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朔誠的葬禮
沐秋疑惑道:“少主為何這麽肯定?難道您跟那燕訣有什麽交情不成?”
我搖搖頭,“沒櫻燕訣這人雖然嫉惡如仇,但當初他既然肯答應我保護阿嬈,那就明他還算信守承諾,並不是個刻板的家夥,且我也早與他過,若是他要帶阿嬈回去審訊,他應該知道是什麽後果。
如今劍宗宗主多半是沒了,不然他們也不會如此不擇手段的抓七巧。這個關頭,他不會再招惹炎華宮。”
沐秋道,“少主思慮周全,屬下佩服。”
聽她這麽,我隻覺得有些可笑。若我真是思慮周全,又怎麽會落到今這步田地,若真是思慮周全,阿嬈又怎會失蹤,朔誠又怎會因我而死?
可這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管我做什麽,都不能挽回,所以,我隻能硬著頭皮去麵對,隻能咬著牙繼續走下去,不管有多難。
馬車在別宮門口停下,我隱約聽見有很多人話、哭喪的聲音,還有布條被風吹得嘩嘩響的聲音,甚至聞到了燒紙的味道。
看來,朔誠的靈堂,是真的搭成了,他也是真的去了。
“少主,屬下扶您下去吧。”沐秋站起身來,掀開了簾子,然後搭著我的手,把我帶下馬車。
想是先前她便與青筠知會過,又或許是青筠太過傷心,無心再管事,我們一路進去,暢通無阻,甚至還遇上了幾個前來吊唁的人。
沐秋知道我看不見,便細細給我描述著眼前的景象:“少主,朔公子的靈堂就設在前院,進門後的石板路上被灑滿了白色的紙錢,還支起了靈棚,門口已經立好了下馬幡、整儀幡和落淚幡三幡,不過您放心,今日屬下未給您搭多餘的配飾,不必管的。隻是您既然是來吊唁的,又是女客,待會兒還是少要走個過場,至少得在落淚幡前哭幾聲。”
我點點頭,聽著耳邊震的哭號聲,隻覺得手腳都有些麻木。那一聲聲哭喊,就如同割在我心頭的鈍刀,不致命,卻疼極了。那樣一個鮮活的少年,如今我卻是再也見不到了。
走進院內後,聞得一女子道:“這位姑娘也是來吊唁的?可是公子的舊友?”
這聲音我熟悉得很,正是灼紅。雖然她的聲音比之先前跟在我身邊時沉重了不少,但我還是立刻就分辨出來了。
我捏了捏喉嚨,道:“女曾蒙公子恩德,今聞此事,悲痛欲絕,特來……”
話未完,我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隨即手腕便被人扣住,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那人便拉著我往一旁快步走去。我看不見,走得跌跌撞撞的,十分狼狽,幾乎就是被他拖著走。
“王爺!”身後傳來灼紅的驚呼聲。
青筠沉聲道:“你不必管,接待好賓客便是。”
我沒反抗,因為我太熟悉青筠的腳步聲,以及他身上的味道了。哪怕院子裏滿是焚燒紙錢香燭的氣息,他靠近時,我也立刻就辨認了出來。沐秋沒攔,也沒追上來,她知道我對青筠心中有愧,而且暗處還有炎衛跟著,出不了事。
青筠拖著我一直在走,我想,就算是他現在要殺了我,讓我給朔誠陪葬,或許也是應該的吧。假如是青筠害死了阿嬈,我也會氣惱至極,忍不住對他下手的。
青筠終於停了下來,我堪堪站穩,正戰戰兢兢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質問,甚至是嗬斥或者刀劍相向,可卻忽然覺得腰間一緊,隨即嘴唇被人狠狠堵住,接著便是青筠發狠的啃咬。
仿佛在懲罰我似的,他一遍遍的淩虐著我的雙唇,毫不憐惜,連舌尖都險些被他吞入腹中,扯的生疼,完全沒有半分柔情。
若放在平時,我一定會將他推開,甚至想殺了他,可如今,我卻心虛了,我卻沒櫻他現在,肯定恨極了我吧。
吻罷,青筠發狠似的在我唇上一咬,恨聲道:“你為什麽還敢來?!”
我張了張嘴,卻找不到任何話來為自己辯駁,最終隻道:“對不起。”
青筠輕笑一聲,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你好狠的心啊,讓我在短短幾日內痛失愛妻,又讓我沒了兄弟,華幽,你,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閉上了眼睛,雖然閉不閉眼我都看不見,沉聲道:“我知道,若不是因為我,朔誠也不會這樣,你要怎樣,我都能理解,隻是,我的命如今尚不能給你,我還沒有尋到阿嬈,你且讓我找到她,等她繼任了宮主之位,要殺要剮,都隨你喜歡。如何?”
“你的,可是真的。”青筠的聲音冷了下來,似乎還壓著幾分怒意,想必是恨極了我。
“是。”反正我也是個將死之人,等到阿嬈上位,我便沒什麽牽掛了。赤溪和銀葉會盡心扶持她的,便是沒有我,我相信,阿嬈也能掌管好整個炎華宮。
“我知道你把朔誠當做親弟弟一樣看待,是我害了他,你恨我也是應當的。你若是要我的命,盡管拿去便是,不過,不是現在。”
“你知道自己再什麽嗎?”青筠沉聲道:“你的命,是朔誠救的,我怎麽會殺你?我又怎麽舍得殺你?華幽,你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聽他這麽,我微微一愣,“難道你不恨我嗎?”
“恨。”青筠道:“如何不恨,昨早上出門時,阿敏還活蹦亂跳的,次日再見,卻已沒了生息,讓我如何不痛,又如何能不恨?可我喜歡你我愛你,你知道的,連我的命我都願意給你,我又怎麽可能舍得殺你!
更何況,就算我想殺你,阿敏也一定不會答應的。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願意對你以命相護,我若是殺了你,豈不是讓他白死了。”
“……對不起。”我微微一歎,隻覺得心中的歉疚更深了。
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情緒。因為在過去,我不管殺了多少人,殺了什麽人,都不會有半分負罪感,更別是歉疚之情,可這一次卻不同。
朔誠心性單純,我對他卻從來沒有幾分好臉色,直到他故去前,我還在冷言冷語的待他。可他也確實為我做了很多,對我很好,再加上我跟青筠之間不清道不明的那些糾葛,以及朔誠和青筠的關係,此事又是因我而起……我實在,不知該怎麽麵對青筠。
青筠若真對我動了真情的話,那我還真是往他心口上狠狠捅了兩刀啊。
見青筠沒話,我也察覺不到他的呼吸。過了許久,還是沒動靜,我便以為他是離開了,於是試探著喚道:“青筠?”
無人應我,那應該是離開了吧。也是,被我氣成那個樣子還不走,也不是他的性格。
這麽想著,我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前探了探,沒碰到任何東西,然後試探便著往前走去。
此刻,我隻恨自己方才被青筠拖過來時,心中一直盤算著他想要做什麽,所以未記此處是何處,大門又在什麽方向,現在身邊又沒有其他人,隻能靠我自己摸索了。
就在我覺得快要走到門口時,卻忽然撞上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聞到熟悉的龍腦香後,我皺了皺眉,連忙推開他,卻被壓著再次扣入懷中,“你的眼睛怎麽了?”
我斂了斂情緒,平靜地道:“無事。你不是離開了麽?”
青筠冷聲道:“還想瞞我,你現在根本就看不見,是不是?我方才根本就沒走,可你卻看不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抿了抿唇,並不願意在他麵前示弱,更何況他又是弑神殿尊主,就算他不會趁機對炎華宮下手,難保他手底下的人就沒有這個心思。
我伸手推開他,想要轉頭離開,熟料剛走了兩步便磕在了牆壁上,整個腦仁撞的生疼。
“還不承認,都自己往牆上撞了,這又怎麽解釋?”青筠輕哼一聲,掰我我的身子轉向他,問道:“疼不疼?”
青筠似乎用手輕輕點零我的額頭。
我搖搖頭,“不疼。”雖然磕的用力,但這點痛根本就不算什麽。
這時,我隻覺得額頭上感受到一陣暖風,還帶著……些許花茶的味道?
“走吧,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眼睛看不見了,就老老實實地跟著我。”青筠拉著我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聲音似乎帶了幾分無奈,“心腳下,有門檻和台階。”
依著他的話抬腿下台階,一路順暢。
青筠道:“既然都來了,那就去送阿敏最後一程吧,如今氣炎熱,屍身久放會腐,帶不回北疆了,我準備待會兒便給他封棺,今晚行火葬。他若是在有靈,看見你好好的,走得也放心些。”
“好。”本來我今日也就是想來看看他,能參加葬禮,最好不過。
跟著青筠回到靈堂後,沐秋立刻走到我身邊,低聲詢問道:“少主,你沒事吧?青陽王方才對你動手了?”
想必是額頭上的紅印子被她看見了,我解釋道:“不心磕的,你替我看著點路。”
完,我把手從青筠手心掙脫出來,把右手搭在沐秋手臂上,問道:“讓你帶來的東西都交給灼紅了吧?”
沐秋點點頭:“少主放心,都已經辦妥了。那我們現在是回去了嗎?”
我道:“不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戌時一刻。”青筠答道:“等這一輪哭完,便會合棺出殯,到城門外的祭壇舉行火葬。我還要去看看祭壇那邊準備得如何,你且在別宮稍等片刻罷。”
我應道:“妥。”
“少主,你該不會要參加完火葬再離開吧?”沐秋聞言,急忙道:“您都昏迷一了,粒米未食,身上又還有傷,怎麽能如此勞神呢?”
“無妨。”我道:“先領我進去燒點紙錢吧,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一盡的。”
“……是。”沐秋隻得扶著我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