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銅胎掐絲琺琅福祿雙耳尊
江無憂也是醉了,要說平時這黃老頭雖然懷揣百萬的清朝懷錶,但還是花兩塊錢去擠公交,可以說算是摳的要命。
可今兒算是邪門了,不僅說要請自己吃西餐,還……還打車去了。
一路上,江無憂問,黃良庸也不說,就說去西餐廳吃飯,別的一概不提,雖然接觸不多,但江無憂也知道黃老頭這個性,後來也就沒再繼續問。
大概十分多種,兩人到了城南區的LC區,車子停下來,江無憂看了看馬路兩側,都是一些說拆一直沒拆的老平房,灰磚灰瓦,一看就是至少七八十年代的房子了。
「嚯,黃爺咱別逗啊,到這來……吃西餐?」
黃良庸笑了笑:「你甭問那麼多,味道一準兒好,走著。」
江無憂聞言也便沒有再問,跟著黃良庸往一個小路裡面走。
小路很長,一眼望不到頭,兩邊有著不知多少個小路口,每條路的兩邊都有很多平房,這幾十年天州的規劃建設基本達到了國內一線城市的水平,要是不往這裡來,還真不知道有這麼一大片的PF區。
相比較起來,這裡的房子可要比開源衚衕那邊還要老舊不少,尤其是那些稍大點的院子門口,都立著小石獅子,這一眼看上去,絕對不是這幾十年的宅子。
走到其中一個路口,黃良庸拐了進去,只見在離路口不遠有一間不小的平房,從屋頂來看,這一戶得有個三四十米了。
「嚯,這是大戶嗎?得多少平啊,這要是拆遷,估計要發財了。」
江無憂隨口說道。
黃良庸擺了擺手:「這邊拆遷規劃打十年前就有,可就是一直沒拆,你知道為啥嗎?」
「啊?因為……釘子戶多?要的天價補償?」
「不是,你別把咱天州民風想得那麼彪悍,主要是這一代歷史風貌不少,就算拆,也得再做內部規劃,這裡面散戶最少幾千家,有的還是小二樓,你看看這些建築,是普通房子嗎?」
江無憂再細緻地看上一眼,的確,這裡的房子有新有老,但新的一眼看上去就是翻新的,沒幾年的時間,底子應該還是老的。
這些翻新的基本都是帶閣樓的,院門是雙開鐵門,院子不下一二百平,自家停車都沒問題,進家門先上一個十幾階的樓體,這還真不像小門小戶的樣子啊。
「黃爺,你的意思……這裡的房原本不是普通人住的?」
「原本?現在也不是啊,雖然是拆遷區,但有些房註定拆不了,因為都是名人故居,咱們天州近代文化複雜,當時淪為租界的時候,洋人建了不少房子,所以這裡的房子有意式、英式、法式……多著去了,都有歷史價值,咋拆?」
江無憂聞言點點頭:「難怪,規劃拆是沒有錯,可要是亂拆一氣,還真是毀了不少歷史建築啊。」
「那可不,都是天州的風貌,建設起來,沒個三五年下不來,所以還不如先發展別處,這裡再慢慢研究。」
說著,王承庸指著前面的一個硃紅色大門,道:「走吧,就這。」
江無憂看了看,其實這個大紅門就是剛才他指的那個很長房子的門,門前立著兩個小型石獅子,雖然不比那些大庭院霸氣,但民國風十足,歷史味兒也濃厚。
「這是西餐館?黃爺,咱說了半天意式、英式、法式的,這個可是中式的啊,咋還西餐了?」
「你就甭問了,進去再說。」
跟著黃良庸走進餐廳,江無憂左右看看,餐廳其實並不算很大,加起來一共六張桌子,看來這一排房子也並非都是這家餐廳的。
餐廳裡面裝修十分簡單,上面有些黑印子的大白牆,裹著塑料皮的摺疊桌,要是倒退三四十年,看起來應該還不錯。
不過這會兒還沒到中午,四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人,歲數基本都在五十歲往上,桌上的菜江無憂別說沒吃過,其實也沒咋見過,基本上都有一個紅色的湯,旁邊擺著乾麵包啥的,反正和他腦中的西餐不太相符。
黃良庸找個地兒坐了下來,對著服務員招了招手:「丫頭,過來,點個菜!」
女服務員拿著菜單走過來,黃良庸很熟練地點了幾個菜,好像經常來似的,而最後又加了一瓶二鍋頭,這在一般人看來很不可思議的事兒,對於那個服務員好像倒是常態,往菜單上記了幾筆轉身就走了。
「爺,俄餐啊?」
黃良庸一笑:「沒錯兒,俄餐也算西餐啊,嘗嘗。」
江無憂也是不禁笑了一聲,這老爺子倒是逗,這剛起床沒多久就帶著自己來吃俄餐……
其實對於俄餐,江無憂也挺方敬遠提過,建國后,因為當時的國際關係問題,俄餐在國內最受追捧的餐品。
其中奶油烤雜拌、紅菜湯、罐兒燜牛肉都是典型的必點菜,而今天,江無憂也聽到黃良庸點了這幾個菜,顯然是常客了。
「小子,知道這家飯館兒在咱國家的地位嗎?」
聞言,江無憂一愣:「好么,還地位?這不就是一家……飯館兒嗎?」
江無憂也是第一次聽管西餐廳叫飯館兒的,索性也就跟著說了。
黃良庸一笑,擺手道:「那是你沒見識,知道咱國內第一家本國人乾的西餐廳在哪嗎?」
「這……我只知道第一家西餐廳在天州,德國人乾的,到現在一百多年了,至於本國人乾的……還真不知道。」
黃良庸聞言點點頭,還用手敲打著桌子。
看著這個動作,江無憂睜大雙眼:「啊?您是說……這家就是第一家?」
「沒錯兒,這家館子在全國來講,都是絕對的老大哥級別啊。」
「好么,那可真是了,不過……我看這意思也不算太火吧?頂多算是生意還湊合。」
黃良庸擺擺手:「火的時候你還沒出聲呢,我記得七幾年的時候,我們就來這家吃,麵包抹黃油,那叫一個香,現在不一樣了,啥玩意兒都在發展,小孩兒都吃漢堡炸雞,各地小吃也都融合了,這家自然也就這樣了。」
「不過當時人家早就賺夠了,就改投資其他行業了,至於這兒……就這麼開著,賠賺無所謂,玩兒的是啥?那叫情懷。」
江無憂緩緩點頭,再環顧一圈,就好像突然看到了幾十年前的畫面,一些穿著中山裝、帶著禮服呢鴨舌帽的年輕人,圍坐在桌前,一邊喝著紅酒吃著麵包,一邊唱著進步歌曲……
看著江無憂的樣子,黃良庸笑了笑:「咋樣,小子?今兒我帶你來這有年代的地兒,讓你請客不虧吧?」
江無憂點點頭,不過很快醒過悶兒來了:「別,等會兒,黃老頭兒,咱把話可說前邊兒啊,剛才你說你請吃飯,所以我把打車費結了,你這會兒咋又改口我請了?」
「嘿,咱這關係越來越近,還在乎那個,你真小氣。」
「別,咱可說好了啊,咱沒那麼近,是您一大早給我拉來這兒說請我吃飯,結果車費還讓我給結了,咱規矩點兒行不行?」江無憂趕忙道。
黃良庸笑而不語,旋即將目光看向了餐廳的一個窗台上。
江無憂下意識地也看了過去,餐廳一共有三個窗戶,兩個朝外,一個朝著院兒里,窗台上都擺著一些工藝品,有瓷瓶,有仿唐三彩的馬,還有琉璃碗什麼的。
不過朝內的這個窗台上擺著的一個瓶,卻立刻吸引住了江無憂的注意力。
一個高三十公分左右的葫蘆形瓶,表面色彩顯然是琺琅工藝,而看瓶口的露銅,則看得出其中銅胎,雲紋銅色雙耳、敞口滿琺琅,圈足一圈露銅,包漿無瑕疵,一眼老景泰藍的物件兒,也叫銅胎掐絲琺琅。
意念一掃,白光濃郁。
黃良庸看向江無憂,笑了笑:「小子,這頓飯請的值不值?」
「拿下了就值。」
一聽這話,黃良庸一愣:「誒誒誒,醒醒,我把你叫來……讓你拿下?那我不是犯傻嗎?我的意思啊,是你幫我拿下!」
江無憂聞言瞥了他一眼:「那就是我傻,哦,我這顛兒顛兒被你帶來,請你坐車、請你吃飯,看著你把物件兒拿走?」
黃良庸直起身:「要這麼說可不對了啊,我最起碼讓你開眼了對不對?這物件兒絕對難得一見。」
「這倒是真的,這東西應該叫銅胎掐絲琺琅雙耳瓶吧?」
「什麼玩意兒?你懂不懂啊,這叫尊,還瓶呢……應該叫福祿雙耳尊,學著點兒吧你。」
江無憂的雙眼卻不曾離開那個物件兒:「我不管它叫啥,這玩意兒我要了!」
「誒?講點兒規矩,這東西可是我先看見的,我叫你來可是讓你幫我拿的啊,先來後到……你要破行規是不是?」
江無憂想了想:「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既然您叫我來,那說明您一個人拿不下,需要我幫襯一下,但是呢……我感覺我能一個人拿下,沒必要藉助誰的幫主。」
「嘿你個兔崽子,我這還引狼入室了?我告訴你啊,別惦記著,要不我兜底,咱誰也別拿!」
兜底,是行話,就是說告訴人家物主這東西是老的,值錢,說白了就不讓別人撿漏,耍賴的招數。
「切,您這才叫破規矩呢……」
兩人正說著,服務員把菜端上了來,黃良庸笑了笑,先拿起酒瓶兒給江無憂倒了一杯。
「嘿,現在說啥都早,咱倆先合計合計,東西怎麼拿下。」
江無憂也是一笑,端起杯喝了一口:「有什麼可合計的,這東西我拿定了。」
「隨便,那我就兜底,你看著辦,反正看這意思……咱倆准有個人得破行規了。」
黃良庸算是看出來,今兒還真找錯人了,江無憂這小子要是盯上物件兒,根本一點兒也不局氣,這跟愣搶有啥區別?
不過已然這樣了,他索性也耍起了賴皮,你要不幫我,那我就兜底,咱倆誰也別拿,反正你準備從我手底下搶寶,沒門兒!
聽這話,江無憂笑道:「哎呀,黃爺,你說咱爺倆搞那麼僵幹啥?要不這樣,我幫你拿下這個瓶……」
「尊!」黃良庸再糾正道。
「哦,我幫你拿下這個尊,你給我來個物件兒……咋樣?」
說著,江無憂雙眼盯向了黃良庸胸口的銅鏈子,這塊懷錶……他可是一直惦記著了。