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夜半招魂
之後，楚泠去了趟薛家，閑來譯著八陣圖。這日，嶽渠來報，本家來人了。
楚泠踏入房門，便見到一個滿麵虯髯的中年男子。
“二伯？”
男子哈哈大笑：“這麽多年不見你二伯，可是忘了？”
“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二伯的美髯。”楚泠笑著給他見禮。
玄徵遞過一卷書冊對她道：“之前你譯的八陣圖，二伯剛又對文字做了注解。我打算將八陣圖送給鎮遠將軍。”
楚泠明白過來，他想拉攏陳家。
“如果鎮遠將軍能物盡其用，阿泠自然不會有異議。”
她快速掃過其上的文字，用這三年的經驗來看，竟沒有絲毫不合理之處。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二伯就指點出十多處，真不愧是家族中的最博學之人。
“放心罷。”玄徵含笑點了點書冊，“父親的藏書終有受用的一日。”
楚泠笑道：“就算一絲作用，那對戰事是極大的幫助。”
神君所說的修士介入俗世戰局，或許便是如此罷。
張二伯說起來時所聽到的楚泠事跡，心生向往。楚泠與他一說，他挑眉撫掌讚道：“吾生有涯，若仙者無涯，而知可盡，天道可查矣。”
“二伯才是知我者。”楚泠笑道，微微一福。
有了張家二伯，楚泠譯書的速度更快了，不過他們一直避人耳目。
日子在陪伴玄徵、與二伯喝酒譯書、與熙桓郊遊、參與祭祀之事中慢慢過去。
正月十二日，殷平終於來訊了，可是並沒有帶來好消息。
“一切準備妥當，隻差那合適的宿體。貧道找到兩個純陰體的凡人，體質並不好，恐怕他受不了分魂之法的靈力波動。”
這也是楚褐所說的難處，他們需要將天凝的魂魄招出，卻不能讓其他冤魂附上那宿體。
“十六就要下葬，我們沒有更多時間了。”楚褐擰眉。
“一定要是個修士。”楚泠思索道，“那其他條件可否放寬些？”
殷平道：“最起碼也得與陰靈力相和。”
楚泠指了指自己：“那讓我來怎樣？”
楚褐霎時跳了起來：“這怎麽行！陰氣纏身傷元氣，更有可能損傷神魂！”
殷平睨了楚褐一眼沒說話，見楚泠殷切地望著自己才緩緩道：“玄隕是你的，想必與張道友有呼應，更容易操控些。這倒不失是個好法子。”
“那還費什麽勁？”楚泠掏出玄隕趕忙道，“殷道友就說說要怎麽做罷。”
她一會兒還得給阿公順毛呢！
楚褐哼了一聲不想理她。
………………
夜半子時，天行宮奉先殿偏殿。
楚泠一行四人早已準備妥當，熹王亦沒有缺席。陳夏燃被調派到宮中，帶著東曜禁軍在奉先殿的外圍戒備。
“時辰到了。”
殷平一甩拂塵輕道，他與楚褐拜了三清，開始法事。
楚泠則在一旁打坐調息，如今她隻要兩柱香的時間便可循環一個大周天。
楚泠睜開眼看到楚褐手持三清鈴走到她聲旁，她起身點頭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熹王將天凝公主曾經用過的玉簪遞給她。
“青兒很喜歡這支，後來摔斷了，就留在了宮中。”
三清鈴響起，楚褐輕道：“她來了。”
楚泠緩緩閉上眼，感受著周圍環繞的陰冷。
越來越冷了，楚泠感到極致的怨恨和尖厲的嘶吼衝她迎麵撲來，她一個激靈霎時繃緊身子。
“放鬆！不要抗拒！”
楚泠鬆開握成拳的手，努力讓自己卸掉所有防備。
殷平囑咐過，修士的神魂比凡人堅韌得多，她不能傷了天凝魂體。並且，玄隕中怨魂的陰寒非比尋常，她也不能硬抗。
好冷……
楚泠本能的抗拒還是和天凝有了短暫的觸碰，霎時寒徹心肺透骨，腦中席卷著嗔怒怨恨仿佛要下一刻將她吞沒。
“啊！”
楚泠大喊，淚珠滾落，玉簪跌落摔得四分五裂。
“阿泠！”
“阿泠，堅持住！”
“阿泠，夙青！青兒！”
夙青，天凝公主的閨名。
楚泠聽不見他們的呼喊，直直地跪倒在地上。
四人低聲喚，慢慢屏息不敢言語。
楚泠的手撐在月色下冰涼的地磚上，可她不覺寒冷，心中異樣地浮起一絲暖意。
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喃著，如蚊蠅般。
“齊，齊碣……齊碣！齊碣！”
這鬼魅的聲音越來越響，咬牙切齒地要將這人拆吞入腹，仿佛一根刺紮在熹王和玄徵的心肺，越來越深。
“楚泠”緩緩起身，目光從呆滯到圓瞪，她看見身前站立的成年男子，嘶吼一聲猛獸般撲去。
“不好！”
楚褐手掌一番，一根鎖鏈飛出纏繞住即將襲向熹王的“楚泠”，用力一拉，她便被束住。
殷平及時地將一張符篆拍在她身前。
“楚泠”掙紮嘶吼，口中念著“齊碣”，欲瘋欲魔。
楚褐心有餘悸，還好楚泠煉氣七層，不然
“王爺，快喊她！”殷平忙喊道。
魂沒招錯，現在要讓她冷靜下來，冤魂的情緒可不好控製。
熹王近身不停喚著“夙青”“青兒”“二妹”，連玄徵都喃喃著“殿下”。
半炷香的時間，天凝慢慢停止掙紮，麵露懵懂的疑惑，垂著頭仿佛在思索什麽。
熹王已走到她身前，伸出手：“青兒，我是二兄，二兄。”他重複著。
她微抬頭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口中喃喃“二兄？”
熹王不住激動一把捉住她的手：“青兒！”
天凝想到了什麽自言自語：“我死了，二兄你也死了嗎？二兄你怎麽可以死？”
楚褐感到“楚泠”姿態緊繃，大喊：“王爺退後！”
與此同時，天凝爆發出決絕的嘶吼，扯得鎖鏈錚錚響。
“齊碣！”
熹王顧不得是否會被傷到，忙喊：“我沒死，我很好，天巧很好，猷之也很好。”
楚褐拉扯著鎖鏈，熹王喋喋不休，殷平舞動著桃木劍驅散著周遭洶湧的冤魂。
玄徵慢慢地將手搭上楚泠的肩，聲音輕柔：“這裏是奉先殿，殿下如今被仙師招魂附在七娘身上。現在夜半，我們的時間不多。”
行走在宮牆外的陳夏燃腳步一頓，他好像聽見的七娘的聲音，極為怨恨淒涼，讓他生出一股想要立刻衝去奉先殿的衝動。
可他不能。
“什麽聲音？”
“我好像聽到了鬼叫。”
侍衛們竊竊私語。
陳夏燃繃著臉低喝：“閉嘴！好好巡邏！”
幾個侍衛立刻停下，低眉順眼地趕緊往前走。
這個王爺派來的家夥比鬼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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