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 番外篇：尋找丟失的魂魄（2）

  “我的如風小公主啊，皇後娘娘是個大好人，更是一個好母親。你以後長大，一定要好好待你的母後啊。”


  深宮大院，想要平安生存下來，談和容易。


  所有人的生存都是建立在帝王的利益和心情之上，當皇後有用處或者帝王感覺這個女人還是比較新鮮的時候，自是會容下後者。


  當帝王的心不在皇後這裏，隻覺得後者除了礙眼作用之外，什麽都沒有，甚至是累贅的時候，那麽皇後的存在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夏如風小公主三歲這年，因為患上肺癆，而被皇上禁閉。


  最後，在皇後的以死相逼下，帝王終於“大發慈悲“地將這對本應享盡榮華富貴的皇後和長公主殿下打入冷宮。


  因為害怕被肺癆傳染，所有侍衛太監宮女下人無一敢靠近，最後將奶娘安置進來，負責廢後和長公主的日常飲食起居。


  冷宮之內，多的是數不盡的冤魂，看不完的高高圍牆，被冷落的棄妃們便是被關在這裏，終日不得走出半步。


  走上兩三步，換個院子，便可能看到一個癲狂癡呆的女人，這可能是哪一個曾經最為得寵的妃子。


  再走幾步，便可能會碰到麵色枯槁，形如骷髏架子的看似女人又不似的人，這可能曾經是名震四海八方的絕世美女。


  最後走上幾步，你又有可能看到一些麵帶憂愁，時而說上幾句，時而閉嘴，再不說一個字，對著牆發呆的女人。這可能是哪個患了精神病，妄想症的女人。又或者，這個女人碰到了魂魄……


  比如說頃洛。


  魂魄自帶天道之眼的力量，她自是能夠看見這世間不容易被看到的東西，更能輕易驅使後者為自己辦事。


  這算是自己的金手指。


  剛出生的時候，因著身體和魂魄還未完全融合的原因，這能力還沒有開啟。


  直到她長到三歲，突見一個丫鬟模樣魂魄圍著皇後轉來轉去，麵色焦急不已，嘴巴一張一合，似是在說著什麽。


  “她看不見你，你說再多遍也沒用。”三歲小奶娃麵上露出一張正經神色。


  丫鬟看了看四周，除了還在睡覺的皇後外，再無其他人，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公主？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夏如風點頭。


  丫鬟大喜，忽隱忽現，忽高忽低，這才飄到夏如風麵前。


  “公主，太好了。你能看到我，實在是太好了，你們趕緊跑啊。我聽到那陰險的柔貴妃要害皇後娘娘，而且皇上似乎已經認同了後者。你們若是再不走的話，很可能會死於非命的。”


  頃洛點頭。


  轉頭看向緊皺眉頭，一副很不舒服模樣的皇後。


  皇後深愛著皇上，讓她主動離開的可能性極低。


  這般看來，隻能她自己想辦法了。


  小小的她，邁著又肥又短的小腿，噠噠噠地跑出門，給自己化了一副慘白妝容，又給自己做了幾枚毒藥，吞服下。


  次日，她“成功”地被肺癆了。


  丫鬟魂魄甚是崇拜地看著如風小公主，“公主，我實在是太崇拜你了，你明明是個小娃兒，卻一點都不像小娃兒的樣子，比我還厲害，更比我懂的多。”

  “我的確不是小娃兒。”對於忠心耿耿的丫鬟，夏如風沒有隱瞞的打算，“真正的公主早在皇後肚子裏的時候就死了，我不過是來自異世的一抹魂魄罷了。”


  丫鬟張大了嘴，沉默，過了很久，終是平靜地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


  畢竟，哪裏會有三歲小娃兒就懂得那麽多的，更別說製作毒藥之類的。唯一的解釋便是這麵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麽三歲小娃。


  “不管怎麽說，你是皇後娘娘生下來的，救了皇後娘娘，那麽你就是我的長公主。”


  丫鬟倒是一個開朗的，絲毫沒有死抓著原主已經被害死，而失態，或者暴走，或者直接變成惡鬼，說什麽要索命之類的話。


  “你死的時間並不長，趕緊去地府吧。留在這裏，對你無意義。再者，除了我能看到你，任何人都看不到你，你若是想要報答皇後娘娘的知遇之恩，早些投胎，過自己的好日子，才是最大的回報。”


  她說完，看了看半空之中出現的黑白無常，點了點頭，後二人見之，回以點頭。


  丫鬟走了，不舍地走了。


  “如風，你沒事了？”見夏如風麵色正常，皇後甚是驚訝。


  她本已做好被女兒傳染，最後陪著女兒一起赴死的準備。


  可誰知，剛進入冷宮的第二天，這孩子奇異般地會說會笑。雖說是對著牆，那表情更是十足地像個大人，不像個孩子。


  今日，這孩子竟然要求出來看星星，而且還會活蹦亂跳。


  上官念頓覺不對勁兒，上前立馬將夏如風拉進空曠冷寂的房間，緊關窗戶。


  “如風，你告訴娘，你是不是騙了我，騙了大家？”


  被打入冷宮之後，上官念便改了口，讓夏如風喚自己為娘，而不是什麽母後這樣的官家用語。


  “是啊，是小雨姐姐教我的呢。”夏如風眨巴著大大黑眼睛，眼神清澈，卻也深邃，好似布滿無數星辰的星空。人隻要看上一眼，便會輕易沉浸在其中。


  皇後看著看著，一時失了神。頃洛無奈，閉上眼，右手打了一個響指，上官念這才脫離她眼睛的控製。


  該死的天道之眼。


  現在的她年紀善小，雖說能夠很好地利用這對眼睛，卻不能完全完好地控製。


  該死的孩子體製。


  “小雨？”上官念重複著這個名字，她記得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就是這個名字，隻不過在幾天前，因意外腳滑，沉塘，淹死了。


  “哪個小雨姐姐？”


  “不知道啊，就是那個小雨姐姐，偷偷告訴我這個方法的。”她高高撅著嘴巴，似有所思，繼續道：“還說受過娘你的恩惠，所以偷偷告訴我們，說柔貴妃想要害我們，讓我們躲上一躲。”


  暫且還是不要將小雨魂魄的事情說出來吧，她怕嚇到自家這個溫柔娘。


  上官念一聽，心下鬆懈下來，想來定是哪個受過自己恩惠的侍女。“回頭，若是遇見，你指給我看，我們得好好謝謝人家。”


  她愛皇帝，但不妨礙她理智地認清皇帝的心思，更不妨礙她知曉自己那個陰狠的妹妹上官柔的打算。


  兩個人當真是絕情，不顧往日的夫妻情分以及如風的身體，將她二人趕到冷宮，任其自生自滅。

  “娘，我們還能出的去嗎？”


  上官念笑了笑，嘴角上勾。


  “若是在鳳儀宮，我們自是出不去，不過……”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空寂還是空寂。因著冷宮並不受重視，是以，看守的護衛們很少。再者，多數人覺得守在這裏，是件晦氣的事情，辦事的態度也不積極。抱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心態。


  守著守著，也就睡著了。


  當夜，上官念在夏如風麵前展現了另一幅樣貌。


  黑色夜行衣裹身，將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展現的淋漓盡致。退卻了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的妝容，不施粉黛的她更加清秀靚麗，好似這世間最美的出水芙蓉。


  不沾脂粉的她，當真是絕色。


  配上那雙不再隱忍，釋放出狠厲之色的眸光，當即從溫柔端莊風格轉變為英氣無限的樣子。


  “娘，這樣的你實在太好看了！”夏如風拍著肥肥厚厚一雙手，雙眼崇拜地看著自家娘。女娃那呆萌可愛的模樣惹得黑衣女人一陣心軟。


  孩子眼中的美才是最真實的，想不到自家女兒不愛奢華尊容，獨喜素顏。


  果真是她的女兒。


  “你故意裝肺癆，是不是不喜歡皇宮？難道……”夏如風緊抿雙唇，艱難吐出，“難道你不想要父皇了嗎？”


  夏如風絲毫不做他想，不等黑衣女子回答，直接搖頭。


  “娘，父皇是很多人的父皇，現在的我不過是他不要的野孩子而已。而娘親是我一個人的娘親……所以娘親就是我的父皇，有娘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聞言，上官念心頭一酸，緊緊抱住小小身體的夏如風。


  “好，今晚上你和奶娘一起好好休息，過段時間，我們就離開這皇宮。自此之後，我們可以過我們喜歡的日子，再也不用處處看人眼色，也不用處處防備著別人。”


  “我們想幹什麽，就敢什麽，想大口笑就大口笑。再不用顧忌你的身份，更不用擔心有人會嘲笑你。小如風，你放心，你從不缺少什麽。有些人的存在，不如不存在。有些事的發生，還不如不發生。有些情，該舍棄就該舍棄。隻有這樣，才能迎來更好的未來。”


  夏如風點點頭。


  她覺得上官念這些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這夜，夏如風在點了奶娘睡穴之後，偷偷出了院子。她不放心上官念，決定自己出門，好好探查一番。


  剛翻過院子，猛然聞到一股濃濃血腥味。夏如風不解，想要扭頭離開。


  人世間的事情少管，她是來找小蒼蒼的，不是來施舍人情的。


  個人有個人的命，你所以為的絕望和死亡，不過是另一個新得開始。


  在這冷宮，有幾個不是含冤的？又有幾個不是承受著別人的怒火，憋屈生活著的？

  因為她肺癆的傳言，無人願意來送吃食，如果不是自家娘武功高強，能夠飛簷走壁，她早就餓死了……才怪！

  想著自己是個小孩子，會餓死，才是正常的，可誰讓她內在是個成熟的大人呢？

  所以，那什麽柔貴妃，那什麽皇帝，見鬼去吧！

  好像的確……天天都有鬼圍在他們身邊，隻可惜，這兩人看不到。


  若是看到，那這皇宮就熱鬧了。夏如風很好奇一點，這兩人手上犯了那麽多人命，難道就不怕冤魂索命嗎？


  哦，對了，聽說皇宮內有一個很厲害的道士，專門捉鬼的那種。


  這人倒是個厲害的，絕不是吹噓出來的。很明顯，現在的皇宮之內，鬼怪什麽的少了很多。至於小雨，因為是新魂，不被感知，倒是幸而逃過一難。


  “你是誰？”嘶啞脆弱分不清男女老少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少女的神思。


  走神女娃暗歎：糟糕，一時想多了，竟然要忘記離開這裏了。


  被人看到，她索性大方站到月光下，任那月光飄灑在自己身上，給整個身體鍍上一層淡淡月華。


  我長得這麽美，再加上月光這麽好的背景，一定是美上加美。


  冷宮所受到的待遇不比外麵，那些工人們為了摳出錢，連蠟燭都不會多送上一根。是以，灰暗的半遮半掩的房間之內，不見人，隻聽聲音。


  “你是隔壁的肺癆長公主。”


  這是一句肯定話，不是疑問。


  “你是我隔壁的那個肺癆小皇子？”夏如風看不到人，隻能猜測。


  那房間內沒了聲音。


  夏如風秒懂，轉身，準備離開。


  這是一個不長命的，很快就會死去，她多待在這裏一分鍾，就會有被傳染上肺癆的危險。可，該死的……這雙腳是怎麽回事？為何又靠近了這房間幾分？

  “你好，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治病。”


  該死的好心腸！


  “你？”少年遲疑開口，“這是不治之症，隻有等死的命運。你若是不想死，就趕快走。”


  夏如風聽著，不解釋，又繼續上前幾步。


  “你站住，難道你不想活了？”少年慌張了，聲音緊急迫切了幾分，”你現在離開這裏，離我遠遠的，你還小，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揮霍，不像我，我……”


  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去，飽含幾分哽咽。


  頃洛真是聽不下去了，喜歡孩子的她最見不得小孩子委屈巴巴，要說不說，要哭不哭的樣子。


  一個箭步，快速跑入門內。


  一進屋，便見空曠到讓人不安的房間，破爛的棉被，破舊且缺了一個腳的桌椅，處處顯現著一種衰敗的景象。


  少年身上的衣服緊縮在身上，肩部看上去緊繃繃的。


  看那款式和破舊程度，似是幾年前的款式，以及不知道被洗了多少次，即便是夜色月光下，也能看出那發白的色彩。


  少年的臉是蒼白的，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眼周圍一圈又一圈的黑暈。很明顯，這是睡眠不好造成的。


  此時，他努力正坐在起身，雙眼灰暗，卻帶著希翼地看著門口。


  待見到進來的是一個比他還矮，看上去小上不少的孩子時，心中一陣失落。


  他明明知道對方是個孩子，還在期待什麽？

  現在隻不過發現對方比自己小上不少，他又在失落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