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劫 第四九章 落霞客棧
六月初六，柳如煙從宮闈回來，轉頭去膳房買了兩隻燒雞拎回了依雲水榭。
屋內氣氛很輕鬆，大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並沒有因為她的回來而變得有所不一樣。
柳如煙將兩隻燒雞放在桌上，看著偷偷拿大眼睛偷瞄自己的冉冉，還有其他幾人明明想看自己去故作不在意的模樣，心裡暖暖的，這幾日在育教司，她算是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姐妹幾人，憑她，早就是屍體一具了。
她慢吞吞的走到半倚在床上的紫涵面前。
「撲通」一聲跪下，嚇了幾人心漏跳了半截。
「謝季姑娘救命之恩。」
額頭狠狠的砸在堅硬的木石地上，咚咚的聲音直撞擊在人的心裡，柳如煙五大三粗的身子伏在地上，微雲只覺得這挺直的腰背透出一股英雄豪邁之感出來，也不知怎的。
紫涵心漏了半拍，柳如煙她……雖然粗俗，可是身上的傲骨。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第一次結巴道：「你也不用行如此大禮，你…你也該去謝謝微雲和晚晴她們幾人。」
柳如煙抬起身子，是啊，此事，若沒有晚晴整日奔走在宮中散布謠言，沒有微雲做的效果唬人的面霜，沒有冉冉哄騙十七皇子將東西捅到皇后哪裡，沒有秋兒給她開德妃的角門，沒有秦睿從宮外買來大量的珍珠粉……她怕早已成了亂葬崗的一抹孤魂野鬼了。
柳如煙給每一個人磕了一個頭，搞得氣氛極為古怪，冉冉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將如煙攙扶起，「如煙姐，你太見外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紫涵道：「是啊，主要還是你成功騙過了丹鳳啊，不然事情也不能如此順利。」
柳如煙看著紫涵發怔，每個人都在奔走，獨這位嘴角噙著輕笑的女子，她除了出主意，從頭到尾倒是不曾沒有摻和一星半點，好可怕的女子。
紫涵也注意到了如煙的異樣，佯咳了一聲，道：「好香啊，如煙，你又買燒雞啦。」
說罷，從床上下來，走向桌邊。直奔冒出油烤甜香的燒雞而去。
七人圍著小小的四方桌坐下，紫涵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辛辣嗆鼻的酒順著喉嚨一直流到胃裡，嗆得她臉色微紅。
如果不是為了救柳如煙，怕這件事也沒有這麼順利吧，她如今離目標又近了一步，這也算是折了那人的一隻臂膀了吧。
親愛的蘇秦，蘇大人，此刻您安枕否？
柳如煙兩碗酒下肚，眼前又飄忽起來，一條腿踩在條凳上，一手端著一個酒碗，「謝謝大家鼎力相助。」
紫涵見柳如煙醉了，纖細的胳膊勉強撐著她半個身子，「這件事，我們誰也不能說出去，要永遠爛在肚子里，柳如煙，我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是不是該將此次得的銀錢拿出來與我們分了啊！」
冉冉嘻嘻笑：「紫涵姐，你不知道，做這樣的事，我感覺很爽尼，下一次有這樣的事，也不能忘記帶上我啊！」
酒過三巡，喝酒的柳如煙，微雲臉色潮紅，連一向不喝酒的紫涵也端起酒碗喝了半盞。
七人將近日南珠事情所賺銀錢悉數取出，竟達兩萬兩之多。
冉冉從十七那得到的兩千兩銀票一點也沒藏私，姐妹七人平分了這兩萬兩千兩的銀子。
微雲和晚晴對視一眼，端起碗碰了一杯。
一壇酒很快見底。微雲、紫涵、柳如煙三人喝的酒氣熏天，搖搖晃晃整齊劃一的醉倒在桌上。
秋兒、顧冉冉、晚晴，一人扶著一個，把紫涵，微雲和柳如煙扶上床，脫鞋，脫衣，蓋好薄被，收拾殘局去了。
秦睿則一個人拿著毛巾出去了。
這一夜，月亮格外的皎潔，似乎要把陰天缺的那些月光都還給人間一般。將宮院高牆影子拉得很長，一直長到陰影里藏下許多人影。
城西的一處三層酒樓里，此刻歌舞正酣。
大雍一品大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輔相蘇秦，蘇大人，正四品的戶部侍郎，章嚴誠，章大人，德妃娘娘關慧妤的父親關侯爺三人，在城外落霞客棧的三樓單獨的房間里欣賞這舞姬窈窕的身姿。
「如今，大雍的三十位戶侯有半數認為我們效力，另外一半，也一直是觀望，明哲保身的狀態。若我們我們此刻反了，勝算怎麼也有六成。」
關國舅見宮中一出事，就是他關家的人，有些沉不住氣了，最疼愛的女兒，養了多年的心腹，說沒就沒了，再等下去，不知還要損失多少親信錢財。
「關國舅莫急，本相做事，自然要有十成的把握。」
蘇秦端起一杯酒，一粒炸的通紅的花生米圓咕隆咚的怎麼也夾不住，幾次三番的往盤子外面蹦躂，眼睛緊緊的盯著這粒花生米，手中的筷子架在花生米身子的兩側，筷子輕輕一用力，這花生米竟掉盤子外面去了。
見那粒花生掉盤子外了，遂不管它，重新夾起一粒放入嘴中輕輕嚼著。
「十成？」關國舅筷子搭在山盞上，酒壺斟的酒滿出了杯沿，拿起一根筷子將冒出杯沿的撇到了桌子上。
蘇秦手中筷子攪著盤子里的珍饈，也不看關候，道：
「如今，鐵球製作尚未大成，按築匠的演算，大成之時，可百裡外引爆鐵球，到那時，不費一兵一卒，逼皇帝退位，攻下狄戎和苗疆，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天下盡在我手中，這不過就是失去一個小卒，你急什麼。」
如今，輔相手裡有廣義秦將軍的三十萬兵力，大雍四分之一的土地管轄權，雖然失去了皇宮裡珍寶坊的進項，可只要讓各戶侯再加上一成的稅收，這缺的銀錢也就補上了。
皇帝這些動作，不過就是垂死掙扎罷了。
皇上只有九皇子的祖父羅老王爺的十萬兵力罷了。如何與廣義的三十萬抗衡，皇子中更是有九位被他收在麾下，只要待炸藥一成，這天下便是他囊中之物了，無論天下悠悠之口，還是造反強硬奪位，誰還能說個不字。
「皇帝的動作也是夠快的，這麼快就發現了我們埋在宮裡的釘子。」章嚴誠端起茶輕了啜一口，眼睛卻是看向蘇秦和一年郁色的關國舅。
「若不是我女兒她……這關橋又怎麼會……」
關國舅很是悲痛，他先是失去了女兒，又失去了一枚心腹，他如今已身為國舅，還有什麼好謀划的，這江山又不會落在他的頭上，也不會是他侄兒的。
奈何。
這把柄落在輔相的手裡，那一日，城西爆炸，他也看見了，若不是同船渡河，怕只會落得個殃及池魚的下場。
他關家一家老小，用不上兩副鐵球。
橫豎都是死，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罷了。
「如今除了皇后的大皇子和四皇子，這宮裡只剩下十七皇子，不能為我們所用。」
「十七皇子年幼，都是很得皇帝喜愛，上次失手后，怕是很難再找到機會……」
輔相自是看到了關國舅臉上的鬱結，絲毫不在意。「九歲稚兒，若他敢出皇宮一步，本相定會要他死無全屍，關候放心，這仇，本相定交給關候親手來做。」
歌舞換了一個又一個，夜黑的只能聽到客棧外三輛馬車車轍壓著地面遠去的聲音。明日太陽升起，又有怎樣的故事發生在這明月艷陽的交替中呢？
（柳如煙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