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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風雨欲來

  下午,逛累了的幾人安然回到了公主府。

  見過了幾位親人,秦憶茹很是興奮,像一隻鳥兒一樣繞著韓銘,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

  韓銘勉強笑笑,看著沉浸在快樂中的小姑娘,還有一直摸著自己披風的小屁孩,心情很微妙。

  他不知道明天過後,整個大盛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會變得如何。

  茹妃的事牽涉太多,要真是全面清算,朝堂大致要騰出一半以上的位置。再加上太后和柳家,能逃脫的官員,有個三分之一就謝天謝地了。

  而皇帝準備了這麼久,肯定不會只誅首惡。那麼,抄家夷族是一定的,這樣算起來,十萬人打底?

  還有身處全國各地的黨羽,各級官吏,這一通下來,那又得是多少人?

  整整十年啊。一個本就有怨,硬是忍了十年的人。一旦他不再忍了,那就說明,這人的準備工作已經齊全了。

  韓銘並不同情這些人,也沒有立場去制止皇帝這麼做。換做是他,一定會更狠,更早。

  只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全國官吏被殺一空,沒有絲毫反應的時間,這會出多大的亂子?

  官員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事到臨頭總要反擊幾手,起碼長安肯定大亂。

  他們滲透軍隊多年,府兵就不說了,各道的鎮軍難保就沒有他們的後手。

  最關鍵的在於,皇帝並不是以審案的方式清算,擺明了就是想直接手刃仇人,不打算走正規的流程。

  這是一個很大的把柄,文官肯定會藉此大書特書,把他塑造成亂國之源,無道昏君。

  雖然皇帝本人不會在意,可以某些文人無恥的品性,他們才會不追究前因後果。反而會用春秋筆法,將事件的直接矛頭對準已經逝去多年的茹妃。

  那到時,他們逼死茹妃的荒誕理由就會成為事實,然後一切都有了說法。

  無道昏君被禍國妖妃迷惑,傾全國之力為其復仇,無端殺戮忠正純良的大臣,以至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文官抱團結黨是不存在的,我們只是同年好友,同鄉之誼罷了。皇帝三十歲親政也不是我們的鍋,太后和丞相早就發現了,這人就是個昏君,真是英明啊。

  你說土地被少數人兼并?那關我們什麼事,有錢還不能買地嗎?我們也不是不交稅,年景不好,晚一些而已。

  至於送幾個子侄去軍隊謀職,那更是人之常情了,誰沒這麼做過?他們有能耐,自己做到了將軍,不正應了內舉不避親那句話嗎?

  我們懷著一腔熱血,冒死諫言,這才除去禍國妖妃,哪裡有錯?現在皇帝不問青紅皂白,就對我們出手,不是昏君是什麼?

  不理萬民生計,反而抓住一些小事不放,盯著癬疥之疾,如此皇帝真是可笑。

  後世的史書上,就會出現如此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至於事情的起因和其中的隱情,誰在乎呢?當事人都不在了,全憑一支筆。

  有良心點的,最多會提一嘴,官員們的做法有些過了,應該溫和些,不該太直接。

  這是韓銘能想出來的事情走向,以人性之惡,拼刀法拼不了,就會在這上面下手。

  到那時,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會被無限放大,老百姓的風向很快就會調頭。除非,他們的生活,不會有很大的改變。

  有人會為皇帝說話嗎?自然是有的,奸佞之臣罷了。

  歷史從來都是按成敗說話,更看重結果,原因是什麼根本不重要。

  如果這次大盛傾塌,有新的王朝建立,勢必會往死里黑。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讓老百姓接受,這是正統的王朝。

  而要往對手身上潑髒水,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道德層面抬高對手的對手。把文官集團樹立成正面典型,現在的皇帝對他們下手,就是自毀江山的作死行為。

  用不了多久,這個論調就會成型,以官方正史的方式流傳於世。如果再高明一些,對於那些說真話的小道消息,不但不能禁止,還要推波助瀾。

  真真假假混合其中,過個百年,後人看到這些,他們是會相信近乎於荒誕的事實,還是順理成章的正史呢?

  年代隔得越久,效果就越好。

  這是最壞的結果,發生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沒可能。

  韓銘想了很久,既然皇帝敢動手,那麼這些他肯定考慮過的。所以,屠殺之後,勢必是強權鎮壓各個地方,再大開科舉門戶,迅速地補錄大批官吏。

  這個過程可能會持續幾年,然後以暴君姿態穩住朝堂一段時間,平穩把自己的位置交給兒子。這樣,對天下也有個交代。

  按照秦琛現在的年紀,起碼要等他到十六歲左右,也就是七年時間。

  皇帝最大的籌碼就是軍權在手,也許還有王炸級別的底牌,足以讓他穩定局勢。

  是了,難怪他會讓自己的岳父出征南洋,再順水推舟讓岳清平去西域。有這兩人在場,軍事上都可能會有變故,一個靠不住,一個心太好不忍生靈塗炭。

  雖然只是自己的猜測,可韓銘還是心底發寒,覺得很冷。一旦是真的,那這位大佬簡直強得可怕。

  「行哥,你都站了好久了,想什麼呢?」秦憶茹茶都喝了兩杯,忍不住呼喚了一聲。

  「沒什麼,有些累了。小茹,我想去房間躺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吧。」

  秦憶茹見他臉色不好,立刻走了過來,「是傷口痛嗎,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韓銘笑了,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放心吧,我也是干這個的,睡一覺就好。」

  「嗯,那我不打擾你了,晚上見。」小姑娘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糾結了。

  「晚上見。」

  皇帝絲毫不知道,自己把某人嚇了一跳。此時,他正在嚴肅地和身邊的人開會。

  「賀叔,城防軍和三大營歸置好了嗎?」

  「回陛下,一切正常。」

  「弟妹,十二門及各官道布置完畢了?」

  「回稟皇兄,出京各道俱已安排了人手。」

  「六安,後補官吏到位了嗎?」

  「陛下,都準備妥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皇帝滿意地點頭。多年的仇怨,總算可以了結了。只是,他的內心隱隱存有一絲不安,像是有大事發生。

  鑒於此,他必須重新梳理一遍全盤計劃,避免出現紕漏。

  晉王此時也很不平靜,「皇兄,我們商量一下最壞的情況吧,有備無患。」

  皇帝正有此意,說道:「明日過後,各部司皆留存一人主持大局。算上近年來網羅的人才,京中不會有事。但地方上預計會有一千五百人的缺額,多數是京畿附近州縣,以及東北道各府,這些地方可能會出亂子。」

  「那西北那邊呢?岳清平手裡可還有著五萬人馬。」

  「不必擔心,南軍的戰力在天火軍面前,就是紙糊的。岳清平還真以為,自己帶出來的南軍可以比肩四軍了?就連岳父在鼎盛時期,也只敢說自己略遜半籌。」皇帝十分不屑。

  晉王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皇兄,若是天火軍不出手呢?」

  「韓銘是老將軍看重的人,那就是天火的少將軍。現在他是朕的女婿,天火軍豈會袖手旁觀。」

  「可他們多年不出,戰力還在嗎?」

  「就算不在巔峰,勝過南軍還是輕而易舉的。當年的天火,所向披靡,大盛的半數江山都是他們打下的。老將軍會遵守誓言,可絕不會墮了這個名頭,只要軍魂在,天火就在。」

  這時,一邊的王妃愣愣出神,輕嘆了一聲,「我們皓月,可真是丟了前輩的臉了。」

  皇帝擺擺手,「這不是你的錯,誰能想到,當年的一句戲言,竟會成真。日月當空,天火焚鴉,我一直懷疑這是有人設計好的。當年一事,皓月本就損失慘重,能有現在的模樣,多虧弟妹了。」

  「皇兄謬讚了,這都是姐姐的功勞,這麼多年姐姐音訊全無,想必……」

  晉王見自己愛妻一臉傷感,連忙拉過她的手。

  皇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賀叔,你說明日之後,暗鴉會現身嗎?」

  賀統領一愣,搖頭說道:「陛下,暗鴉已經三十年不出了,而且傳承方式苛刻,有沒有首領都難說。」

  「會不會,他們找韓家去了?」皇帝突然站了起來,一臉驚駭。

  然而,在場四人都被這個說法嚇了一跳,天火和暗鴉不是對立的嗎?

  皇帝解釋了一句,「暗鴉是太祖皇帝專門為文德皇后組建的暗衛,來歷詭異,只知道各校尉均是韓氏門人,都聽皇后一人調派。可你們別忘了,文德皇后是姓韓的。」

  「如果他們不認可我和先皇,會不會在韓家後輩中,尋找符合條件的人成為首領?」

  「韓銘?」賀統領鄭重起來,「陛下,若是此人一統天火、暗鴉,以暗鴉神出鬼沒的手段,配上正面霸道的天火。就憑炎日改組的近衛,加上王妃的皓月、嚴侯父子的北部軍,我們很難抗衡。」

  晉王都驚呆了,「那小子不像會武功的樣子吧,自家的功夫好像連門都沒入。暗鴉的心法,不是要練十五年才會氣不外露嗎?」

  賀統領點頭,「這倒是,在茶樓的時候,他出手大開大合,像是揉合了韓白兩家的功夫,自己想出來的招式。」

  皇帝擺擺手,將話題拉了回來,「韓銘的事暫且不管,有小茹在,翻不了天。明天開始,長安戒嚴,羽營進駐各坊市,務必保證城內不出亂子。近衛一半人馬開赴東北道,隱在暗處,隨時馳援當地鎮軍。」

  「陛下,若近衛出走一半,京城一旦有變,我們會很棘手。」賀統領立即反對。

  「按目前情況看,不會到那一步。我們的對手,還在想讓誰出來頂罪,平息朕的怒火。況且弟妹的皓月近在咫尺,足以應付。當務之急,是保證作為柳家根基的東北,那裡不能出亂子。」

  見皇帝心意已決,賀統領起身去做準備了,「是,老臣這就去安排。」

  談完事,皇帝把殿中含情脈脈的兩人趕走了,「去去去,別在這裡礙眼。」

  晉王一樂,「皇兄,明天見啊。」

  王妃也行了一禮,「皇兄,弟媳告退。」

  看到剛出門口,又黏在一起的兩人,皇帝笑了,「六安,世人都說我秦家出情種,此言非虛。可少有人知道,韓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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