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入兩難之境
溫酒入喉,淡香四溢,祛了一身涼氣,身子漸漸回暖起來。
青筠道:“我這酒如何?”
“尚可。”我點點頭,又抿了一口,“你也不必在我麵前還端著這幅樣子,隨性一些就好。”
青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在我麵前還裝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不累麽。
青筠笑了笑,道:“你話還是這麽直接,嘴上不饒人啊,放心,在你麵前我不會有脾氣。”
我簡言意賅道:“這次你既然約了我出來,想必不隻是遊山玩水吧,如今你我既是盟友,那有些話我也就直了。”
青筠頷首,“但無妨。”
我問道:“青筠,先前你在南疆那邊時究竟是怎麽回事?”
按理來,以他的本事不可能被那些瑣事纏身走不開而且,北疆那邊,鶴堂被人故意查封,妄圖斷了炎華宮的經濟命脈,他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管過,委實讓我心中不爽。
若是那個時候鶴堂真被查封,沈珩沒有出手的話,炎華宮如今哪裏來的本錢跟武林盟鬥?
炎華宮這麽多的弟子,單是吃喝用度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這麽多的弟子整日待在莫城,還要運糧草和武器,消耗十分巨大,從那個時候起,打鶴堂主意的人想必就已經在想盤算著發動這次的戰事了。
青筠伸手將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放在了桌上,道:“並非是我不想出手幫你,隻是當時的情況委實有些特殊,南疆那邊的朔家舊部一直在盯著我,還屢次與南疆官員聯手打壓我的勢力,並不想讓交接順利進行,可偏偏淩雲帝那頭又催著我交接,還派鱗都的官員盯著,我實在焦頭爛額,分身無術,這才讓北疆那邊出了紕漏。”
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沈珩幫了鶴堂,你卻為何要罰他,這不就是在他做錯了麽,你難不成真想看著炎華宮經濟來源被削,等著吞並炎華宮?”
青筠微微一怔,反應過來以後,隨即笑道:“你整日都是在想些什麽?我若是想吞並炎華宮,如今又怎麽會與你在這裏好聲好氣的話,一開始不答應你聯媚提議,等你跟武林盟拚得兩敗俱傷時再對炎華宮下手豈不是更好?
再了,在那樣的情況下,沈珩不顧一切地保下鶴堂,擾亂了對方的計劃,他們定會盯上沈珩,我若是不是先將沈珩罰下官位控製起來的話,他此刻恐怕早已命喪他人之手了。”
我把玩著空酒杯,不鹹不淡道:“可我記得,若非陸長鳶惜才,給他留了一條活路,此刻,沈珩早已是一具屍體了。”
“是那些人故意而為之,並非是我授意,而且,沈珩是個有才之人,我不會讓他就這麽白白犧牲的。”青筠完,用厚棉墊包了酒壺,給我斟滿了一杯酒,道:“我這也是為了他好,你怎麽反倒誤會了我的用心。”
我扯了扯唇角,道:“那這麽來,還是我誤會尊主大人了,可真是不好意思。”
“你我之間何需這些。”青筠道:“對了,先前咱們派人去關外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本來我們的計劃是沒有錯漏的,但應該是你那邊的人出了問題,所以行蹤暴露,讓陌塵殿的人及時反應過來,對我們的人下手,所以才會全軍覆沒。”
“你怎知是我的人出了問題,不是你的人出了問題?”我反問道:“我們的人都是一起去的,若要走漏消息,大家都是一樣,你憑什麽就這麽篤定。”
“我仔細查過我的那些屬下,和你的那些屬下,發現我的人一路行蹤穩定,並未做任何出格之事,倒是你的人其中一個在出關後一路留下了標記,還與人有過聯係,隻是那人已經死了,查不出對證來。”
我冷笑道:“那可真是要多謝青陽王對炎華宮的照拂了。”
顧清風道:“你我之間就非要這麽生疏嗎?”
“不然呢?”我反問道:“尊主大人是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好嗎?若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您盡管,我絕對不改。”
青筠皺了皺眉,對我的態度有些不滿,“我知你已與鬼醫顧清風在一起了,可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就沒有機會了啊,黎兒,我不曾怨過你,也不曾恨過你,我隻希望,你能看看我,給我一個機會,難道這樣都不行嗎?”
“行,怎麽不行,你先把這雁湖周圍的人都給我撤了,我才能跟你好好話。”
我冷笑一聲,從袖中甩出一枚薄刃,直直朝湖心而去,不多時,勁風所沒之處,泛起一片腥紅。
“你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大可一早就動手,何必如此彎彎繞繞,這麽多廢話,你若是真想與我好好合作,又何必在這雁湖鬧這麽一出。”
青筠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本來念著舊情,本座還想與你好生聊一聊,或許今日還能放你一條生路,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非要與我撕破臉皮,那我也就不與你浪費時間了。
你也知道現在整個雁湖周圍都是我的人,單憑你和你那幾個屬下,便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逃出去,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便是做我的女人,我放你走弑神殿和炎華宮的聯盟會一直繼續下去;二便是繼續跟顧清風在一起,那樣一來,弑神殿就會退出聯盟。
如今冥媚態度你也是知道的,他們本就不是誠意合作,又在這次大戰中損失了那麽多的弟子,若是弑神殿退出了,想必冥盟也不可能還會繼續跟炎華宮站在同一戰線,炎華宮便將獨自麵對整個武林媚圍剿,或許弑神殿還會適時地踩上一腳。”
我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青筠,“這就是今日尊主大人想與我的話嗎?顧清風是我選的男人,便是發生任何事也不可能改變我的選擇,更何況尊主大人憑什麽認為自己能配得上我?就憑您這張狐狸似的臉嗎?真是可笑。
還真以為炎華宮沒了弑神殿和冥媚相助便一定會輸嗎?這場仗,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我勸尊主大人勿要太早下定論,還是先想清楚一些,萬一炎華宮輸了,武林盟殺紅了眼反過頭來對付弑神殿,你們也討不著什麽好處吧。”
“哈哈哈……”
青筠笑道:“華幽,你弄清楚局勢,如今是我在威脅你,而不是你在跟我談生意,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討價還價?今日你若是葬身於雁湖,炎華宮便是我弑神殿的囊中之物,吞並了炎華宮之後,我弑神殿還會怕他武林盟嗎?”
青筠這麽,確實沒有嚇唬我。如今我在他的手上,按我所探到的周圍弟子的實力來看,他們雖然都與紫衣親侍不相上下,但勝在人數眾多,水路陸路都埋伏了人,我若是隻身逃跑還有些勝算,可我不能置淮風等人於不顧,將他們丟在這裏送死。
一旦我有所遲疑,逃生的路也就被堵死了,我也就注定要跟他們一起死在這裏。
“青筠,我是真沒想到,你竟會算計我到這等地步。”我自嘲地笑了笑,“你口口聲聲著喜歡我便是這麽喜歡我的嗎?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君子,在這種關頭能挺身而出,與炎華宮站在同一戰線上,十分不易,原來也不過是打著這樣的主意罷了。”
青筠眯了眯眼,道:“你就怎麽選吧。”
“我過,我是不可能會放棄顧清風的,更不可能喜歡上你。”我沉聲道:“周圍都是你的人又如何,真以為我炎華少主的稱號是爛虛名的?”
青筠信誓旦旦:“你大可一試,今日你若是能從這裏走出去,算我輸。”
見他如此自信,我不禁冷笑一聲,“你放心,我便是死,也不會答應你這個要求。”
“哦,既然如此,那你走吧。”青筠端端正正地坐了,抬手拎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酒,“今日你若是能毫發無損地從這裏走出去,我的話並不作數,日後弑神殿也會繼續跟炎華宮合作,可你若是沒能走出雁湖,便要在這兩個選擇中,告訴我你的答案。”
“哼。”
我甩了甩衣袖,拔出一直帶在身邊的破月,掀開簾子朝船外走去。
手指剛一碰到船簾,便覺一道疾風閃過,再收回來時,手指尖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這般迅速的動作,對方應是就埋伏在回廊上,正盯著這裏呢。
我回身拿了一隻茶杯丟出去,同時迅速閃身而出。下一刻茶杯便在我麵前碎裂開來,我身形一閃,直接踏波而行,朝岸邊掠去。
就在此時岸上忽然現出一片人影,水中波光粼粼,忽見湖麵翻湧,一群濕漉漉的人躍了出來,朝我甩來一道道沉重的鐵鏈。
好個青筠,竟對我用上了這麽陰損的招數!
我與青筠聊時,舟就已經已駛遠了,離舟最近的地方是回廊,可回廊上盡是青筠的人,我若是朝回廊那邊過去,便是在自投羅網,可其他三麵都離得很遠,我要過去,需得一直提著內力,足尖點在湖麵上迅速掠過去。
偏偏青筠在這湖中安排了那麽多人,這鐵鏈都是最沉重的玄鐵,不甩在我身上,便是擦著碰著也非得受不的傷,一旦碰到,我的內力出了差錯,在湖麵上的速度就會減緩下來,若是被他們纏上,也就上不了岸了。
我一邊躲避著一麵甩來的鐵鏈,一邊努力朝岸邊掠去,眼看便快要到湖邊的樹林了,一張大網忽然自湖中升了起來,讓我猝不及防。
好在我的反應還算迅速,立刻調轉方向朝另一麵而去,逃出來大網能平的地方。但因為這一意外,我的速度慢了下來,後麵那些人已經追上來了。
我心下一沉,看來,今日我是逃不掉了。
青筠帶了幾分調笑的聲音遠遠傳來:“炎華少主若是選擇現在收手的話,我立刻就命令他們停手,這群人下手沒個輕重的,萬一山了少主可就不好了。”
聞言,我冷笑道:“青筠,你休想!我華幽這輩子吃軟不吃硬,你便是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話音剛落,肩膀上忽然被一道鐵鏈擦傷,身形一頓,我險些栽進湖裏。好在我立刻反應了過來,身子一轉,踩在了那根鐵鏈上,借力而校
就在此時,一道尖銳的聲音忽然靠近,其速度之快,讓我避之不及,下一瞬,肩膀上便被穿出了一個血洞。
尖銳的疼痛從左肩上傳來,甚至連整個左手的內力運轉都不通暢了。
我咬牙罵道:“青筠,你卑鄙無恥,竟然與武林媚人勾結在了一起!”
這底下,使暗器還能傷我至此,讓我連半點反應機會都沒有的,也就隻有檸山派的那位初晨長老了。
當初我潛伏於檸山派時,一手暗器便是在她手下習得,她還曾經手把手教我製造暗器,可以,她對暗器的造詣遠在我之上,也隻有她最了解我對暗器的敏銳度,如今她對我出手,我自是沒有反抗的餘地。
原本我還以為一直懷有異心的是冥盟,會算計我的也是冥盟,卻是未曾料到青筠才是那個在最後讓我吃虧的人,怪我對他過分信任,也低估了青筠的野心。
“這怎麽能叫勾結呢,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舟漸漸近了,青筠的聲音夜晚越發的清晰,甚至連他話前的那一聲低笑,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你得罪了那麽多人,檸山派不過是其中之一,他們想廢了你在檸山派偷學的武功,而我想要一個聽話的華幽,我們之間並不矛盾,為何不能聯手?”
在這個空檔之間,初晨再次出手,我右肩上也遭了重創,兩大穴位受到重擊,體內的經脈瞬間紊亂,內息不穩,我竟是連在湖麵上踏波而行的,內力都使不出來了。
隻覺身子一軟,便直接朝湖內栽去。
也罷也罷,輸了就是輸了,今日便是死在這裏,炎華宮也有顧清風和赤溪照看著,想必下場應該不會太慘。
就在此時一道白影朝我而來,在我掉進湖裏之前將我攬在了懷裏。
聞到青筠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心下一狠,直接捏了一枚薄刃便要去割他的脖子。
青筠輕而易舉地截住我的手,淡聲道:“乖一些,別亂動,否則的話,我可不能保證你的手是不是還能好好的。”
手腕被扣住,肩膀上的劇痛也讓我失去了掙紮的力氣,我如今根本不是青筠的對手,若是再這樣折騰下去,吃苦的隻能是我。
思及此,我隻好安分下來,乖乖的窩在他懷裏,任由他將我帶到了回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