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原來是你啊！都這麼大了，哈哈，完全認不出了！」
「是的，伯父，一晃很多年了！」，肖進禮貌的回應。
李欣陽從卧室出來時，意外地看到父親和肖進居然聊的甚歡。短短一會兒工夫，兩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李欣陽微覺訝異！肖進始終面露微笑，眉眼中都透著對長輩的敬意，這與他平時的感覺完全判若兩人，而李欣陽的爸爸，也是透著喜悅，泛黃的面部肌膚透出久違的紅潤。
泛黃？李欣陽突然想到這個詞，立刻便是無法抑制的傷感，以前從未關心過，這麼久，才剛剛明白。
肖進最先注意到李欣陽，光滑雪白的長腿，只是神情中多了幾分凄楚可憐。李欣陽眼中那一絲絲淡紅，肖進來不及過多探究，心就揪了起來，她又哭過了？
「姑娘兒，肖進小的時候原來就住在咱們以前住過的那個巷子啊」，李欣陽爸爸高興地說著，「小時候，肖進曾把你送回到家裡」又似是追憶，李欣陽也是楞了片刻，這個肖進倒是沒有和她提起過，她記得的，只不過李欣陽從未想到過，這個人現在就在眼前！
李欣陽閉了閉雙眼，不過只停留了一秒就開口說道，「肖進，雨小了，你，回去吧！」
肖進本來的笑容僵了片刻，李欣陽的父親先開口了，「人家冒雨送你回來，怎麼連水也不給倒」
「爸爸！肖進公司里還有事情！」，李欣陽堅持，「肖進，回去吧！」，她眼神中多了幾分哀求！
肖進聽到李欣陽的話，面色暗了下去，不得不說道，「伯父，確實還有事情，我下回再來看您！」，李欣陽看著他高高的身形緩緩的拔起，只是在這昏暗的室內，此刻看上去怎麼也顯的有些蕭索了。
「哦，那你拿把傘送送她！」，李欣陽的爸爸對她說道。
雨水仍有些淅淅瀝瀝，巷子中已經多了些積水，雨滴落下，點出一個又一個的波紋。李欣陽的腰被肖進緊緊的摟著，她整個人似乎都靠了過去，安穩地躲在一方小小的世界。肖進撐著傘，帶著李欣陽繞過腳下的積水。
終於走到了車邊，純藍色的車身格外的醒目，李欣陽問，「你和我爸爸都聊什麼了？」，聲音既低且輕。
「沒什麼，我說過了，我們認識很久」，肖進露出一抹笑容。
「很小的時候嗎？你還記得哪些事？」，李欣陽又問。
「還有很多」，他低下頭，輕吻李欣陽的額頭，臉頰，然後貪婪的觸碰著她的唇齒。李欣陽閉上雙目，任由肖進緊緊的壓迫，舌尖的周圍空氣都是熾熱的。
真的認識有那麼久了嗎，李欣陽也算是懂了，他們仿若身處兩個時空，只是肖進的世界始終存在著李欣陽，而李欣陽的世界很久都沒出現過肖進。
對於肖進來說，李欣陽的成長貫穿在他的人生中的很多片段里，所以他懂她，知道她的缺陷，甚至願意一直呵護她；而對於李欣陽來說，她完全把肖進遺漏在混亂的記憶里，她一直認為與肖進才剛剛開始，怎麼能釋放出像肖進對她那樣熱烈的情感。
這場愛情的長跑，她的起跑線落後的太多太多！
李欣陽可以兩天不回應肖進，卻仍然能稍微淡然，肖進卻為此抓狂，他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抗議著！原來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是平等的，互相愛慕對方，她憧憬兩人互相包容互相理解。到頭來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哪有什麼對等的愛，根本從沒有理解過他，好嗎？
李欣陽全身心的投入到肖進一團火熱之中，口齒纏綿，無聲無息，不願放棄！他如此情深義重，她的腦海中卻反覆拉開那卧室窗帘的一角，不斷提醒著她，李欣陽你的生活現在是一團的糟，如此的糟糕，讓她拿什麼和肖進平等的相處，拿什麼回報他，何以為報！
雨落到車頂，就像是倒計時，滴答滴答的響著，她的心尖也隨之顫動，是該結束了。李欣陽睜開雙眼，分開，微微的喘著泥濘的空氣，她拿過肖進手中的雨傘，後退，粲然一笑，說道：「肖進，再見！我們到此為止吧！」
肖進似乎聽懂了她話中另有深意，眼中滿是不解和痛苦，良久卻只能苦澀的說出三個字，「李欣陽！」，同時夾雜著不甘與憤怒，他第一次覺得如此的無能為力，他拿這個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李欣陽到底是在想什麼？
「肖進，你答應過我的！」，李欣陽努力地笑著，她現在知道了肖進的脾氣，最後的時刻，轉身離開，不忍心再說什麼，再說下去，就要動搖了。離去，讓事情變得簡單，好好再見，不負遇見。
李欣陽沉重的走回家裡，周遭的一切感覺都變了，她的想法也變了，不應該僅僅被愛著，更應該愛別人，愛她的父親。
「回來了！」，李欣陽的爸爸說道，「小夥子不錯，挺穩重！」
「爸！別說了！」，她無力再想，也不想再提起肖進。
「怎麼了？」，李欣陽的父親這才注意到自己女兒滿臉的憂鬱，「剛剛不是好好的嗎？」
李欣陽搖了搖頭，「沒什麼，爸，你去休息吧，晚飯我來做！」，她會做飯，不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給家裡認真的做一頓飯了！
「嗯」，李欣陽父親點頭，不過看女兒又是拿肉又是洗菜，他仍然是坐不住，李欣陽的廚藝作為父親他是知道，不算太差，也就湊合吃吃！
「切土豆絲吧？」，李欣陽爸爸湊上去說，「你切不好，爸幫你切」。
李欣陽笑道，「爸！我自己來，以後這些我都要練的，我想你們輕鬆些！」，她父親聽完用手指揉了揉眼睛，指尖粘上幾滴咸澀的淚水，他發現了女兒舉止的反常，李欣陽卻不和他說什麼，只是一味的讓他去休息！
李欣陽的刀功本來不是很好，過去切菜都是又慢又不均勻，可是令她自己也令旁邊看著的爸爸意外的是，她的刀很快。一顆半分鐘，切絲1.8毫米，腦海中閃現出這樣的數值，或者說是她自己，暗示的？
為什麼？李欣陽突然有些心慌，她想起來那次坐姚遠的哈雷摩托，估算距離；想起眼鏡吉他演奏時，那一串串數字；想起花店學插花的時候，陳彥宏對她說的話，「欣陽，你太聰明了，我學了兩月呢！你只用了兩周！」
再切一個？李欣陽又拿起一個去完皮的土豆，同樣腦海里出現35秒，1.8毫米切絲的想法。她拿刀的手抖了抖，「爸！拿手機！」，李欣陽對她父親說道。
很快手機拿來，李欣陽調出秒錶，「爸，我說開始，你幫我摁一下，我切完你就暫停！」，李欣陽父親也覺得女兒奇怪，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好」！
李欣陽深吸一口氣，也許是幻覺，一定是幻覺，他想著，然後說了一聲，「開始！」，隨著她的口令，手像自己有了意識，左手拿住土豆，右手拿刀精湛的切成片，然後左手聚攏，只聽案板快速的噹噹聲，一刀刀下去快的都看不清，手工！
李欣陽爸爸按下秒錶暫停，口中喃喃，「這是大廚師的水平了」，李欣陽腦海中閃現出28秒，1.8毫米！，她立刻看向手機上的時間，赫然正是28秒！是真的，為什麼？李欣陽頓時覺得不可思議。
「難怪你要做飯，爸爸為你高興，哈哈！」，李欣陽的父親以為自己的女兒是要特意在他面前露一聲，不停地稱讚，只不過李欣陽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有一些恐懼，似乎是一些她不知道的力量在支配著她。
但是她不想讓父親再為她擔憂了，所以也只是笑著，乖巧的讓她爸爸等她做好飯菜！
夜幕悄然來臨，城市各處又亮起燈光，每一座樓層中的每一個燈光下，想必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李欣陽想要守護她自己的家。
一家三口圍坐在飯桌，這頓飯做的超乎尋常的順利，李欣陽總共燒了5個菜，李欣陽媽媽驚訝地問，「這麼豐盛啊？什麼日子？」
她爸爸卻高興的說，「孩子做的！」
李欣陽笑笑，「爸，媽，以後就都我做飯吧！」，她又心疼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繼續說道，「等吃完飯，有些事，我想和你們聊聊！」
「啥子事啊？」，她媽媽問。
「你不會是想要結婚了吧？」，李欣陽爸爸一臉緊張的問。
提到結婚，李欣陽媽媽焦急起來，「和誰結婚啊？怎麼回事？」
「今天來的那個小夥子」
李欣陽看她父母你一言，我一語的，仍然是把所有的關心放在她的身上，從來沒考慮過自己。
「爸，媽，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先吃飯吧！」，她笑著說道。
菜做的確實好吃，只是三人各懷心思，李欣陽見父母最後都不在動筷子了！李欣陽也沒多少胃口了，她走進卧室，很快回來，李欣陽父母看到她手上拿的東西，明白事情已經瞞不住了，紛紛都哭喪著臉，垂下頭去！
李欣陽把東西輕輕放到桌子上，赫然是兩盒葯，「爸，媽，我查了，是抗肝纖維化的藥物，還有護肝的藥物！我是家裡的一分子，能實話告訴我嗎？」
李欣陽的母親也終於忍不住了，帶著哭腔說道，「你爸，肝硬化晚期了！」
李欣陽也大致猜到了一二，父親的臉色的病態，還有最近常常能見到父親在家，現在聽到母親親口告訴實情，她仍然不由得身子晃了晃。為什麼要瞞著呢，還有上次還和爸爸一起喝酒，爸爸真的是拿命在寵著她，想到這李欣陽淚水直流。
「多久了？」，她問！
「3個多月了！」，李欣陽媽媽回答，「你爸不想耽誤你學習，耽誤你高考，所以一直沒告訴你，希望一切等高考完了再說！」
李欣陽震驚，高考，高考，有那麼重要嗎？心口真疼啊，又何止疼啊，還有酸楚，還有自責，「爸爸，我們去看病好不好，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
她父親仍然默然無語，僅僅是搖了搖頭，沒有人願意直接面對死亡。
搖頭什麼意思？李欣陽看向自己的母親，淚眼婆娑。
「大夫說要肝移植，否則，。。」，李欣陽的母親說道。
「媽，我們去給爸爸治啊，多少錢？多少錢都要治！」，李欣陽滿臉的急切。
「60萬」，事已至此，李欣陽母親也就都如實說了，「而且，術后還有維護費用。。。少說都要上百萬！」
李欣陽整個身體如遭電擊，醫院的花費她也是知道些的，這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爸，我去借，去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良久，李欣陽父親嘆了口氣，抬頭沖女兒笑笑，「傻孩子，不用你想辦法，下個月就去動手術！放心吧，天塌下來，還有爸媽頂著呢，輪不到你！」
「真的？」，李欣陽此時已經滿臉淚花，「爸，您沒騙我？」，她又看向自己的母親，卻見她一直哽咽，半天才輕輕點頭，說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