很多同事都不敢隨便和他客套。
韓銘咳了一聲,說道:「村長,我這次來呢,是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商量。最好每家都能派個說話的出來,您看行嗎?」
王村長雖然不清楚他的來意,但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很快就吩咐下去了。並且還帶著人,來到平時他們說事的地方。
一切辦妥之後,王村長才問道:「解元公,人都到齊了,您看?」
抬頭看了一眼場中的人,絕大多數是男人,只有零星幾個女子,差不多有百人左右。
韓銘先是笑了笑,然後才開口,「我叫韓銘,隔壁臨水村的,前些日子來過一趟,可能你們有些人都認識我了。這次來呢,就是想問問大家,你們想不想過年的時候,能多割幾兩肉吃?」
上來就是炸彈,把人群震的有點懵。接著大家都疑惑地看著他,覺得這人是不是假冒的?誰不想吃肉,自己吃不上,給孩子嘗個鮮也好啊,這說的不是廢話嗎?
接收到他們的眼神,韓銘鎮定自若,「我不是來逗大家的,現在確實有辦法能讓你們多吃肉,但是有條件。」
聽到這話,人群的眼睛亮了,對方這麼煞有其事,而且還要提條件,這事有門!一個心急的漢子喊道:「解元公,您先說說,我們怎麼才能吃上肉啊。」
「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份,那知不知道這個身份代表什麼呢?」韓銘故意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名下的田地、山地,無論有多少,都可以不用交田賦。注意,是不管有多少。」
明白是這個辦法后,村民們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們對這個並不陌生,廬陵縣很多地方都是這樣做的。可他們只是聽親戚說過,這還是頭一次接觸到,心裡沒有底,都看著村長。
王村長見多識廣,不說其他地方,在這一片什麼情況,自然是知道的。可這個事太大了,還要涉及地契的變更,弄不好就會成為整個村子的罪人。
韓銘沒有催促,而是談起了條件,「各位,這個事成不成先不說,我們還是先說說條件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人家條件都還沒說呢,自己就考慮之後的事了,異想天開。」
在座的村民,這時也想起了韓銘之前的話,確實說了是有條件的。於是,對這件事的真實性,他們都不再懷疑。就是心理有點痒痒的,想知道他們能不能做到對方提出的條件。
韓銘雖然不是學心理學的,但好歹上過一兩門相關課程,知道怎樣才能順理成章地讓人接受。
先拋出好處,再設置門檻,隨後將重點放在門檻上,打消人們對好處的懷疑。俗話說得好,「上趕著不是買賣!」
只有通過付出取得的回報,踏實過日子的人才容易接受,不會產生逆反心理。
操作的時候,若是再弄點大事轉移注意力,效果更佳。
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韓銘面色嚴肅地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兩年之後,你們每家必須送一個孩子到臨水村,做我的學生!」
就這?村民們覺得莫名其妙,這算什麼條件?
村長則不同,他一年總會去幾次縣城,也見過一些讀書人,多少知道點什麼。他想了一會,問道:「解元公,這麼多孩子,那束脩?」
「分文不取,但需要孩子自備餐食。」韓銘斬釘截鐵。
這個答案一出,村民的動靜就更大了。村長沒有理會,強行終止了他們的討論。他目光灼灼地開口,「帶飯這是應該的。就是,您能仔細說說個中緣由嗎?老頭子有點想法,可是不通透,不了解清楚,怕是睡不著覺。」
韓銘適時地露出悲憤之情,「不瞞大家了,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過來的。我在府城作了首詩,誇讚了當朝的皇帝陛下。不料,卻被人看成奸佞小人,因此被逐出師門,科舉之路算是斷了。」
「可我不甘心,就算我不能考科舉了,也可以在別的方面有所建樹。村長,您見識不淺,您來說說,這口氣我能咽下去嗎?」
嗯,聽到是這個事,眾人就全明白了。事關尊嚴,還是讀書人的尊嚴,一點也不奇怪。
這時,他們心裡感到好奇,當朝皇帝親政不到十年,就屢次修改律法,降低稅賦。怎麼看,都是個把老百姓當人看的皇帝啊!怎麼著,這誇一下還不行了?
他們也不懂這個,不敢亂說,卻自發地在心裡,為皇帝他老人家打抱不平。誰對他們好,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見有幾個人氣憤都寫在臉上,韓銘把對叔公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引起一片憤慨之聲。
一位女子直接開口罵道:「狗官,屁的讀書人,難怪老娘看讀書人不順眼。要不是皇帝他老人家,十年前專門發了一兩三錢的女戶體恤銀,還免了我一年的丁稅,我閨女都活不下去了。就這樣的,還不是好皇帝?」
說完之後,發覺自己把韓銘也罵進去了,連忙說道:「解元公,我說的讀書人不包括你,你能為皇帝說話,你肯定是好人。」
話音剛落,其他一些人也紛紛罵了起來,一時間熱鬧不已。村長雖然也想罵幾句,可是不行啊,這會出事的。看到自己阻止了幾次都沒用,只能向韓銘求救。
也不怪下面的人意見這麼大,韓銘稍微了解一些皇帝的事迹后,也挺同情這位仁兄。按照他歷史盲的認知,也知道十五歲登基,三十歲才親政意味著什麼,絕對比野生熊貓罕見。
可這位仁兄絲毫沒有怨氣,一上來就是律法改革,接著減低田賦,再接著詳細修訂律法,最後削去一些雜稅。
到現在為止,農民只需交田租、丁稅和每逢大工事攤派的徭役。另外,他老人家還對女戶和戰死的士兵家屬多有優待。這樣一個皇帝,老百姓很難不去尊重他。
而且,韓銘發現的秘密也和他有關,就更為唏噓了。
看到人群越來越激動,他拍了拍巴掌,「諸位,話呢也不能說死,並不是所有做了官的讀書人都是壞的。就拿剛才那位大姐來說,她能拿到銀子,說明我們這的縣尊至少就是個好的。」
「要不然,哪怕官府一個銅板都不發,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前不久告老還鄉的知州老大人,他不是還經常下來走訪,到處查看民情嗎?所以,大家不要全都一棍子打死,當心禍從口出啊。」
韓銘這麼一解釋,不傻的都住嘴了,開始將關注點放到開始的事情上面。
村長心裡已經趨向於同意了,就是第一次干這個沒底氣,也覺得沒有保障。
「村長,我韓家離你們這可不到二里地,幾步就跨過去了。人數上,也和你們差不多。在這種情況下騙你們,我不等於把自己的臉丟地上嗎?」
王村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元公,對不住,我們都是些沒見識的,上不了檯面,您多擔待點。」
韓銘沒有在意,「嚴重了,我明白您的顧慮。人就好比是一顆樹,離了土地樹還怎麼活?慎重一些,應該的。」
「哈哈,老頭子算是服了您了,這事我們答應了。不過具體怎麼做,我們不懂,只能由您牽頭了。」王村長直接拍板,反正臨水村又跑不掉。
見事情已成,韓銘微微鬆了口氣,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沒有真的留下來蹭飯,他帶著王村長,趕在飯點前,來到了南邊的大河村。
只說了一個來意,連想好的計劃都沒用上,對方的李村長就直接同意了。還當場表示,全權配合,只差痛哭流涕。
幾句話之後,韓銘就弄明白了原因,大河村都快過不下去了,瀕臨破產邊緣。事情的經過很複雜,概括起來就是遭到了仙人跳,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蠶絲全都砸在手裡。
眼看離年底交稅也沒幾個月了,現在有這樣的好事,靠山村都同意了,他們自然是巴不得。
就這樣,周邊的三個目標完成了兩個,只剩最難搞定的三灣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