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弓之鳥
墨裳一路輕功急奔，馬不停蹄趕往位於雍州東郊的驚鳥堂灞上總堂，雖然她心裡還擔心鳳後殿下的安危，但殿下旨意不能違抗。一路上思來想去，殿下的顧慮也有道理，如果謁馬台人真的為了得到《甲骨鶴血》而不擇手段，那驚鳥堂堂主龍九霄必須死。只不過墨裳心裡還是對謁馬台人的實力有所懷疑，要同時對付鳳後殿下和龍堂主，他們哪裡來的自信？
眼看就快到驚鳥堂，可前往總堂這一路上竟然出奇的靜寂，靜寂的有些詭異。直到總堂院門外，墨裳注意到，平日晝夜都有護衛值守的院門，此時竟空無一人。
墨裳緩步落地，謹慎接近院門，待靠近一探，院門竟虛掩著。
驚鳥堂是朝廷設立的檢事機關，負責監控、審查、緝捕和處刑等事務，堂下成員招攬自武林各大名門的頂尖高手，上至朝廷官員下至平民百姓，都對驚鳥堂的威名十分敬畏，輕易不敢招惹。因為當年是鳳百朝親手設立，並由她師弟龍九霄擔任堂主，同門二人一心一意輔佐天家，對於穩固皇權有很大作用，所以備受天家信任。
由於組織的特殊性，驚鳥堂的守衛並不比宮裡差，不但有禁軍巡邏站崗，而且這灞上方圓十里內還遍布暗哨，因此墨裳才覺得這一路上未見一人是很不尋常的事。
難道真的被鳳後殿下說中了？
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墨裳選擇從側門附近翻牆進入院內，院子里的情況和外面一樣，沒有守衛也沒有燈火，彷彿就是個空置的宅院，墨裳貼著牆根慢慢深入內院，眼前的一幕讓她驟然之間毛骨悚然。
昔日守衛總堂的禁軍和一眾高手如今都成了一具具驚悚的屍體，從他們身上噴濺出來的鮮血混合著雨水染紅了整個內院。墨裳急忙上前探查了幾具屍體上的致命傷，發現被各種兵器所致，看來襲擊者人數不少。而且死者斃命時間沒有超過一個時辰，那跟皇宮的那批殺手是同一時間行動的。
墨裳繼續在院內找尋活口和驚鳥堂堂主龍九霄的蹤跡，突然從主廳中爬出一人，滿身是血，手著捂胸口趴在地上，墨裳趕緊上前扶起一看，是副堂主沈凌絕。
沈凌絕是江南恍夢城第一高手，論武功雖不及堂主龍九霄，但也只比蜀中劍蜃樓的邢雲月稍遜半分，今日竟被人打到如此重傷，可見對手的武功深不可測。
墨裳扶著沈凌絕一股腦兒問了一大堆：「沈前輩我來晚了！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究竟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沈凌絕眉頭緊皺，問道：「墨裳？你.……你怎麼在這？難道鳳後殿下……」
墨裳回道：「殿下那邊也遇到點麻煩，不過殿下讓我出來找龍堂主，對了，堂主和夫人呢？」
沈凌絕口中含血，抓著墨裳的胳膊艱難地說道：「總堂遇襲.……堂主和夫人被追殺……你小心.……他們還在這.……」
「他們？是誰，是什麼人乾的，驚鳥堂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被人攻破？」
沈凌絕顫顫巍巍抬起胳膊，用手指了指正廳。墨裳剛抬眼朝正廳裡面望去，還未看清人在何處，就感覺到一陣陰風撲面而來，那人已顯現在她身後。
「好功夫！」墨裳暗暗驚嘆，同時感受到了來自脊背的涼意。
沒想到那人並不著急動手，墨裳抱著僥倖的心思想著那就還有出手機會。於是小心地放下前輩，轉過身去，厲聲質問：「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滅我驚鳥堂？」
對方並不答話，仍然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墨裳面對這樣的高手也不敢先出手，兩人就這樣對峙著。
此時雨漸漸下大，陰雲密布的夜空不時傳來低沉的悶雷，豆大的雨點從雲層的夾縫中傾瀉而下，落在房檐上，地面上，沖刷著死者的遺憾和活人的鬥志，再彙集成一道道涓流，讓所有過往入土為安。
突然幾道閃電接連劃破黑暗，電光火石之間的剎那光亮，使那人的模樣若隱若現。藉助雷電的閃光，墨裳勉強看清，那人與皇宮裡的殺手一樣的穿著，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手裡提著一把未出鞘的橫刀，從身形上看，應該跟她一樣，也是個女子，只是個頭比她高挑。由於天色昏暗，加上兩人相隔十丈之遠，墨裳無法看清對方的眼神，但她的氣息中，一點也感覺不到殺氣，就與這內院中的死物和死人一般，安靜的可怕。
在即將展開對決的情況下，凡是習武之人都隱藏不了自己的氣息，而對手武功的高低，也可以從氣息上判斷出一二。對方武功既然能在沈凌絕之上，按理說，此時的氣息，尤其是殺氣應該很強烈才對，可墨裳從那人身上一點都感覺不到。
此人果然高深莫測。
墨裳自覺不妙，能傷沈凌絕的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可剛剛在皇宮那一戰，她打了一半就被鳳后攆走了，難道這回又要走？
她把心一橫，心想著反正早晚都要打一場惡戰，就算技不如人白白送死，丟了命也不能丟了驚鳥堂的顏面。
於是她反手甩出一支柳葉鏢，緊接著順勢抽出短刀，同時腳下猛一發力，朝著對手奔襲過去，只聽得「叮噹」一聲，柳葉刀被擋落一旁，墨裳心想著：「擋得好，擋了柳葉刀，你就來不及擋我這一招了。」只見墨裳身子半伏，足蹬青磚，使出全力一刀上挑，大喊一聲：「卸魂斬——」，這一斬，墨裳將大量內力灌輸到刀刃上，刀風可以使得殺傷範圍足足長出三步。
沒想到這一刀竟挑了個空，刀風連個衣角都沒挨上，而是直接將前方院牆下的一棵銀杏樹從下至上劈成兩半，再在院牆上留下一道刀印。墨裳大驚失色，心中大叫不好，失手了！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橫刀出鞘的聲音。
墨裳已經不去想那人是怎麼躲開的，只知道這下死定了，剛才大開大合的出手本想一擊定勝負，沒想到那人早已看破她的路數，結果反過來給了對手機會。
雖說生死只在瞬息之間，可墨裳突然感覺時間變慢了，連尖銳刺耳的出鞘聲也似乎變得漫長，這就是人在瀕死之時的感受嗎？
這一瞬間僅夠她微微側身，用餘光掃了一眼身後，可還沒看清刀鋒來路，肋下被重重一擊，緊接著傳來一陣劇痛，一股迅速且強勁的力道將她擊飛，直接撞倒院牆飛到外院，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她知道這一擊必定斷了幾根骨頭，不過不是刀刃劈砍所致，而是刀鞘。
自己明明聽到刀已出鞘，而且一刀就能取了她的性命，可為何最後卻只是用了刀鞘？不過這一擊實實在在的擊中了她的軟肋，疼連喘一口氣都像是一種煎熬，身體如同被點了穴道，動不得也喊不了。
只一招！
墨裳的卸魂斬以出招迅捷，下手兇狠，難以招架而名震武林，沒想到今天對手只用了一招，就幾乎要了她的命！
不一會兒從內院傳來一聲慘叫，看來那人也去了結了沈凌絕的性命，這才聽到收刀入鞘的聲音，緊接著「嗖」的一聲，那人趁著這雨夜飛離了宅院，揚長而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墨裳才緩過勁來，她艱難起身，忍痛挪著步子，一瘸一拐地重回內院，挨個探查屍體，但是除了她以外，整個總堂上下已經沒有一個活口。
墨裳又挪步到後院，出了後門，門外的地面被整夜的雨澆的一片泥濘，數十個雜亂的腳印，馬蹄印，以及兩道清晰的車轍印均顯示通往城南，墨裳判斷，沈前輩被害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堂主和夫人被人追殺，看來他們應該就是走的這個方向。
墨裳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驚鳥堂，昔日威震武林，權傾朝野的驚鳥堂竟一夜之間被剷平，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這時她想起還有鳳后交代她的任務，事關《甲骨鶴血》的秘密，就算如今驚鳥堂只剩下她一人，就算對手再強大，也必須拼上性命去找到龍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