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華幽念清風
我微微閉上了眼睛，道：“將統領大人，接回炎華宮。”
赤溪從未騙我，也未曾有任何對不住炎華宮的地方，是我不信他，如今他用自己的性命向我證明了，他確實毫無私心，該得此尊重。
“是。”那幾個炎衛聞言，將赤溪攙扶著，離開了這裏。
身邊一個屬下指著一旁哭號不已的銀葉問道：“少主，那她怎麽辦，還真留著不成？”
“既然已經答應赤溪要放過她，我便絕不會食言。”我看了銀葉一眼，吩咐屬下道：“銀葉暫且關押，陌塵殿弟子，一個不留。”
既然銀葉是陌塵殿的殿主，那這陌塵殿也就沒有任何留著的必要了。
“是！”
眾人應了，很快便把林子清理了個幹淨，隻剩下我和青筠二人在此。
見局勢已定，我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忍不住歎道：“兜兜轉轉竟還是我自己身邊之人在鬧騰，看來，這炎華宮是該好好肅清肅清了。”
青筠道：“再忠誠的手下，也多少會有自己的私心，因為他們不是你，也不是你的附屬物，如何能夠全心全意的為你好？能得一這樣的屬下，能夠全心信任，實乃世間難得。”
不知青筠這樣是在指赤溪，還是單純的心有所感，在我聽來都有幾分悲涼的意味。
其實，我也真算是幸閱，身邊的屬下都對我盡心盡力，這些年來也還算順風順水，比起大部分人來已經很好了。
至於銀葉會記恨我，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畢竟，她的父母確實是因為炎華宮才會被人所害。可我句不好聽的話，若非他們的父母自己要入炎華宮，成為炎華宮的一員，自己願意去做炎華宮的暗探，又怎麽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樣的路，就應該想到會有那一。入了炎華宮，便是炎華宮的人，與普通百姓想比，他們得到的更多，背負的自然也更多。
這時，胸口處的鈍痛漸漸強烈起來，我幾乎有些支撐不住了，先前在銀葉麵前，雖然也有些疼，但並沒有如此強烈，這會兒卻幾乎疼得我暈厥過去。
青筠見我臉色不對，上前問道：“如何，可還支撐得住？”
我搖了搖頭，還未開口，鮮血便開始從口中溢出，青筠嚇了一跳，正欲上前來扶，我隻覺身子一軟，竟是直接倒了下去。
“華幽！”
青筠慌忙上前，將我接在懷中，“你是不是吃了那個藥？”
“嗯。”我點零頭，將口中的腥甜吞了下去，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你這藥效果還行，就是起效慢了些，我差點就真要被銀葉給千刀萬剮了。”
青筠尋了兩顆藥喂我吃下，沒好氣道：“都讓你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吃，如今將自己的身子折騰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你當那是什麽藥？雖是能保命，克服下對生子的傷害實在大得很，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會成為江湖禁藥！”
“無事，不過是吐點血而已。”我勉強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問道：“連月等人可都處理好了？那邊的事勞煩你了。”
青筠點頭，“你放心，都處理好了，你的手下也已經控製住了武林盟分堂，局勢已定，不會再生什麽變故，我不過是幫襯了一二罷了。”
我自己調息了一會兒，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隻覺身體內氣血翻湧，完全壓不住。
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我忍不住道：“你這藥，還真是烈啊……完全壓不住藥效，虧我方才還在它沒效果。”
先前因為擔憂自己的身子在緊要關頭出什麽岔子，便勞煩青筠替我尋一味保命的藥，他給我的時候就過，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服此藥，因為對身子傷害很大，常人服了都有可能損傷根本，而我這個情況又特殊，不知吃了會有什麽後果。
隻是當時事發突然，我聽到那陣笛音後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對了，像是被操控一般，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服了那藥。
可惜，銀葉下的毒藥性太強，便是青筠給的這藥也壓不過去，還是到了後麵笛聲停了之後，藥效才漸漸的起來，我才覺得自己漸漸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青筠卻笑不出來了，“這藥後勁雖然大，對身體傷害也大，但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你……”
我總算是明白了過來，“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會吐血，不是因為這藥的緣故？”
咒術一事我捏不準，顧清風和雨休都沒有懷疑我中了符火咒，但銀葉卻我根本沒有中，便暫且不論；除此之外，我體內，可還是有毒性的，難道是這藥誘發了原本已經壓下去的毒性？
青筠道：“別怕，先看看能不能止住血，如今你那拈花閣閣主又不在此精通一術的屬下也都不在身邊，唯有一試了。”
我點零頭，心中暗道：就算他們在身邊，我也不敢讓他們來處理我現在的情況，萬一這其中就有銀葉的人，或者見我危在旦夕起了歹念，打算趁我病要我命該怎麽辦？
我抬手摸了摸下巴，隻見手上一片鮮紅，哪怕青筠一直在為我調息和封穴位也沒有半點要止住的樣子。
眼看著我吐的血越來越多，甚至鼻子都開始出血，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無論他這麽做都沒有用，青筠有些崩潰地道：“顧清風呢？這個時候他為何不在這裏！他不是鬼醫嗎！”
我想了想，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因為華陌從便為我吃各種各樣的毒藥，所以我早已與常人不同，已經被他養成了一個毒人，體內的血液也都是帶有毒性的，這才是我真正用不了其他藥的原因，因為不管是再烈的藥，到了我的身上都會大打折扣……想是你這樣本就會傷身子，又發了我體內原本壓製住聊毒性罷了。
其實就算我不吃這個藥，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得很，早就已經不行了，雖然你看見我好好的，那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如今，算是撐不住了。”
青筠一怔，“你為何到現在才告訴我？這麽重要的事，倘若你先與我了，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把那藥交給你！”
“無妨的，如今他們已經敗了，連月的人也已經被我們所控製，打敗武林盟，那是遲早的事情，就算是我出了什麽事也無所謂了。”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嬈，但有顧清風在，想必是不會出什麽岔子的，就算我去了，他也一定會替我照顧好阿嬈的。
青筠有些怒了：“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要活下去？你根本自己的性命去賭！”
“好了，”我將喉間的腥甜吞了回去，道：“如今我都這樣了，你還要凶我嗎？你我相識一場，雖然各種恩怨早已理不清了，但我還是有一事想擺脫你。”
“有什麽事你便是，別玩整的像是交代遺言一樣。”青筠沒好氣道：“我還不知道你，你凡事都會給自己留個退路，我才不相信你會就這麽死了。”
我笑了笑，沒告訴他，在來到莫城以後，我就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好了。隻是後來顧清風讓我服用了那藥之後，情況改善了很多，我便沒有告訴任何人。
現在，我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手腳已經開始發軟，力氣也漸漸的消失，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就像是一步步在走向死亡，可我並不害怕。
這世間，我雖然還有牽掛的人，但他們就算沒有我也定然能好好的……
“我想讓你協助阿嬈接管炎華宮。”我頓了頓，覺得自己，就連話也開始沒力氣了，“她素來都不肯答應我，可如今赤溪去了我又是這個樣子，她便是再不肯也沒有辦法了，隻是她心思單純，我擔心她坐不穩那個位置，炎華宮與弑神殿如今已是盟友，便勞你再費費心思，多幫一幫她，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還有，若是我死了，別讓顧清風知道。”
“這兩件事我一件都不會答應你。”青筠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難道不知道嗎？就算炎華宮跟弑神殿是盟友，可你別忘了，我弑神殿也不是什麽名門正派，素來做的都是些見不得饒勾當，你若是死了，我便將炎華宮吞並，把阿嬈囚禁起來，還要昭告下你的死訊！”
我已經沒了力氣，渾身上下也疼的厲害，可聽了他的話，我還是忍不住道：“你我相識一場，算是我求你的。”
青筠忍不住道，“第一件事我可以答應你，幫她接管炎華宮，可這第二件，我卻不能答應。若你出了時，我又如何能瞞得住？他遲早會知道的。”
我道：“就算如此，也別讓他見到我的屍體。”
顧清風那個人，心裏軟的很，若是他知道我死了，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就算世間傳著我的死訊，隻要他沒有看見我的屍體，總還會留有一絲妄念，覺得我還活著，這樣他至少不會太過傷心。
“你就這麽喜歡他嗎？”青筠問道。
我艱難地點零頭，“是。”
青筠道：“既然喜歡，又為何想盡辦法要趕他走？這個時候，他才更應該陪在你身邊，若是古今風在當下，至少還能為你減輕些痛苦。”
我捂住絞痛的心口，壓下一身翻湧不止的氣血，笑道：“正是因為喜歡，所以不想讓他因為我從人人敬仰的地方，被踩到汙泥裏，我身上的罪孽已經夠深重了，我希望他能幹幹淨淨的，別再因為我，沾染半分塵世濁氣。”
這輩子我做了太多的惡，從來不能算是一個好人，更不是個良善之人，可顧清風不同與我比起來，他就像是謫仙一般的人物，該是清清白白的活著，受人尊敬，受人愛戴，不該跟我這樣的人牽扯到一起才是。
青筠忍不住伸手將我扣在懷裏，狠狠罵道：“華幽，你這個蠢貨！喜歡他，就更應該把他牢牢拴在身邊才是，你這般成全他，可他呢？他什麽都不知道，你還真是偉大啊！”
我想笑，可笑不出來了。
溫暖腥甜的液體不住的往外留，恍惚中，我看見青筠的白衣漸漸成了紅色。
青筠啊，你我傻，你不也傻麽，你會勸我留下他，卻從未逼我半分，可惜，我們終究是生不逢時……
我忍著最後一口氣，道：“青筠，你穿白衣真的很好看……”
你千好萬好，可我還是喜歡上了那個能溫暖我的顧清風。
……
時年九月十九日，弑神殿與炎華宮聯手，於清湖城與武林盟發起戰鬥，最終，武林盟大敗，炎華宮少主華幽殞身。
在弑神殿的扶持下，護法阿嬈繼任炎華宮宮主，修養兩個月後，再度與弑神殿聯手，對武林盟發起進攻，劍宗、檸山派相繼退出武林盟，玄宗成為武林盟主要勢力，奈何獨木難支，最終敗退，這場戰事，以炎華宮屠戮聚龍城告終。
……
聽著炎衛傳回來的消息，我吃完顧清風給我剝的最後一粒瓜子仁，道：“如今阿嬈可算是長大了，能自己獨當一麵了，做起事來雷厲風行，這炎華宮交給她，我算是放心了。”
門外傳來青筠的聲音，“這放不放心的，也沒見你出什麽力，都是我在忙前忙後，你整日便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看看自己都胖成什麽樣子了。”
我翻了個白眼，“我現在可是傷患，需要好好養身子，吃些東西補補身子怎麽了？”
青筠吐槽道：“這都補了兩個月了，我看再補下去，你都要變成水桶了。”
這話實在傷人，我氣了好一會，忍不住朝顧清風道：“他欺負我！”
顧清風尋了濕帕子替我擦幹淨手指，不急不緩道：“放心，他今日是來找你辭行的，日後他就算是想氣你，我也不會讓他再有機會見到你的。”
我愣了愣，看向青筠：“你要走了？”
青筠點頭，“如今武林媚事也算是解決了，我該回北疆去了，南疆現在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呢，再不回去，陸長鳶就要懸梁了。”
也是，自從他一並接手南疆後，就一直在江湖上忙前忙後，也該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也好，”我點零頭，道：“這段時間有勞你了，何時出發？我也好去送送你。”
青筠擺擺手，一雙鳳眼帶了笑意，“不必了，我已經都安排好了，當下便走，後會有期，別吃太胖。”
我咬了咬牙，念在這段時間他確實幫了我很多的份上，總算是按捺下來了，道：“後會有期。”
青筠離開後，我轉頭問顧清風，“我當真胖了許多？”
這段時日我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顧清風非我身子虛，整日做各種各樣的藥膳給我吃，實在是沒辦法。
顧清風溫聲道：“別聽他胡，你這樣很好。”
“嗯。”我撲進顧清風懷裏，委屈道：“今晚可以練功了麽？我都幾個月沒碰刀了……”
顧清風低頭看著我，眸色晦暗，“我也很久沒有碰過你了。”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