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Ch.72
家入硝子再一次在自己的解剖室里見到了自己的老同學五條悟。
這已經是京都交流會過去的第二天了, 按理說某個離不開老婆，沉溺於甜蜜戀愛中的男人應該在這難得的假期黏在老婆身邊，可是……
家入硝子回想了一下交流會當天的情況。
她其實當時不在現場, 還是事後從幾名接受治療的學生口中東拼西湊了解的當時情況。
據說當天的交流會從百鬼夜行演變成神仙打架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最後本來一輩子都不應該走出死亡之城的死神硬生生差點帶著整座城降臨現世, 這才逼走了八百萬神明。
聽上去五條悟在裡面沒有什麼戲份。
所以這是因為那位死神大人霸總了一回，男友力爆棚, 從[天]手中把中原中也硬是給搶了回來, 所以五條悟失寵了嗎？
「你這是老婆被死神帶走了, 所以擱我這挺屍嗎？」家入硝子只能想到這一個原因，「你幹嘛不去死武專？你家裡有建立好的通道吧？」
五條悟陰沉著臉, 就在家入硝子的耐心即將告罄之前，他開口了。
「硝子我問你個問題。」
這熟悉的既視感, 這熟悉的開場白。
家入硝子覺得自己夢回七月初。
她試探性的接話：「你睡了中原, 然後中原不理你了？」
作為充分了解五條悟的老同學，家入硝子自動幫他把上次的問題升級了。
「怎麼可能？中也才不可能不理我。」五條悟這麼說, 卻沒反駁關於睡沒睡的問題，「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你問。」
我到要看看你能問出來什麼問題。
「硝子, 如果你有一天睡醒, 發現你都不認識曾經的自己了, 熱情冷卻成了『我怎麼可能這個樣子』『這不是我』, 你會怎麼做？」
家入硝子把這句話自動翻譯成了人話，「所以你是想問我愛會消失，對嗎？」
五條悟噎住了, 想說不對, 可是半晌他頹廢的彎腰窩進椅子里。
「大概吧。」
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
距離交流會只過去了一天, 他卻覺得過了得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已經有整整一天沒見到中也了, 那最後一面是間隔了好幾公里的遙遙一眼。
昨天晚上躺床上失眠的時候他反覆回憶當時的情景。
把中也的那個眼神一幀一幀在腦子裡慢放。
最後得出結論。
那個眼神里有一點點的可惜，以及更多的是釋然。
中也知道會變成這樣。
這是五條悟從那個眼神里能得出來的唯一結論。
然後kid帶走了封印中也的方盒，他這個正牌男友卻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在狂氣褪去后，理智回籠，五條悟用幾乎不帶感情的冷酷進行分析。
之前那個他被侵蝕得放縱又沒有底線，簡直不像五條悟本人。
那麼，作為污濁載體的中也呢？
中也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和他一起在瘋狂與扭曲里沉淪？
五條悟想到這徹底睡不著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翻滾，最後掀開被子出了卧室，扭頭進了隔壁中也的卧室。
當然沒有人。
不過換了張床，五條悟最後還是勉勉強強睡著了。
他拒絕思考那個殘酷的問題。
「那我覺得我應該恭喜中原，以他的條件吊死在你這棵樹上太可惜了。」家入硝子鼓了兩下掌，給自己的老友以精神上的重拳，「你們分手了嗎？」
五條悟抬起頭。
家入硝子自己把這個說法否定了，「大概沒有，不然你現在可能已經跑過去拆死武專搶人了。」
「為什麼就不能是中也過來搶我？」
「悟，你可能對自己的魅力有什麼誤解。」家入硝子總結，「總之，既然你屁事沒有，請趕緊從我的解剖室出去，我要補覺了。」
「你在解剖台上補覺？」
「我勸你在關心我的睡眠質量前，先關心一下自己的睡眠質量。」
五條悟被家入硝子從解剖室拎著后衣領扔了出去。
*
中原中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死亡之城和現世沒有時差，他睜開眼時坐在病床旁邊的kid正在看書，整個病房裡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你醒了？」kid停下了翻頁的動作，轉而看向還有些迷茫的中原中也，「腿幫你治好了，靈魂狀態很安定，覺醒度卡在了臨界線上。總之，恭喜你，你還是人類，除了最近別用那條腿踹人之外，沒有別的後遺症。」
「啊，那還真是幸運。」中原中也撐起身，kid幫他往背後加了一個靠枕，「咒術高專那邊呢？收尾怎麼樣？」
「死亡名單上還剩下一個人，藤崎浩人的獵魂失敗了，他轉生了，殺死他的人你知道，是伏黑甚爾。」kid把後續簡單說明了一下，「高專高層被黑星的暗殺部隊清洗完了，現在當家做主的是夜蛾正道，最大的股東是五條悟，如果五條家不會破產，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這個名字讓中原中也目光顫動了一下。
「關於五條悟，你什麼打算？」既然已經提到了，kid也沒有再賣關子，直接就開口問了，「你猜到了他們會用專門凈化的儀式祛除五條悟身上的狂氣？」
「嗯，這個很好猜吧？」中原中也跳過了前一個問題，「藤崎自始至終的目的都是讓我覺醒，他在我剛和悟認識的時候就一直試圖挑撥離間，他又精通神明那邊的手段，那麼會在最後用出這個專門凈化咒靈化神器的儀式，給悟祛除狂氣也不奇怪。他大概是覺得，只要悟清醒過來，擺脫了狂氣的影響就會遠離我了。」
越是驕傲的人越討厭非本心的任人擺布，尤其他的存在還直接給五條悟創造出來了一個不可碰觸的逆鱗，是他最強的一點，但是也是他最弱的一點，是掙脫不掉的，拴在了靈魂上的束縛。
等五條悟的理智回籠，那麼他就會反應過來，不是他用扭曲的佔有慾鎖住了戀人，而是完全相反的，他被當成獵物的戀人狩獵了。
「你現在就下床？你的腿還沒好利落，斯坦幫你做的手術可沒有反轉術式方便，你最好躺上一星期。」
kid雖然這麼提醒，但是卻也沒把中原中也按回去。
「我心裡有數，這次謝謝你肯幫我。」中原中也從旁邊的柜子拿過清洗乾淨並封好的衣物，「你猜到了？」
不然kid也不會幫他把衣服都準備好。
「雖然接觸不多，但是我覺得你的性格還算好猜？」kid放下書站起身，扶了腿部不太方便的中也一把，「其實你可以等麻藥過去再回去。」
「不了。」中原中也拆開那袋衣服，狹長的眼尾一彎，從kid的角度只看到了這個笑容的一側弧度，「我不打算給他選擇的機會。」
因為我以前已經給過他了。
*
五條悟從咒術高專出來后在外面漫無目的的溜達了一圈，以前他就把那棟公寓當成睡覺的地方時倒是沒覺得，可是現在，他卻不是很想回去。
一直在外面呆到甜品店都關門打烊，五條悟才提著一袋子的甜品準備回去睡覺。
在高專宿舍和公寓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誠實的選擇了回去公寓。
至少在公寓還能睡著。
用鑰匙擰開門，從裡面透出來的燈光讓五條悟愣了一下。
隨即他想到了某個可能性，立馬邁了兩步進門，房門被帶上時發出咔嚓的落鎖聲，五條悟看著鞋櫃里多出來的一雙皮鞋，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笑容來。
「你看到我好像有點吃驚？」窩在沙發上正玩手機的中原中也抬起頭看過來，五條悟的目光在他身上穿著的過大白襯衣上轉了一圈，在看到被衣角蓋住的白皙腿根后，藏在墨鏡下的蒼色眼睛暗了幾分。
那是他的襯衣，因為體型和身高的緣故，穿在中也身上顯得寬鬆得過分，而除了那件襯衣之外中也居然就沒穿別的了。
沙發上的青年大概回來了得有一陣子了，門廳隔壁浴室裡面的水汽基本上已經被風扇全部帶走，只有青年還未乾透的赭色長發以及襯衣上的水痕被留下作為了證據。
「有一點。」五條悟不慌不忙的換好鞋，步速平緩的走進廚房，把需要冷藏的甜品放進冰箱，只留下兩份布丁裝盤端到了客廳，他這次沒和以前一樣親昵自然的貼過去，而是隔了一掌距離在中原中也旁邊坐下。
「我以為中也會留在死武專。」他透過墨鏡看盤腿坐在沙發上，撐著下巴正安靜注視自己的中也，甚至規矩的沒有視線下移，「來一份？」
中原中也接過他遞來的那份布丁，用勺子挖了一口卻沒吃，「你忘了？我說過的，我哪也不去。」
五條悟把原本想說的話給忘了。
腦子裡都是在交流會時，中也從他身邊離開前留下的那句話。
那句話在此時此刻和現在他口中說出來的這一句重合在一起，好像又要把理應已經被祛除的瘋狂勾上來，以及那些曾經佔據了自己所有心神的，漆黑而渾濁的感情。
五條悟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以為你想冷靜一下？」
「又是你以為？」中原中也把布丁放在茶几上，按開手機把屏幕沖著他晃了兩下，那是郵件界面，上面有許多人發給他的未讀郵件，卻少了一個第一個被存進通訊錄的人，「這就是你不聯繫我的原因？因為你打算冷靜一下？」
「難道不是嗎？中也是故意的吧？讓我去憂太他們……」
這一句控訴在身邊的男人一個翻身跨坐在自己腿上后消了音，後腦被按住，五條悟順勢低頭的時候幾乎要抵上對方的額頭，墨鏡被摘了下去丟在一邊，而之前他端在手上的布丁被打翻了，灑了中原中也一身，弄髒了那件價格高昂的白襯衣。
而那雙從下而上仰視自己的鈷藍色眼睛正透過洗過澡后還有些濕潤的濃密睫毛看著他。
「冷靜一下？我還以為你能說出這種話，至少應該已經對我不感興趣了？」不知道是不是五條悟的錯覺，他甚至覺得這時候中也連聲音都是濕漉漉的，又軟又啞的嗓音把這句話說完后他連呼吸都停擺了，「比如，最起碼我坐上來你不要這麼快就起反應？」
五條悟喉結滾動了一下，「中也，你把布丁碰翻了。」
「啊，你不是最喜歡甜食了嗎？」
我不打算給你選擇的機會。
——愛意？
瑪嘉那時候疑惑的反問。
——他要是不愛你哪裡來的放大？
——要知道不存在的東西永遠都是不可能被放大的。
中原中也湊到他耳邊，那一把好嗓子刻意勾人的時候簡直能摧毀他所有的理智。
「要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