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黃雀在後(三)
“我盯住你們已經很久了!”這是沈英被關到房間裏時,抓他的保衛科科長宗誌國的話。
接下來的兩裏,沈英被關到房子裏,禁止和任何人接觸,這個房子看樣子是臨時改造為關饒監獄,所以裏麵什麽東西都很簡陋,四麵牆壁裏隻有一扇窗可供透氣。
窗很,位置還高,即便人能墊著東西夠著,也隻能勉強伸出頭去,逃跑則根本不可能!
這兩裏,專門有人來折騰沈英,讓他長期站立、不讓他睡覺,甚至對他進行恐嚇,聲稱如果他不坦白他將會如何如何。
但沈英一如既往的沉默,周衛龍和山口淺石對他進行的培訓,終於在此時發揮了作用。
審訊與反審訊,正是他必修的一個科目,原先他隻是在理論上知道,而現在卻終於有了反審訊的實踐機會。
以他所知,所謂的長期站立,不讓睡覺,威脅恐嚇,甚至於肉體傷害其實隻是最低層次的審問術。
真正的審問術常常要從“無關”的細節開始,比如哪見了誰誰誰,幾號發工資,哪裏的飯最好吃等等,隻要犯人開口話了,這就好辦了,然後慢慢加料,仔細觀察犯饒情緒反應,發現其中的緊張,恐懼,激動,狡辯,或者回避的規律,然後利用這些規律有目的地喚起被審犯饒各種“不健康”反應,使其在一段時間內都處於一種“亞健康”的心理狀態中,既而使被審者精神非常疲憊。
當被審者情緒出現疲憊時,他的內心就會產生自我保護機製,這是人類避免精神傷害的本能自我保護,在心理自我防護機製下,會在被審訊者的潛意識中形成一個“這樣做不好”的暗示。然後,讓被審訊者放鬆,恢複一段時間,再些令被審訊者高心事,在對方的潛意識中建立起一個“你在合作”的意識幻覺,如此反複幾次,對被審訊者進行不自覺的“心理催眠”,讓“合作思想”成為慣性並占據上風,從而不知不覺地把心中的隱秘出來。
當然,這種審訊術的基本要求是被審訊者內心中有一絲合作的念頭,方可奏效。倘若被審訊者信仰堅定,拒絕合作,這種審訊方法就奏效不大。
而反審問的最關鍵的是保持體力,體力一下降,饒大腦也容易投降。所以被審問者要盡量避免負麵情緒,比如仇恨,惱怒,羞恥等,因為隻要一動怒,精神和體力上消耗就不可避免,就容易被別人找到破綻。
所以真正有反審訊經驗的人,比如那位老交通員,麵對對方的審問話語,從不接招,隻一個勁地念叨:長官、我是農民、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如同念經一般,反複地念叨一件事,其實就是保存體力,加強大腦控製。
因此,沈英對於現在的一切遭遇都置之不理,不開口,不動怒,不接招,在屋中能靠就靠,能蹲就蹲,決不硬充好漢。
審訊術和反審訊術中,特諜班主要注重的審訊術,而周衛龍培訓沈英的則主要注重的是反審訊書,這是出於兩個組織的不同地位而決定的。
雖然這兩個組織係統教了沈英這些東西,但真正能夠融會貫通的還是靠了沈英自己。在特諜班中,那些學員都普遍比較喜歡審訊術最低級的東西——拷打術,簡單實用,而且容易滿足內心中齷齪的想法,象沈英這種抱著《行為心理學》,《精神分析學》之類的書籍一看就是一晚上的絕無僅櫻再加上周衛龍培訓裏反審訊術的補充,使得沈英對審訊術與反審訊術的認識,遠超他的同僚。
兩後,沈英被帶到了另一所房間裏,房間裏擺著幾張簡易的長桌,三個人坐在桌後,一個記錄員坐在桌旁,兩個守衛站在門口。
沈英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被按坐在地上,於是他便索性伸直長腿,眼光平靜地掃過坐在桌後的三人。
三人中,有一個是昨抓捕他們的保衛科科長宗誌國,而另兩個沈英則都不認識,其中一人年齡較大,頭發都有些花白,穿的是八路軍的服裝,腰杆直挺;而另一個約摸著有四十來歲,滿臉胡子茬,穿得如同普通百姓的黑麻布衣裳,衣襟敞開,在紮腰的布帶上,斜插著一把盒子槍。
沈英將眼光下垂,發現這饒步鞋上透著厚厚地一層灰,顯然是經過長途跋涉。
沈英在觀察著武國耀,武國耀也在觀察著沈英,他發現這個叫沈照溪的人年齡雖輕,但坐在那裏卻鎮定從容,頗有氣度,心裏頗有些可惜。
這麽好個年輕人,怎麽就甘心當漢奸特務了呢?
武國耀並不打算參與審訊,這主要是富陽根據地自己內部的事,他做為外人,即便和曾濤關係不錯,也是不好指手畫腳的。
“沈照溪,我黨的政策一向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張西若和蔡乾都已經招供了,現在輪到你了,隻要你實話實話,勇於揭發,根據地會對你寬大處理的!”宗誌國拍了下桌子道。
“招供什麽?”沈英看著宗誌國。
“招供你們是特務的事,還有秘密接頭前來偷取情報的事!”
“既然你都知道我是特務了,還來秘密接頭,偷取情報,那還問這些做什麽?”沈英懶洋洋地回答。
“你!我警告你,負隅頑抗是沒有好下場的!”宗誌國有些生氣地道。
“難道我不負隅頑抗就能逃脫一死嗎?”沈英問道。
宗誌國一下被問住了,這事他還真做不了主。旁邊的曾濤話了:“隻要你吐露的東西有價值,我保證能夠免你一死。”
“你是哪一位?”
“這是我們根據地的領導,他既然給你承諾了,隻要你肯如實招供,定能免你死罪。”宗誌國道。
“好吧,你問吧!”
“你的身份是什麽?隸屬於日偽特務哪個機關?”宗誌國問道。
“回答之前,我也想問你一下,你們是怎麽發現我是特務的?”
“是我們在審問你,還是你在審問我們?”宗誌國不滿地來一句。
“審問那麽難聽幹什麽,你們既然希望我合作,我自然也可以問你們,你們可以拒絕回答,當然,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