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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放火

  這是一副管到底的姿態。


  那群婆子犯了難,她們得到的命令是把人無聲無息就處置了。如果事情沒辦好,她們交不了差,更加討不到好。


  刻薄臉的婆子麵色越發陰沉,咬著牙不知道在想什麽。宋語然可不管她們,兀自扯著麵皮笑嗬嗬的:“我今日遇見白姐姐甚為高興,有不完的話,快黑了,我留姐姐在我這裏住一晚,媽媽們請回罷。”


  雖麵上帶著笑意,眼神卻冰冷冷的,出的話實實在在的在趕人。


  刻薄臉冷冷地無聲一笑,使勁兒盯著白秀娘和宋語然看了一會兒,陰惻惻地勾了勾唇,昂首挺胸疾步而去。


  一忽兒就走得幹幹淨淨,院子又恢複了安靜。恕兒拍著胸膛直呼“好厲害”,利索地拴了門。白秀娘緊緊繃著的身體陡然鬆懈下來,雙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


  虞琳伸手將她扶住了,卻照舊冰涼涼地道:“她們不會罷手。”


  看那刻薄的婆子離去時的神態,就知道她們還有後手,宋語然看向白秀娘:“你是怎麽想的?我能幫你這一時卻幫不了你一輩子,況且……”


  她似嘲諷般笑了笑:“我是個無權無勢的,她們未必把我放在眼裏。”不得一起記恨上了。


  白秀娘紅著眼眶,雙手絞在一起,下定決心一般:“姑娘請放心,明日下山我就去府衙自請離去!”


  大曆朝有過明令,不準強行逼迫女子守寡,並極為鼓勵女子改嫁繁育子嗣。這全都因為民間的男丁越來越少,荒地越來越多,能上戰場的士兵也逐年減少。


  白秀娘當真跑到府衙自請離去,鄔家上下不敢不同意。宋語然卻覺得此事不會這麽簡單。


  沒過多久,一直不曾露麵的虞瓏出現在屋內,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她們才聽得見的聲音:“她們晚上打算放火。”


  放火?!果然記恨上了,打算一道收拾了!


  白秀娘渾身顫了顫,深深覺得自己連累了無辜,一時悔不當初。


  宋語然卻差點要笑出來,巧不巧,她當初不就是靠放了一把火玩了一出金蟬脫殼麽?


  她看向白秀娘,“隻怕你的願望實現不了了!”


  夜色漸漸深了,大雪未停,反照的夜空明亮,幾道身影在菩提寺的後院穿梭。


  忽然,緊靠著院牆的禪房著了火,火勢又急又快,很快把院子裏唯一的兩間禪房吞噬。

  “砰”一聲,靠著外側的禪房被人用力從裏麵踹開,虞琳、恕兒護著宋語然直接奔向院門。


  毫無意外,院門被人鎖了!


  宋語然冷笑一聲:“砸門!動靜越大越好。”


  恕兒人,但力氣絲毫不,和虞琳一道將不甚結實的院門砸的“哐當”“哐當”震響。


  宋語然冷笑,故意大聲地喊:“我可是在府衙立過戶頭的良民,若我今日有什麽意外,你們不拘是誰,就去衙門敲鼓喊冤!”


  “這菩提寺夥同賊人放火殺人啦!”


  夜深人靜,她冷然的喊聲突兀又詭異,終於驚動了寺中的和尚和其他借住在茨香客!


  一個老和尚抖著手劈開了院門上的鎖,見到宋語然主仆三人雖然形容狼狽但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裏,大大鬆了口氣,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還未來得及些別的,證明這火與寺中無關,衣衫破敗滿身煙熏火燎的宋語然忽然大聲嚎了起來!


  “蒼啊!大老爺呀!您開開眼看一看呀!白姐姐被火燒死啦!”嚎啕大哭一口氣沒上來,人就昏了過去。


  一大一兩個丫鬟又是一陣手忙腳亂,愣是沒人能把話清楚。


  老和尚驚了一驚,看向已然燒的隻剩下殘骸的兩間廂房,想到了某種可能,厲聲喝道:“快救火!”


  哪裏來得及?

  寺中一大半的和尚都拎著水桶出來滅火,可到底也沒能搶得過綿延迅速的火勢。及至大火撲滅,兩個膽大的和尚進去查看,抬出了一具燒的焦黑不見麵目的屍體!


  眾人皆驚!老和尚一個勁兒地轉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問侍立一旁的沙彌:“可知這是哪位僧客?”


  沙彌頭搖的像撥浪鼓。


  人群中走出來一個老婆子,似乎不確定地看了又看,又招來同伴仔細辨認了一番屍體,兩人互相交換個眼神,鬆了口氣,事成了!


  兩人這才一聲痛哭趴到地上:“是我們二少*奶*奶呀!怎麽好端敦這麽想不開呢!”


  “二少爺泉下慢走!二少*奶*奶來找您啦!”


  兩個人你哭一句我哭一句,卻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這是他們二少奶奶放不下死去的丈夫,殉情而去了!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起來,“昏”在地上的宋語然隻是冷笑,演得一手好戲!可見平日裏這種齷齪肮髒的事兒沒少幹!


  老和尚一篇往生咒念完,也不知信沒信她們的話,叫人將昏死過去的宋語然抬去另外的禪房,並不管婆子們和屍體,領著寺中僧人很快消失不見。


  一個略懂醫道的和尚替她把了脈,了兩句寬心節哀之類的言語,留下一瓶丸藥就走了。


  宋語然很是詫異:“就這樣完了?”寺中毫無緣故的起了大火,燒死了人,那幫和尚竟然都不徹查一下?甚至一句話也不過問?


  虞琳給她擰了濕帕子擦臉:“還要怎麽樣?苦主自己跑出來是殉情,老和尚隻會息事寧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寺廟仰仗城中的富戶貴人過活,想必這種醃讚事沒少見。亂糟糟的一夜過去,將明亮之際,大雪終於停了。


  恕兒滿麵不開心地推門走進來,後麵跟著昨日那個刻薄臉的老婆子。


  宋語然閉了閉眼,躺在床上沒有起身。


  老婆子端著副假笑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銳利:“昨夜我家二少奶奶為了二少爺殉情而去,累的這位姑娘受驚一場。不知姑娘家住何處,等老婆子回稟家主,定然上門賠罪。”


  嗬,這是來威脅她了!家住何處鄔家一查就知,若不識相胡言亂語定然沒有好果子吃!


  宋語然裝作沒有聽懂,扶著腦袋喊頭疼,直到老婆子的刻薄臉上現出了不耐煩才有氣無力地道:“我與白姐姐許久未見,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想不開,哎!”


  刻薄臉麵色緩了緩。


  “如今她人已去了……算了,就當是成全了她罷!”


  刻薄臉上微微露了一絲笑容。


  “哎,我頭疼就想早點回家歇息,這大年下的遇上這般晦氣……哎,這位媽媽見諒罷!”語氣中含著濃濃地厭煩不悅。


  刻薄臉終於笑了:“姑娘年紀輕輕不知輕重,日後切莫再莽撞了,回家去好好休息罷,佛祖會保佑你的!”


  完,意味深長看她一眼,得意洋洋轉身而去。


  恕兒煞白著一張臉擔憂地問:“她們會不會不放過咱們呀?”


  “不會。”宋語然很篤定,“她們既然對外白姐姐是殉情自焚,就不會再多此一舉,欲蓋彌彰。”她方才故意喊著她有萬一就要報官,就是喊給她們聽得!

  她慢悠悠笑了:“所以方才她既是來警告威脅,也是來試探的。”試探她對這場火究竟如何看待。


  宋語然受了驚,一放亮,就叫了寺中兩個壯實的僧人抬了肩輿送下山!

  刻薄臉在寺廟門前將她攔住,恕兒十分沒好氣地指著她問:“你們怎麽回事?好好的把我家姑娘嚇成了這樣!還沒完沒了了麽?”


  刻薄臉的一雙吊梢眼掃也沒有掃她一眼,隻將手裏的一袋銀錢往肩輿上一扔:“這是我家賠姑娘的醫藥錢,下山找個醫館好好治治吧,以後可千萬別得了胡言亂語的毛病!”


  宋語然險些被氣笑了,但未免露出破綻,她朝著刻薄臉笑了笑:“媽媽的對。”然後將錢袋拿起掂拎,交給恕兒拿著。


  恕兒打開一看,隻有一些散碎銀子,估計還不足二兩,這是打發叫花子麽?她朝翻了個白眼。


  柳子果然在山腳下等著,一見她被人從山下抬了下來,嚇得跳起來:“姑娘怎麽了?!”


  恕兒正要抱怨一通,被虞琳搶先打斷:“姑娘受了驚,先去醫館。”


  恕兒得過吩咐,知道自己差點犯了錯,偷偷瞄了瞄宋語然的臉色,一句話也不敢多,手腳麻利地爬上了車轅。


  卻聽車內宋語然淡淡地朝著她:“裏頭坐不下了,你下車走著罷。”神色淺淺不辯喜怒。


  但恕兒知道她這是生氣了,也不敢叫苦叫累,一路走回了涼州城。


  柳子駕著車,徑自去了一家醫館,再回到自家宋宅已到了正午十分。


  麻嬸一見她們形容狼狽,驚訝極了:“怎麽弄成這般模樣?”


  恕兒剛得了教訓,此刻低頭乖順地整理東西一句話不多。宋語然欣慰地笑了笑:“遇上零事,受了驚,不過大夫沒大礙。”


  到了內院碰上青玉,自然又是一翻這樣的辭,到最後她不耐煩了,端起來架勢:“我累死了,快點弄些好吃的來罷!凍死啦,有沒有熬粥啊?”


  起這個,麻嬸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哎呀,我廚房裏還熬著粥呢!”


  青玉無奈地看了眼自家姑娘:“沒事就好了,我給你弄些熱水來,洗一洗去去晦氣罷!”


  宋語然求之不得,立即催她快去,恕兒很乖覺地跟在青玉後頭一道兒抬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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