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是來要錢的
把他們全家賣了也還不了這麽多錢啊!
他們絲毫不懷疑宋語然能不能做的出來,這般凶悍混不吝的女人他們從未見過!
但宋語然並沒有見高家少爺,她站在樓上遠遠看見那倆人領著個圓胖胖,麵色浮腫泛著兩團不正常的紅暈,眯縫著一雙眼睛四處亂看,後背雙手走起路來一搖三晃的矮男人。
他顯然還不知道實情,正幻想著馬上就能得手的三千兩亮閃閃的雪花銀,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喜氣洋洋。
兩個閑漢不敢看他,一路隻管低著頭嗯嗯啊啊敷衍他,他也沒有發覺到異樣,這樣的人……
宋語然搖了搖頭,對著劉管事道:“備車,準備厚禮,我們去拜訪高家老爺!”
的不靠譜,那就找老的!
“請”來了高少爺,又要帶著厚禮登門,是去吵架還是講和?劉管事壓下心中疑問,下去備禮備車。
宋語然眼看著高少爺興衝衝跨進了酒樓,對著麻大幾個吩咐:“你們去,客客氣氣地請他上車跟著走,若是他不配合,直接綁了!”
高少爺也能直接綁了??青玉和麻大跟了她許久,倒沒覺得什麽,阿鬥和柳子卻是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先前那些潑皮無賴也就算了!這高少爺好歹也是有名有望的罷……她上來也要綁??
高少爺雖不是很精明,但也不蠢,踏進春風酒樓,隻見幾個二正在打掃一團糟糕的廳堂,掌櫃擰著眉正在劈裏啪啦飛快地打算盤清算損失,雖忙亂但有條不紊。
他舉目四看,就是沒見著阿四等人,心中暗道糟糕。
拔腿就要往外撤,卻被一人迎麵攔住:“高少爺!請留步!”
麻大笑吟吟上前:“我們東家初來涼州,一直打算要拜訪府上老爺,今日高少爺在此,那就跟我們一道去罷!”
高少爺把這話在心裏琢磨了一遍,隻覺得格外別扭!
他自己的家用得著跟他們一道去?要拜訪他老子那就去好了,找他作甚?!
隻覺得劈裏啪啦打算盤的聲音刺耳之極!正要揪住誆他來的壞了他事情的兩人痛揍一頓,四下一看,哪裏還有他們的人影?!
他氣哼哼地甩了句:“我還有事,不去!”提腳就要往外走,被麻大一把拉住。
麻大手上使了巧勁兒,高少爺雖不覺得痛,卻無法掙脫。隻能被拖帶著往早就備好的馬車上走。
宋語然恰好從二樓下來,從他身旁施施然走過去,連眼角風都沒掃他一下。
高少爺在涼州城也是叫的上名頭的人物,走哪裏不是萬眾矚目,何時受過如此待遇?當下氣急了,咬著牙發問。
“你就是春風酒樓的女東家?哼!你究竟知不知道我高家什麽身份?你竟然敢這麽對我?!”
宋語然頭也沒回地進了馬車坐好,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撩開了簾子,似笑非笑了句:“高少爺請罷,帶我見識見識你高家的身份。”
高少爺看著那晃蕩的車簾子,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她、她、她什麽意思??竟然嘲笑他?
高家雖是富商,但祖上出過一個官老爺,把家宅建在了西市,又經過多少年金銀的堆砌打磨,在周邊一眾簡單緊湊的屋宇之中稱得上氣派非凡。
因著有高家少爺帶路,宋語然一行人暢通無阻地被迎到了上房前廳。
聞訊前來的高管家見了他們一頭霧水:“請問這位姑娘……?”莫不是少爺在外頭惹來的桃花債?
宋語然示意麻大將高少爺看住,她自己在一旁的雕花方椅上坐下,察覺到高管家似乎誤會了什麽,趕緊出聲打斷。
“我們有事要見高老爺,請問他在家嗎?”
高管家眼見情況似乎不妙,想打個哈哈敷衍,找個機會跟少爺對上了話再去稟告老爺,可話還沒出口,就聽這女子慢慢悠悠地開了口。
“我有的是時間,今日等不到還有明日,但我手裏的東西可不一定,興許今晚太陽落山之前就送到了官老爺跟前!”
她著話,她身邊的丫鬟就將一張紙拍在了他麵前的桌子上,高管家打眼一瞧,了不得,“欠白銀八千兩”六個大字直逼入目。
心知敷衍不得,高管家立即轉身去通知高老爺。
不過片刻功夫,一個身材酷似高少爺的中年男人跨步進來,沉著臉先是狠狠瞪了被麻大抓住脫不了身的高少爺一眼,然後又打量了宋語然一番,目露不屑地在主位上坐下。
宋語然抬眼看出去,院子裏不知何時多了許多護院家丁,她略嘲諷地勾了勾唇角,然後不卑不亢地行了個晚輩禮兀自坐下,卻沒話。
“姑娘找我所為何事?”高老爺端慣了架子,頭一次遇到不接招的,就有些不悅。
“晚輩貿然登門,實在是迫不得已。”
高家行事不光明磊落,她也無意攀什麽交情,連表麵功夫都懶的做,直接開門見山。
“貴府少爺指使人砸了我的酒樓,損失共計八千兩,我是來要錢的。”
高老爺事先聽了高管家的稟告,心中有數,穩坐如山。
不料高少爺聞言一蹦三尺高:“什麽?八千兩?!你當你那都是金銀玉石麽?!”
他原本隻打算弄她個三千兩,沒想到這黑心的婆娘反要他八千兩?!他一時急於指責宋語然獅子大開口亂要錢,卻渾然不覺自己此番話一出,等於親口承認他叫人砸了對方的酒樓。
高老爺無數推托詭辯的話全被堵在了喉嚨裏出不來,一張老臉刹那通紅,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
這逆子!活該做什麽虧什麽!
宋語然卻笑了,一張本就漂亮的臉因著真心實意的笑越發生動好看。
“高少爺言重了,春風酒樓並不是金銀玉石堆砌而成,這話咱們私底下玩笑也就罷了,出去叫旁人聽見,那真是要貽笑大方了。”
高家父子倆卻覺得刺眼極了,高老爺努力忍了忍才沒有破口大罵,一張圓圓的臉硬生生被他拉成了長條臉。
“既然不是,那你,何來這麽多錢?”
春風酒樓他聽過,早兩年就在涼州開起來了,在西北一帶春風酒樓、春風客棧開了許多家,一直本本分分開張做生意,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背後東家竟然隻是個姑娘,還是個……如此……不要臉的姑娘!
他閉了閉眼,真是被氣糊塗了,他何必跟個丫頭片子在這裏諸多糾纏。
“想必你年紀不懂事也是有的,去把你家大人叫來,恩怨糾葛我自與他!”
宋語然略略一笑,扶了扶頭發上簪著的白色絨花,將又一張紙推在了桌麵上。
“對不住了,我家現在我當家。”你也隻能跟我這個不懂事的姑娘,繼續掰扯恩怨糾葛。
宋語然態度爽利,既不咄咄逼人也絕不後退半步,她今日來,就是要錢的!
高老爺徹底被氣著了,他這才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目中無人!眼界狹!鼠目寸光!春風酒樓竟然有這麽個女東家,早晚得敗掉!
高管家覷著他的臉色,將那張紙拿過來給他瞧。
“上等紅木桌十二張”
“上等紅木條凳四十八張”
“珍品貴魚連年汝瓷一套”
…………
“誤工管事一名七日”“誤工掌櫃一名七日”“誤工夥計廚娘……”
高老爺越往後看臉色越發鐵青,這都寫的什麽玩意兒!
宋語然看著他臉色的變化,嘴角依舊一抹淡笑,心裏卻高興極了。
“這麽多銀子,姑娘,你吃得下?”
高老爺深吸口氣平複炸開,對著高管家使了個眼色,一早在外侯著的家丁護衛們立時就擁了進來。
這是講理不行準備來橫的了?宋語然壓根兒不怕,她站起了身,慢慢踱了兩步,而後直直地看向高老爺。
“高老爺稍安勿躁,高少爺指使的人其中三人已經被關進了衙門,這是他們的供詞,我這趟來也隻不過是要回賠償!大家日後照舊井水不犯河水。”
“但若……那我手上的這張供詞隻怕也要進衙門裏請官老爺過一過目了。”
“哦,想必高老爺經營許久,衙門中定然有人相幫,高少爺也未必會有什麽損傷,不過……”
她略頓了頓,臉上泛起了濃濃的嘲諷:“無故雇人打砸、欺壓同行,想必同為生意饒高家的名聲自此不會再好聽了!”
這就踩中了高家父子的痛腳,前一陣高少爺毀親、逼死未婚妻的事已然在他們頭上蒙了一層陰影,生意上多了頗多阻礙不,連原本有意結親的馮家都開始疏遠他們了!更遑論繼續結親!
可恨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些流言蜚語是怎麽傳的大街巷人人皆知的!
這種時候若再傳出他們欺壓同行,不得還要被冠上欺負弱女的名頭,那明年的生意隻怕……
高老爺心中有了計較,伸手揮退護院家丁,沉聲道:“這本是誤會一場,犬子痛失未婚妻,才會把怒氣撒在春風酒樓,並非故意針對。”
宋語然神色未動,聽著他一本正經地胡襖。
“既是誤會,衙門就不必去了,對姑娘的閨名也無益處……”
高老爺叫來高管家:“取三千兩銀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