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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分洪

  直至十一月中旬,隔幾天就下一場的大雨,總算是過去了,太陽也不再曠工,露出久違的身影。

  可官府的反應卻沒有那麼輕鬆,反而是進入戒嚴的狀態。並通知沿河百姓提前打包好家中財物,以免大水來臨之際,有人捨命不舍財。

  雖然雨停了,可江水還是一天高過一天。這說明,上游的情況很不樂觀,災難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泄洪地按照韓銘的要求,沒有封口。因此,儘管下了多日的雨,巨大的山谷中並沒有積蓄多少水。這對吉州的百姓來說,算是個很好的消息。

  而泰和縣的情形算是一般,雖然水系不多,可選得那處泄洪地,把連日來的水匯聚到了一起。現在只能以人力,再行分流。

  經過幾天的暴晒,陸地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可水位卻是到了臨界點了。

  韓銘坐在馬車上,同秦憶茹一起,趕往河堤處。

  今天是選定好泄洪的日子,作為提出這個重大決策的人,他是必須到場的。

  若是這其中出了什麼意外,那估計人就涼了。

  秦憶茹坐立不安,時不時撩起窗帘又放下,緊張和害怕都寫在臉上。

  韓銘笑了笑,「不必緊張,沒事的。」

  「若是……你不出這個頭就好了。」秦憶茹的聲音很低,說得很沒底氣。她覺得自己這麼想很不應該,如果沒有這個辦法,大水真來了,那就會有很多百姓遭殃。

  「韓氏一族就在江邊,大水來了都跑不了,我這也是為了自己,不用想那麼多。」韓銘輕柔地安慰了一句。

  「嗯。」

  秦憶茹在內心暗暗祈禱,期待上天保佑。

  搖搖晃晃了一個時辰,馬車來到堤岸下方。而此時的堤岸上,密密麻麻全是人。除了穿著各式官服的官員,還有一眾看熱鬧的百姓。

  韓銘不知道該欣慰百姓對自己的信任,還是該無語這種不怕危險的吃瓜行為。

  白舟從堤上跑了下來,「公子,都按你的吩咐弄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辛苦了,你先歇會吧,這裡應該不會有事。」韓銘看著滿頭大汗的少年,讓他不用緊張自己。

  「那哪行,我要時刻跟著公子身邊的。」白舟認死理,倔強地站在一邊。

  韓銘笑了笑,也就隨他了。

  在場的官員很多,吉州有頭面的人物都出現了。一號人物沈知州有些心不在焉,不住地往一個棚子那邊張望。

  那是一個類型軍帳的帳篷,韓銘覺察到裡面有不少人。結合知州的表現,猜想裡面估計有大人物。

  和在場官員行禮、打過招呼后,他來到知州身邊,問道:「大人,是否現在開始?」

  知州一臉凝重,語氣很嚴肅,「慎行,成敗在此一舉,切不可疏忽大意。」

  「是,韓銘定當小心謹慎。」

  聽到這話,知州深吸了一口氣,沖不遠處的兩名軍士叫道:「點烽火。」

  兩名軍士接到命令,立刻扒開厚布。一人拿著火把,一人跑開幾步,沖遠方吶喊,「點烽火。」

  烽火點燃之後,濃煙瞬間直衝天空。下一個地點看見此種情況,也立刻將烽火點燃。河堤之上,有序升起黑煙,一個接一個傳遞到遠方。

  韓銘對白舟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立刻沖一旁的人群招手。

  「嘿吼、嘿吼。」嘹亮又富有節奏的號子聲響起,幾十個人抬著一個彎行巨物,緩緩走來。

  這是韓銘在大雨來臨之際想到的,利用虹吸原理,安全泄洪。決堤還是太冒險,一旦口子開的不對,立刻就是大水過境。

  他在有了這個概念之後,立刻找到了沈知州,用草管說明原理。知州當時就親自趕赴洪都面見知府,建議全部泄洪地都用這個方法。

  得到首肯,韓銘同這個時代的頂尖工匠交流,利用『灌鋼』之法,鑄造巨大模具,這才弄出了這麼大的鋼鐵管子。

  由於不懂鑄造技藝,他只提供了個樣式,沒有插手。怕這時代的鋼太脆,在管子鑄好之後,先在表面塗了一層灰漿。然後有用布包裹,最後在布上面一圈圈地饒了繩子。

  就這樣,近三丈長,直徑一尺多,魚鉤形狀的大鐵管,顯得很是臃腫。

  等鐵管被抬到江邊,白舟讓人把管子翻了過來,開始往裡面倒水。

  裝滿水后,將兩邊的口子封閉起來。之後,再次將鐵管翻轉,一頭伸入江水之中,一頭搭在河堤側沿,管口向下。

  做完這些,抬鐵管的百姓,都蹲在管子兩邊,手放在上面固定。這一處弄完,接著弄另外兩處。每個泄洪地點,都有三根大鐵管。

  白舟以手勢回應,準備工作就緒。

  韓銘點頭,靜靜等著時間。按照約定,吉州先行點起烽火,過一個時辰之後,正式開始。

  所有人心裡都沒底,默默地看著很不平靜的江面。沈知州更是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不斷走來走去。

  他這一次就是在進行一場豪賭,如果事成,從此平步青雲。至少致仕之前,一個通判的位置是跑不了的。運氣好些,知府之位也不是不能想。

  雖說,他認為自己不算貪戀權位,可有這種機會擺在眼前,心裡還是激動不已。

  知州,在現代相當於地級市市長兼書記,知府相當於高官兼省高官。到了知府一級,就算是封疆大吏了。再往上,則可以進入政治權力中心。

  一般而言,知州升知府是最難的,這從大盛官服的顏色就能看出來。

  知府的品秩是四品,暗紅色官服。其下的知州是青綠色,再往下色調大體一致,只不過是深淺和樣式的區別。

  顏色越紅、越亮,官位越大,這是民間流傳的常識。

  若是不成功,那不用說,革職查辦少不了的。光是浪費這麼多鐵,就夠喝一壺了。

  寬大的江岸,除了大風之外,鴉雀無聲。堤下的馬車之中,秦憶茹仰起脖子,死死盯著那道身影,手上的絲帕都變形了。

  「哐!」巨大的銅鑼聲響起,將所有的思緒拉了回來。

  「開閘。」韓銘很鎮定,做了個下劈的手勢。

  白舟立刻奔到江邊,先解下水中的木板,之後來到了另一頭。他虔誠地祈禱了一句,之後快速拉開板子。

  「嘩」的一聲,水順著管道噴涌而出,一直往下流去。

  圍觀的人眼睛一直盯著水管,怎麼水就流不盡呢,也沒裝多少水啊?

  「邪門了,怎麼還在流啊?」

  「閉嘴,不一直流,怎麼把河水弄下去。」

  「別吵了,當心吃板子。」

  見到這個方法可行,韓銘微微鬆了口氣,讓人把另外兩處也打開了。

  他上學的知識,除了和職業相關的,都忘得差不多了。能想起虹吸原理,這還是因為生活中隨處可見。

  擔心這個方法不奏效,他還提前收購了許多豬尿泡,縫了一個大大的氣囊。如果不能出水,還可以人為吸出來。反正只要有著高低落差,這個原理應該是奏效的。

  管子持續出水一盞茶的時間后,知州就知道這波穩了,把心放進了肚子里。

  他笑臉盈盈地走上前,拍了拍韓銘的肩膀,「慎行,天縱之才啊。」

  韓銘搖頭笑道,「大人,這個法子前人早就發現了,我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

  知州不以為然,「何必自謙,就算是前人之法,然用於解萬民之危,惟慎行一人也。」

  「嗤,奇淫技巧。」

  要說誰不希望這次分洪成功,就只有張明一人了。近兩個月時間,他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社會性死亡』。

  原本他對這種利用百姓,來疏遠自己的方法不屑一顧。實事求是,他平時也接觸不到這些人,對他根本就沒影響。

  可事情的走向,一天一個樣。到現在,他的直系下屬,都不願意和他在一個房間多待一刻。平時見面恭敬得很,客氣得都讓人沒辦法發火。

  除了公事,同僚也沒有一個人找他說話。哪怕是公事,也是寥寥幾句,交代完就走,深怕被自己纏上。

  回到家,那種冷冷清清的氛圍,更是讓他窒息。除了幾個家生僕人,其他所有人都解了契約。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錢。

  身為從五品中層官吏,吉州手握實權的二號人物,穿個衣服還要自己來干,這日子真是憋屈。

  最讓張明受不了的是,自己的母親、妻妾看他的眼光都不對,帶著一絲埋怨,連孩子都不讓靠近。

  就這樣,連續睡了半個月書房的張判官,就等著韓銘今天失敗,好看笑話呢。

  可現在,知州大人春風得意,想也不用想,過不了多久又要高升了。

  韓銘聽到聲音,轉過頭來,面帶惶恐之色,行了一個大禮,「張大人恕罪,草民眼拙,這才看見大人,實在是失禮,請大人不要見怪。」

  「你?」張明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被對方眼中的戲謔氣得頭頂冒煙。

  沈知州咳嗽了一聲,連忙看向遠處,就怕自己笑出聲來。這個韓銘確實是個人才,兩個月來可是好戲連台,讓人目不暇接。

  看看,這張大人都被弄成什麼樣子了,現在還來這一出,實在是太損了。

  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知州和藹地說道:「慎行啊,雖說你不能在科舉上有所建樹,可卻是身負大才。就此退隱,實為可惜。不如,在我身邊行走,如何?」

  韓銘呆了一下,隨後拱手,「大人恕罪,韓銘家風甚嚴,怕是要辜負大人一番美意了。」

  家風?沈知州一頭問號,怎麼會用這個理由拒絕自己,還有不希望後輩出息的人家?

  他想再勸一句,只見對方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身後。

  這時,一道有點寒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大人,本宮的夫君就不勞您操心了,本宮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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