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懷疑
「就是揚州府本地人,當初我在京中宴上見過周娘子,因著她是揚州府人還多留意了一下,倒沒聽說是犯官之後,想來應該是揚州府那些貧苦人家出身,家裡遇到難事,不得不把她賣到教坊去。」
宋筠見她好奇,便出聲替沈琬昭解惑。
宋氏聽到也不由嘆氣道:「這一年來,揚州府南邊幾個縣都遭了水災,遭難的百姓不計其數,也就是靠著府城的幾個縣安生點,再往南邊走路上到處都是舉家逃難的人,不知道多少像高娘子這樣的女子被賣到別的地方,只為換取幾袋口糧。」
沈琬昭聽得心情有些沉重,遭難的時候,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韓秀芸聽得也很不忍,「高娘子也是個可憐人。」
若說沈琬昭和宋筠還算見識過,韓秀芸卻是從小就被韓家養在深閨,錦衣玉食嬌養長大的女子,現在聽到這些殘酷的消息眼眶都紅了。
宋筠點頭,「是個可憐人,但這天底下哪裡沒有可憐人,只有大榮安定,百官盡心為朝廷效力,如高娘子這樣的可憐人才會越來越少。」
沈琬昭卻突然想起蕭晟告訴她的那番話,南邊六縣遭到水災是因為河堤塌毀,而當初負責修建河堤的人跟崔家關係密切。
心中一驚,難道這裡面牽扯更大的事?
是了,她第一次碰到宋渺和蕭晟就是因為那個尼姑的姘頭,他們在追拿那個人,而那人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獵戶。
也是因著這個,她才斷定蕭晟在替朝廷做事,所以在涼亭激怒崔紹說出那番罔顧王法、大逆不道的話來,逼得蕭晟現身,解了自己的困境。
她在賭,一個朝廷命官,聽到那般大逆不道的話不會不怒。
如果蕭晟是朝廷命官,又與宋渺共事,定不會藉藉無名,但為何她從未聽過揚州府還有這號人物?難道他本來就不是揚州府的人,而是朝廷專門派來查河堤塌毀一事的?
若不是揚州府的人,那他從哪裡來?
難道是京中?
沈琬昭越想越心驚,強壓下心裡的大膽猜測,悄悄地看了氣定神閑的宋筠一眼,她或許知道。
不過再多的事,她便不該也不能知道。
水災一事牽連甚廣,只是稍稍一點餘波便讓沈家上下誠惶誠恐,為了替沈庭良保住官職鬧得雞犬不寧。若她不小心牽扯其中,說不定就是滅頂之災。
想到此,沈琬昭便難以平靜。
不行,日後就算要算計崔紹,也絕不能借蕭晟和宋渺之手,他們顯然就是在暗中查探河堤塌毀一事。
但今日蕭晟告訴她那番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把這樣的消息告訴她?沈琬昭的心一點一點提起來。
宋筠看著沈琬昭皺著眉,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你怎麼了?」
沈琬昭回神,向她笑了笑,「我是在想高娘子,也不知道她今晚會跳什麼,莫不成是那支艷驚天下的紅梅舞?」
宋筠見狀稍微放心,搖頭道:「剛才我去見長公主的時候順口問了句,今日高娘子不跳紅梅舞,不過長公主也沒說到底是什麼曲目。」
說起這個,韓秀芸也來了興趣,「不是紅梅舞?那是什麼?看來今日咱們確實要開開眼了,高娘子盛名在外,想來別的舞也差不到哪兒去。」
「這個倒不假。」宋筠頗以為然地點點頭,「京里那幫文人雖然少不了一些附庸風雅,沽名釣譽之輩,但眼光倒是准得很,能讓他們讚不絕口的人,必然有幾分真本事。」
說到這,宋筠不知道想到什麼,頓了頓。
沈琬昭看到她細微的神色變化,心中有些詫異,但什麼也沒說。
大宴要午時才開,高娘子的舞也在那時,這會兒還有些時候,幾人便又說了會兒閑話。大都是韓老夫人和宋氏在安慰勸告韓秀芸,宋筠偶爾插一句話,沈琬昭則在一旁抱著韓念兒默默地聽。
韓秀芸一開始還愁著臉,這會兒也慢慢舒展了些。只不過她心裡那道坎究竟過不過得去,就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見過宋大姑娘,我便猜著您在姑祖母這兒。」突然插進來一道聲音,沈琬昭抬頭看去,就看到沈琬宜那張淡笑的臉。
「三妹也在這兒啊。」沈琬宜看到她,彷彿稍稍有些吃驚。
宋氏看到沈琬宜,又看了看跟她一起過來的人,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女子看了眼沈琬宜,又看了看韓秀芸,出聲道:「哦,我差點忘了,你與大嫂還有層表親關係。」
「不過大嫂不在大伯母跟前伺候著,一直跟娘家人待著,這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崔家欺負大嫂你呢,大嫂這樣做不不是不太妥當?」
韓秀芸身子微僵,「我來之前,跟母親說過了的。」
「大嫂說的是見到韓老夫人,來問候一聲便罷,可沒說一待就不願回去了,怎麼,是我們崔家不如你韓家,待在大伯母跟前讓大嫂你不舒服了?」
這話一出,韓老夫人、宋氏的臉色統統沉了下來。
「崔玉柔,誰給你的膽子當著我和韓老夫人的面,說教韓家的嫡女,宋家的外孫女的?更別說,筠表姐還是你長嫂,你又是個什麼身份?」
宋筠目光凌厲地看著崔玉柔,冷笑道。
沈琬昭知道,宋筠發怒了,周身不自覺地散發出壓迫的氣息。
崔玉柔氣得不輕,她不懼怕韓家的人,但還是不敢直接跟宋筠對峙。
宋筠是宋家嫡長女,又深得宋老太傅疼愛,但她在崔家只是二房嫡女,崔老夫人最寵愛的還是崔家大姑娘崔玉蓉。
見身份上討不到好,便看向韓秀芸陰陽怪氣道:「我也是好心提醒大嫂,大伯母的脾氣大嫂最清楚,她眼裡容不得沙子,最看不慣那些身在崔家心卻向著外面的人,這些年為著這個由頭不知道處置了府里多少吃裡扒外的狗奴才,大嫂也看到了。」
「混賬!」宋氏氣得狠狠拍在桌子上,狠盯著崔玉柔,「你一個小輩就敢在我面前指桑罵槐,這麼跟你長嫂說話,我看崔家的規矩禮數也是個當擺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