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懷疑
蔣正不動聲色地站回到了宋語然身邊,臉上沒什麽表情,一副不想管閑事的模樣。可宋語然心中卻翻起了巨浪,她使勁兒扯住了蔣正的衣袖。
蔣正皺眉看向她,又看了看猶自氣的不輕,正擼起袖子,大踏步衝向老翁的男人。樹林裏立刻衝出來許多壯實的男人,各個手裏舉著武器,俱是滿麵怒容,直衝男人而來。
宋語然嚇得大喊:“快!快去幫他!”
蔣正雖不明白她何故非要管這閑事,但他沒有絲毫猶豫,動作迅速地趕上男人,使勁兒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又對著老翁道:“你既然把他驅逐出去了,他便不再是你們的人。”
他的目光略過十幾個停在老翁身後,舉著武器凶神惡煞的壯漢們,“如今世道亂的很,你們與其有這個力氣欺負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不如去尋一份生計,何必舉整個家族當流民。”
他這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極盡諷刺,老翁幹癟的臉皮忍不住緊了又緊,他目光一瞬間陰騭,掃了眼他們一群十來個人,但半數是女人孩子,朝著身後的男人們比了個手勢。
蔣正手底下的男人肩膀一滑,脫出了他的禁錮,大聲叫道:“這老頭要使壞了!”
老翁身體一僵,轉身就走。但那十幾個男人,卻沒有如他指揮的那樣,拿著武器對著蔣正他們。其中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男人,走上前兩步趴在他耳朵邊嘀咕了半天。
不知道說了什麽,老翁再回頭看過來的神色裏帶了些恐慌,隨即招了招手,頭也不回地躲進了林子裏。
“哼!”蔣正的身邊,“腦子”有問題的男人義憤填膺,朝著他們的後背狠狠揮了幾拳,“算你們識相!不然二爺我狠狠打,打得你們爹媽都不認識!”
宋語然皺著眉凝視著他,聽他口裏一聲“二爺”,忍不住心裏一“咯噔”,難道真的會這樣巧合?
蔣正亦深深看了他兩眼,這人能夠自他手底下掙脫,可見功夫絕不一般。一轉頭就見宋語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不悅地蹙眉,重重“咳”了一聲,站到她身前,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宋語然閉了閉眼,再抬頭看向他:“我有幾句話要問一問這個人。”
此時午陽正濃,曬得人皮膚如同灼傷一般,他指了指大桑樹底下,悶著嗓音道:“這裏太曬,你到那處去說。”
又走到男人身邊,一隻大手很快將他的後領子拎起,提溜著走向宋語然。一個大男人拎小雞似的拎著另一個大男人,偏偏那男人隻是側頭看了看他,既不反抗,也不出聲,跟個傻大個似的,十分配合地被拎著站到了宋語然跟前。
宋語然見他摸了摸後腦勺,很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又偷偷覷著她的臉色,奇怪地問:“你怕我?”
傻大個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怕!”
說完他又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露出了一絲苦惱的神色。
宋語然看得分明,再問:“那你為何總要看我?”
“我娘子說了,在漂亮姑娘麵前要衣裳得體!”傻大個兩隻手扯著身上破破爛爛,髒汙的看不清原貌的衣裳,幾乎就要哭了,“我沒聽娘子的話,她知道了要生氣的!”
這說的亂七八糟的什麽話?蔣正聽得直皺眉頭。
宋語然卻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笑意來,亦沒注意到蔣正越發皺緊的眉頭和黑沉的臉色。
她耐著性子問:“那你娘子人呢?她叫什麽?在哪裏?你又叫什麽?”
興許是她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急了,傻大個明顯戒備起來,嘴巴抿得像隻蚌殼,任她再問什麽都隻搖頭,多一個字也沒有。
宋語然從沒跟如此固執一根筋的人打過交道,幾次三番問不到一個字,隻覺得泄氣。
蔣正卻漸漸聽出了一些門道,再看宋語然一臉無奈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他“咳咳”兩聲,將先前心裏那陣不舒服的感覺趕去,自在地低聲問道:“你是懷疑他……?”
宋語然微微點頭,正要說什麽,就見那傻大個十分精明地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她訕訕地閉了嘴,移開目光左顧右盼。
蔣正一哂,接過萬石遞過來的鐵鍋子,將裏頭的涼開水一飲而盡。眾人歇了半晌,又把水囊灌滿涼開水,準備重新上路。
蔣正不待宋語然有所吩咐,走到傻大個跟前,提議:“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傻大個顯然有著自己的打算,他搖著頭滿心滿眼的不情願:“我與你們不同路,我不跟你們走。”
傻大個看著傻乎乎的,話卻說的十分有條理。
“你要去哪裏?”宋語然趁機問他。
傻大個照舊抿嘴搖頭不說話。
宋語然目光略過樹林深處,沉吟片刻,做出一副為難地樣子,“我們要去下一個城鎮,可這一路都是流民,就像方才那些一樣,他們太可怕了,若是沒有你在,隻怕我們就要被他們搶光殺害了。”
“不如你護著我們罷,到了下一個城鎮,我們安全了,你再忙你的事情去,可好?”
宋語然循循善誘,最後又加了個籌碼,“到時候我付你酬勞,給你準備糧食,還給你買一身幹淨的衣裳罷,你就可以幹幹淨淨地見著你娘子了,她便不會知道你這一路這樣狼狽,亦不會生你的氣了。”
這麽一說果然有用,傻大個明顯猶豫了下來,愣愣地想起了心事,宋語然也不催他,時辰還早著,等一等正好避過這陣毒辣的日頭。
傻大個很快做了決定,杵到宋語然和蔣正的跟前,直直地道:“你們女人太多了,危險,我送你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去找我娘子。”
蔣正、萬石和麻大聽得皆是皺眉,敢情他們這幾個男人就是看著作擺設的麽?但他好歹願意跟著他們走了,無人再多話,各自拎上包袱,起身上路。
傻大個盡職盡責地充當著護衛的角色,當先走在前頭,趕走無數想要靠上前來的流民,一路倒也安穩。
從日頭大盛之時走到日暮西山,沒了灼人的熱氣,微風雖還帶著暑意,但到底有了絲涼爽,連透氣都覺得鬆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