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紅綠（1）
在宋蒂夫懷裡，郭比希的心率已經飆到了160，估計高血壓也有了。她暈暈乎乎地任由宋蒂夫抱著，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一直進了包間，宋蒂夫也沒有把郭比希放下來。直到門口聽到顧小虎和小莉莉別彆扭扭的爭執聲，郭比希小聲提醒：「宋老師，他們也來了。」宋蒂夫才把郭比希緩緩地放到沙發上。
其實，自打宋蒂夫和郭比希進了KTV的大門，顧小虎就用力的敲了小莉莉的額頭一下。顧小虎嚷道：「莉莉，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宋玉喜歡郭比希，怎麼還一個勁兒的撮合那倆呢？」
看著顧小虎生氣，小莉莉也氣不打一處來，她辯解道：「不知道有情人終成眷屬啊？你家宋玉那是單相思，我們家比希喜歡那個MR.宋，我幹嘛不撮合他們倆？」
顧小虎爭不過她，只丟下四個字：「無理取鬧！」
小莉莉一聽這四個字，就來勁了，明明一開始無理取鬧的是顧小虎，現在倒打一耙。而且，無理取鬧這個成語用得也不對，小莉莉對顧小虎的無知而感到汗顏，得虧郭比希沒在，要不又得說他沒文化。小莉莉越想越氣，於是他們就開始爭吵，一直吵到了兩個人走進包廂。
包廂里光線微弱、顏色昏暗，誰也沒看出沙發沉默的兩個人橘紅色的臉龐。崔佳潔無趣地走到屏幕前點歌，小莉莉和顧小虎在一邊生悶氣。宋玉坐到郭比希旁邊，小聲問道：「還好吧？」
郭比希扭頭看著他，擠出個笑容：「沒事兒，不疼了。」
接著，送酒水的小哥進進出出的三趟，送酒、送果盤，最後一趟是宋蒂夫給郭比希要的熱水。
小莉莉看著宋蒂夫拿著中式的水壺，給郭比希倒熱水，再看著宋玉和顧小虎一人一瓶啤酒，一邊聊一邊喝，她覺得自己做得十分正確，也很明智。如果，要幫比希選個男朋友，小莉莉寧可選宋蒂夫，也不選宋玉。
顧小虎用肩膀碰了碰宋玉道：「你看看人家，你也殷勤點兒。咱中國男人，可不能輸給外國人啊！」
宋玉嘆了口氣：「人家水都倒上了，我怎麼比？」忽然，宋玉眼睛一轉，湊到顧小虎身邊說道：「你讓小莉莉照顧比希，咱把那老外灌倒。」
顧小虎用手打了個響：「好主意」！
聽到響聲，小莉莉坐過來沒好氣兒地說：「好端端的，打什麼響，流里流氣的。」
顧小虎卻沒有在生氣，而是堆著笑乖乖地說：「剛才是我不對，那個親愛滴，你去照顧照顧比希吧，讓宋老師過來跟我們一起喝酒啊！三個男人湊一起，你們三個女的湊一起，這才對嘛！咱別怠慢了人家外國人。」
小莉莉看著顧小虎，點了點頭。她走到郭比希身邊，朝宋蒂夫說：「宋老師，把比希交給我吧，你去找他們男生吧。」
宋蒂夫點點頭，起身坐到了宋玉和顧小虎身邊。
「宋老師」，宋玉說：「你看我們倆是同姓，咱怎麼也得喝一個吧。」
宋蒂夫看著比自己小將近十歲的男孩兒，眼睛里充滿了羨慕。他來中國之前，對中國的酒文化是有一點了解的，但沒想這麼小的孩子已經開始被酒文化所滲透，他只好入鄉隨俗。而宋玉呢，他一個仰脖，「咚咚咚」很快地喝盡了一瓶。宋蒂夫看著，這要是其他不熟悉的人，他也就罷了。眼前這個少年，在宋蒂夫眼裡，既是孩子、學生，又是情敵。宋蒂夫認為，自己無論是出於尊重對方，還是尊重自己考慮，都要把這瓶酒喝了。
這一瓶酒下肚，宋蒂夫只感覺胸腔都要被這種液體擠爆了。在英國，人們也常喝酒，只是他不怎麼合群，很少有跟人聚會的機會，喝酒的次數更是寥寥無幾。宋蒂夫打了個飽嗝，一股啤酒花的香氣充斥了整個口腔，他開始覺得身體綿軟起來，自己就像是個棉花一樣，輕飄飄地。身體里，有一些屬於他的的東西，慢慢開始不安分的要從這副皮囊之中掙脫出來。
宋蒂夫朵拉著眼睛，這種感覺說不上不好，反而有一種輕鬆，像是一個農夫背了幾百斤的擔子，終於在前面看到一棵樹，於是他走到那棵樹下，坐下來，暫時卸下身上的包袱，喘上了一口氣。同時，宋蒂夫覺得自己不再拘束，反而輕鬆起來。他操著一口英式中文，讚歎道：「這酒，好！」
顧小虎壞笑著，說道：「好？那好好好，宋老師，再來一瓶如何？」
宋蒂夫來者不拒，又接了一瓶。但是這一次，他並不著急著喝完，而是一口一口的喝。
郭比希在一旁看著，她看出這顧小虎有意捉弄宋蒂夫，氣得起身要過去，被小莉莉攔住了。小莉莉說道：「英雄救美啊？還不到時候。如果你真的喜歡宋蒂夫，如果將來宋老師真的成了你男朋友，喝酒這關還是得過的。你現在是心疼，但這是好事兒不是，畢竟你倆還有著文化差異呢！正好，宋玉和顧小虎幫你去錘鍊他，這花錢還買不到的好事兒，上哪兒找去。狠狠心吧，比希，這宋老師也老大不小了，他自己能應付的，別擔心。」
郭比希點點頭，她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但小莉莉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宋老師，謝謝你照顧我們比希。」宋玉說道，又是一瓶。
宋蒂夫不跟他爭，依舊一口一口小酌著，彷彿這是什麼佳釀。此時，耳邊傳來一首極具中國風的曲子，宋蒂夫聽得痴了。這是一首金沙的《星月神話》：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儘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這幾句中文簡直美如畫，宋蒂夫陶醉了，將最後的半瓶酒一飲而盡。說實話，這是他來中國這麼久，第一次喝中國的啤酒，宋蒂夫在心裡讚歎——佳釀啊！比他們英國的威士忌不知要好喝多少倍。從今天開始，他又多愛了這個國家一分。
小時候，宋蒂夫的奶奶就告訴他，中國是一個神秘而又神奇的國家。身在英國的宋蒂夫不懂，但他很願意聽奶奶說有關中國的一切。宋蒂夫的奶奶是中國人，很早來到英國，嫁給了宋蒂夫的爺爺。宋蒂夫的爸爸長得很像爺爺，外貌看不出半分中國人的樣子，於是大家猜測宋蒂夫的爸爸是爺爺和其他女人所生。
不管這傳言真假，宋蒂夫卻始終認為，奶奶就是奶奶，是他最親也是最愛的人。宋蒂夫也常常把他對中國的痴迷，歸結到奶奶身上。宋蒂夫總是會跟其他人說：「我身上流著中國人的血液，我喜歡這個國家，將來我一定要去中國看一看。」
果不其然，現在他不僅來到了這個國家，還當了老師，還在與一群中國學生把酒言歡，其中還有一位他喜歡的中國女孩兒。宋蒂夫內心的歡喜，無以復加。一瓶瓶喝著，宋蒂夫開始醉了，他也知道自己醉了，但他不想停下來，而顧小虎和宋玉也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那兩個人巴不得宋蒂夫喝多了出洋相。可他真的已經醉了，他不能再喝了。顧小虎哪管這些，一瓶瓶把剩下的啤酒都起開了。
宋蒂夫又拿過一瓶，抬眼看向唱歌的人，好巧不巧唱歌的就是郭比希，或者宋蒂夫就是尋著歌聲才看過去的。昏暗的包間里，霓虹轉著圈地閃爍著，郭比希拿著黑紅色的麥克風，陶醉在迷人的絢麗里，像一隻踩在雨水中的小精靈，活靈活現得在宋蒂夫面前，又彷彿那夜色下的螢火蟲，用她們尾巴上的光為這個黑色的世界開啟一絲閃著金綠色的大門。
宋蒂夫笑了，笑得那麼幸福而溫暖，他斜靠在長長的、空曠的沙發上，逐漸失去了意識，他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彷彿他是坐在了閃爍著繁星的蒼穹之下。眼淚淺淺地流了下來，他何德何能，此時此刻享受如此美好，真是罪過。宋蒂夫本能的雙手合十，低頭親吻食指指腹，心中默念「阿門」.……
顧小虎使了個眼色給宋玉，宋玉心領神會，他突然問道：「宋老師，你喜歡郭比希嗎？」
刺耳的聲音傳進宋蒂夫的耳膜，讓他有點不太舒服，但他並沒驚慌，而是借著酒勁兒，緩緩地抬起了眼皮，看著眼前的兩個少年，他們年輕、有朝氣，他們是有未來的。可是，自己也不老啊！定了定神兒，宋蒂夫說道：「我的學生，我都喜歡。」
「binggo」，顧小虎無奈地斜眼看了一眼宋玉，意思是：「這宋老師還真是狡猾。看來酒也灌不醉他。」
於是，顧小虎趕忙又遞了一瓶，宋蒂夫來者不拒，結果酒咕咚咕咚喝起來。但這一次或許真是喝得太多喝得太著急，酒還沒喝到一半，宋蒂夫便急急地放下啤酒瓶，出門方便去了。
在小包廂里的小莉莉趁著宋蒂夫出門的空檔，雙手環胸坐到顧小虎身邊問道：「小虎，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小莉莉，你說什麼呢？」顧小虎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說，你們一個個的給宋老師灌酒，到底幾個意思？」小莉莉微微皺起了眉頭。
「莉莉，你看我也沒少喝，我都喝五瓶了，你們宋老師還少喝一瓶呢！」說著，顧小虎起身：「哎呦，莉莉我也不行了，我得去上個廁所。」說著，顧小虎也跑了出去。
小莉莉氣得直咬嘴唇。她坐到宋玉身邊說道：「宋玉，我知道你喜歡比希，可你這麼對宋蒂夫老師，你覺得比希會高興嗎？你自己看著辦吧！」
冷哼一聲，小莉莉又坐回比希旁邊，跟著一起點歌。宋玉卻握住了拳頭，狠狠打在了沙發上。
帶宋蒂夫回來的時候，宋玉已經在開始點歌了。郭比希、小莉莉、崔佳潔三個女孩子已經齊刷刷坐在沙發上，吃起了果盤。宋蒂夫朝郭比希笑了笑，坐到她身旁，他眼神迷離，有點張不開眼睛。郭比希問道：「宋老師，你還好吧。」
宋蒂夫微微一笑說道：「好，特別好。我還是第一次喝中國啤酒，這味道真不錯，胃裡不難受，心裡也很舒服。用中國話怎麼說來著：爽。」
三個女孩子齊刷刷地笑起來，崔佳潔忽然感覺宋蒂夫也是挺可愛的。郭比希沒想到，宋蒂夫根本沒察覺宋玉和顧小虎是有意捉弄他。但有一點郭比希也沒明白，為什麼宋玉和顧小虎要捉弄宋蒂夫呢？
顧小虎回來了，她把三個女孩兒支走：「你們唱歌去吧，不知道宋玉五音不全？讓他回來陪我喝酒。」說著，三個女孩兒把麥克風拿走，宋玉又回來了。這一回，他決定一定要把宋蒂夫灌醉。
又喝三瓶，宋蒂夫已經睜不開眼了。他用力努著眼皮，卻依然只能打開一條縫。宋蒂夫擺擺手，認真地說：「你們喝吧，我喝不下了。」
顧小虎又朝宋玉使了個眼色。宋玉扶起宋蒂夫，說道：「老師，你就這點量，怎麼喜歡我們中國姑娘，來來來，繼續喝。」
宋蒂夫實在喝不下，胃裡也倍感負擔，一股難以言說的疼痛，就像痙攣一樣，讓他乾嘔了兩下。宋玉看到宋蒂夫乾嘔，皺了兩下眉。顧小虎在旁邊說道：「宋玉，別心軟。這是跟你搶女人的男人，你心軟，你心愛的姑娘就沒了。」
宋玉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郭比希，她的側臉亮晶晶地閃著光，她的嗓音像小鳥一樣悅耳，她哪兒哪兒都好，唯獨喜歡「老師」這一點不好，宋玉定了定神兒，顧小虎說得沒錯，他不能這麼猶猶豫豫地，再猶豫，姑娘就是人家的了。於是，他使勁兒朝顧小虎點了點頭。
看到宋玉默許的指令，顧小虎連忙又倒了一杯酒，扶起早已躺倒在床上的宋蒂夫，硬生生給他灌了進去。
這一灌不要緊，宋蒂夫再也忍受不了胃部那股亂竄的痙攣，一陣乾嘔，全部吐在了包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