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祖孫
,玉嬌顏
沈琬昭一下馬車,就急匆匆地往院子裡面跑。
玉竹跟在後面,擔心道:「姑娘,您跑慢些,小心摔著。」
下人看到她,就上前道:「舅老爺和老爺在前廳說話,老夫人和舅夫人去後頭了,就在姑娘的院子里等著呢。」
沈琬昭一聽,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進門,就看到院里站著不少人,正在說話。
孫嬤嬤親自在一旁伺候,坐在正中間的,是一位穿著樸素,頭髮花白,但髮髻梳得整齊的老夫人。
老人臉上已經有不少皺紋,看得出來在嶺南受了不少苦,但那雙眼睛卻依舊清亮。
見到沈琬昭,頓時愣在那裡。
孫嬤嬤也看到沈琬昭回來了,連忙高興道:「姑娘您可算回來了,老夫人方才還在念叨姑娘呢。」
老人略有些顫顫巍巍地道:「昭兒,是昭兒嗎,快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
沈琬昭瞬間鼻子一酸,眼裡湧出一股熱意,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既緊張、又期待地往那邊一步一步挪。
明明是很近的距離,她卻覺得自己彷彿走了很遠。
從嶺南到揚州,確實很遠。
哽咽道:「外祖母……」
這一刻,就如同在外受盡委屈,終於有長輩護著的孩子,沈琬昭沒忍住,在謝老夫人面前蹲下,眼淚不時地往下掉。
謝老夫人眼眶也濕了,一把抓住沈琬昭的手,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她的後背,「好孩子,你受苦了,都是外祖母沒照顧好你,外祖母知道,這麼多年你過得不容易。」
說著,抬起手用衣袖拭去眼裡的熱淚。
「受苦了啊……」
沈琬昭哭得越發停不下來,在最親近的人面前,總是最容易卸下所有重擔。她雖然沒有見過謝老夫人,但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血濃於水的親情,一點生疏感都沒有。
眼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彷彿就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關心她、疼愛她的。
事實上,謝老夫人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就算遠在嶺南,就算謝家落魄至此,生活過得無比拮据,也要把謝家最後一點產業留給自己的外孫女。
心思透徹如謝老夫人,寧願忍受沈老夫人佔盡好處,也絕口不提收回莊子,只是不想惹怒親家,讓外孫女在沈家過得輕鬆一點。
這些疼愛,早就不需要多餘的解釋來證明。
孫嬤嬤看著老主人和姑娘總算見著,也跟著哭得不行。
「娘,您好不容易見到阿昭,這是件叫人高興的事兒,怎麼一個個都哭得跟淚人兒似的。」
祖孫倆抱著哭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出聲打斷。
沈琬昭後知後覺地抬頭,便看見一位三十來歲,身材豐腴的婦人,婦人容貌算不上絕色,但也生得不錯,鵝蛋臉,沒有過於突出的稜角,便顯得很和藹,讓人心生親近。
只不過她雖然這麼說著,但眼睛還是有些發紅,顯然方才也哭過。
「這是你舅母,快打聲招呼。」謝老夫人也收拾好心情,給沈琬昭介紹。
沈琬昭連忙起身見禮,「琬昭見過舅母。」
謝家舅母連忙擺手讓她不要多禮,「昭兒快過來坐下,都是自己的孩子,這麼講究作甚。」
「倒是你跟吟書姐妹兩個,以後要多說說話。」說著,拉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感嘆道:「咱們兩家相隔千里,這十幾年都沒見過面,你們姊妹明明是血脈至親,卻沒機會熟絡,實在是命運弄人啊。」
「大夫人也不用煩心了,以後大家都在揚州府,想見面還不容易,以往的苦日子,都過去了。」孫嬤嬤站在一旁,又哭又笑。
謝家舅母一拍手,也笑道:「說的對,苦日子都過去了。」
謝吟書站在母親身後,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自己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妹。
沈琬昭也在打量自己這位表姐,見她容貌和謝家舅母生得一點都不像,謝家舅母姿色算不得出眾,但謝家表姐卻生得極為好看。
身上樸素的衣裳,也掩蓋不住她清麗出塵的氣質,細細的柳眉,瓜子臉,唇紅齒白,發間只插著一根沒有多餘花式的青玉簪子,更顯得脫俗。
此刻舉止端莊大方,眼神溫和地看著自己。
微微頷首,「琬昭見過表姐。」
謝吟書扶著她,「剛才母親還說自家人不要見外,表妹這就多禮了。」
聲音溫和,聽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沈琬昭心裡那點陌生感,瞬間就消失了。
笑道:「表姐說的對,是我見外了。」
謝吟書也很喜歡這個表妹,兩人年紀又差不太遠,很快就說到一起去。
謝家舅母看著都很欣慰,「到底是自家的丫頭,也是個心思好的孩子,吟書跟著我們在嶺南,窮鄉僻壤的,可不比大戶人家出身的姑娘之禮數,阿昭你卻是半點也不嫌棄。」
沈琬昭微楞,舅母不說,她一點都沒想到表姐實在嶺南那般蠻荒之地長大的女子。
論談吐,謝吟書一點也不輸給自己見過的大家閨秀,甚至學識廣博,不管說什麼都有數;論禮數,謝吟書舉手投足間,皆是大家風範,挑不出半點錯處。
謝家其實把這個嫡女,教養的很好。
其實不難理解,謝家就算落魄了,但底蘊家風到底在那兒,不論謝老夫人,還是舅舅謝松亭,都是心裡有數的人。
只不過舅母為人直爽,不像是故意這麼說的。
謝老夫人笑笑,「你舅母這些年跟著你舅舅,吃了不少苦,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半數都是她支撐起來的。」
沈琬昭頓時明了,謝家落魄時,舅舅還沒成家,所以舅母是那之後才嫁進來的,必然出身高不到哪裡去。
難怪,舅母看不出表姐這些禮數舉止,都是高門大戶里的講究,只覺得自己女兒從小跟著自己受苦,肯定不能和那些穿金戴銀養起來的大家閨秀比。
不過沈琬昭心裡一點看輕都沒有,反而很佩服這位舅母。
這些年在嶺南,她不用想就知道,謝家日子過得肯定不好。
一個女人,要支撐起家裡半數開銷,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