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緊急軍情
大盛歷九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
韓銘前一個晚上睡得並不安穩,做了各式荒誕離奇的夢。醒來后發現自己渾身是汗,索性直接起床。
天剛泛出亮光,公主府就已經忙碌起來。整個府邸早已清掃完畢,此時眾多婢女、僕人拿著彩燈、紅色絲帶,一絲不苟地進行裝飾。
秦憶茹姐弟起得非常早,並穿上了朝服,準備外出。
「行哥,你怎麼起這麼早?昨晚子時才睡,要多歇歇的。」
「已經睡夠了。你們這是?」
「今天是母妃的忌日,我們要先去祭拜。」秦憶茹拉著秦琛,輕聲解釋了一句。
「我能去嗎?」韓銘想著,自己也該去祭拜一番。
秦憶茹一臉驚訝,「當然可以。只是,行哥你不忌諱這些嗎?」
「一起去吧,總要讓岳母見見的。」
「好。」
這次出行,不是以往的雙輪馬車,而是換成了四匹馬拉的四輪馬車。速度和穩定性都更好,車廂也寬大。
韓銘和秦憶茹姐弟坐裡面,白舟坐在外面,小菊和春桃則是坐了另一架小馬車頭前開路。
馬車從北邊出城,一路直行,幾乎沒怎麼轉過向。一行人神情肅穆,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停在了一座山腳下。
「到了。」
踏出車廂,韓銘先是看了看周邊的環境。這裡寂靜清幽,山澗竹林應有盡有,想來是花大力氣改造過的。
他不懂風水,只偶爾聽過幾嘴什麼『抱山』,『望水』的術語。顯然,和這裡都能對得上。
上山的台階很大,足有一丈寬,每一級的高度都在一尺左右,截面大概有兩尺長。台階上纖塵不染,能清楚看見上面雕刻的花紋。
走過台階后,是一個類似廣場一樣的露台,一座高大的牌坊豎立在中央。
秦憶茹沒有在這裡駐足,領著兩人朝陵園裡面走去。
「見過公主殿下、皇子殿下,駙馬。」值守的衛士見到來人,恭敬行禮。
「免禮,父皇可是在裡面?」
「回殿下,陛下已經進去一個時辰了。」
「本宮知道了,你們去吧。」
「是。」
接近山腰的地方,有一個比較大的亭子,裡面有一塊白玉碑。白玉碑之上,鐫刻了許多話語,幾乎佔據了整個碑面。
身穿黃色龍袍的皇帝,一手拿著小錐,一手拿著鎚子,小心翼翼地在碑上鑿著。
過了很久,他才從六安手上接過布,一點點地擦拭。隨後,又將整個碑都擦了一遍。
忙完這些,他背負雙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盯著玉碑發獃。
「父皇。」秦憶茹上來后,輕輕叫了一句。
「參見陛下。」
皇帝轉過身,一臉平靜,對著幾人微微點頭,「和你們母妃多說說話吧,朕先回去了。」
說完,他直接向外走去。路過韓銘身邊的時候,皇帝的眼神突然眯了起來,臉上帶著讓人看不懂的笑容。
直到他離開后,幾人才直起腰,遠遠看著那道明黃色的背影。
短短時間,韓銘就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這還是在他沒有抬頭,雙方沒有對視的情況下。
第一次面對王朝的最高統治者,他從對方身上覺察到了一種特殊的氣場,內心有些顫慄。
果然,不親自體會,永遠想象不出一國之君的威勢。
站了一會,他跟著秦憶茹的腳步,來到了玉碑前面。
小姑娘用手摩挲著碑面,說話輕聲細語,「母妃,小茹帶著弟弟來看你了……」
說了一會,她讓懵懂的秦琛磕頭,說些自己的情況。
最後,她拉著韓銘到正前方,笑嘻嘻地說道:「母妃,這是我找的駙馬。他是那裡的人哦,就是那個我和你說過的人,他對我很好的,您可以放心了。」
韓銘鄭重地行禮、叩拜之後,這才打量著這塊碑。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都是以皇帝的口吻刻上去的,和平常夫妻的家常話一樣。
只不過在最下方,還有一行嶄新的字,「清兒,且看今日那赤色長安。」
皇帝光明正大,毫不掩飾,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表露了出來。
下山的時候,韓銘腦海里不斷閃現著那些血腥畫面。雖然他生老病死見得夠多了,但要面對如此場景,真不知能不能頂住。
看著身邊單純的小姑娘和那不懂事的小屁孩,他心底無奈,不行也得行了。
幾人沿著原路返回,然而馬車走到一半,突然停下。隨行的護衛刀口朝外,將車護了起來。
韓銘撩開車簾,朝車外看去。又是似曾相識的,大白天就穿一身黑追殺的戲碼。而且,還就在皇帝剛走過不久的官道上。
被多人圍住的是一名年紀四十來歲的男子,不斷轉移打鬥地點,牽著這群人到處跑。有種『放風箏』的感覺,好像是在戲耍對方一樣。
男子自己也受了傷,腳步虛浮,可逮著機會就給對方來一刀,讓他們減員。
看了一分來鍾,韓銘問白舟,「小舟,知道此人的路數嗎?」
白舟搖頭,「看不清,只是有些熟悉,我爺爺應該知道。不過,他的功夫注重瞬間爆發,打法也是一觸即走,和那些殺手類似。」
聽到他這麼說,韓銘也反應過來。這人確實是刺客的打法,殺人不用第二招。
眼看戰火就要往這邊燒了,他在秦憶茹耳邊說了一句。
秦憶茹想了想,衝車外的護衛下令,「王統領,你帶一半人馬過去,把那些黑衣人擊殺,最好生擒一兩個。」
「是。一隊三隊隨我來,二隊四隊注意保護殿下。」
隨著這十幾人的加入,攻守之勢立轉。王統領身經百戰,雖說武功比不過這些人,可經驗足夠豐富,他自己負責牽制,殺人就由那人來做。
男子也很上道,對著來人說了句謝謝。之後,利用這些護衛給自己創造的機會,一個個地將敵人剿滅。
場面很快被王統領控制,殺手的人數越來越少。按理說,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撤退的。可這些人卻不管不顧,瘋狂反撲。
見此情景,韓銘帶著兩人下車,命令隨行的弓手拿出箭支,對準白熱化的戰場,「王統領速退,弓手準備。」
這句話等於判了對面所有人的死刑,被喊到的人立刻帶隊撤下,聰明地給弓手留了位置。
第一波箭雨成功將戰場分割,己方的人順利撤下。殘存的殺手,悍不畏死,依舊直衝男子而來。
然而,沒有前隊掩護,零星的殺手只不過是弓箭手的靶子。
殺手見無力回天,瘋狂反撲,紛紛從懷中掏出一個類似火摺子的物件。他們頂著箭雨,拔開塞子,將一個個小管甩了過來。
管子在空中冒出黃綠色氣體,韓銘立刻大喊,「那煙有毒,注意閃避,千萬別吸進身體內。」
護衛聽到警告,紛紛屏住呼吸,用刀劍將小竹筒擊落,迅速後撤。
男子也在幫忙,忽然,他發現從另一邊也出現了幾支竹筒,出乎眾人意料。
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朝韓銘那邊奔去,可此時救援已然來不及,只能幹看著。
白舟處變不驚,幾下就將竹筒踢到地上,除了側面又冒出來的一支。
眼看就要發生慘劇,詭異的事情出現了,竹筒在空中像是受到阻力一樣,停頓了一下。之後,直直下落掉在秦憶茹跟前。
韓銘一把拉過小姑娘,飛速後退了幾步,最終有驚無險。
男子一直注意著這邊,只有他看到韓銘的手輕輕扇了幾下。他的表情先是一僵,隨即內心狂喜,只能低下頭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混亂的場面,沒人關注到他。護衛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連忙跑過來圍在公主身邊。殿下要是擦破點皮,暗中的賀老大非打死他們不可。
毒煙在開闊地帶基本是沒用的,只要不被丟到身上,立即就隨風消散了。
「王統領,讓人打掃戰場、搜索四周,殺手有兩隊人馬。」毒煙散去后,韓銘開始下令,指了指他們側面的方位。
「是。」
王統領很快帶人來到一片小樹林,發現了裡面七七八八的屍體,還有老大給他們留下的標記。
他讓人收拾屍身,自己回過來稟報,「殿下,駙馬,林中的歹人盡數伏誅,這裡已經安全。」
韓銘想到了在客店窗外的人,對一臉驚訝的秦憶茹搖頭,讓她現在不要問。
「嗯,去做你們的事吧。」
等人離開后,他來到男子面前,問道:「閣下是何人?」
男子抬起頭,捂住傷口慢慢站了起來。然後又鄭重地單膝跪地行禮,「北部軍斥候小隊,一隊隊長嚴開見過公主殿下,駙馬。」
秦憶茹被驚住了,「你是外公的弟子?快快請起,小菊,拿塊乾淨的白布來。」
「謝殿下。不敢稱弟子,我這一身本事確實是嚴侯所教,名字也是老爺子取的。」男子溫和一笑。
「外公可不是舅舅,不會見人就教本事,更不會隨意給人起名!嚴叔,快包紮一下,有事回去說。」秦憶茹接過白布,遞給嚴開。
嚴開接過白布隨意按在傷處,「殿下,我有緊急軍情上報,還請速速帶我去見陛下。」
秦憶茹當機立斷,留下幾人在此,立刻率隊返程。
行進途中,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是外公那邊出了事嗎?」
嚴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韓銘,才說道:「不是嚴侯,而是岳清平。」
「岳清平要反?」韓銘脫口而出,想到了一種可能。
「是,岳清平乃前朝末帝嫡系後裔,今次借出征之便,悄然佔據兩座邊城,大有聯合契丹裡應外合之勢。」嚴開很快說出了實情,內心對韓銘的評價更高了。
「插旗掛帆,全速前進,意圖阻攔者,殺無赦。」
面對這種情況,秦憶茹第一次展現出殺伐果決的一面。
護衛不敢怠慢,鳴鑼開道,車隊跨過城門直衝皇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